十二月。
天氣漸漸轉冷了。
即使教室的門窗已經關上,還是能感覺到陣陣寒意。
「好無聊啊……」
無月拉緊外套,冷到連下課時間都不想出教室。
「……雲外姐……今天可以……」
他看向隔壁圍著紅白交織圍巾,梳著長髮的美少女。
「不行。」
話還沒說完,雲外就斬釘截鐵的拒絕。
「啊啊~~哪有身為異能者卻不能用異能的啦。」
無月抱怨。
經過和風行者一役,兩人的關係比剛見面時好上很多。
無月認為,只要在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多少能使用一點異能,但公私分明的雲外一直不允許。
正值熱血年齡的無月,當然想用異能做點事情。
「誰叫你要被風行者發現呢?沒被發現不就沒事了嗎?」
「……」
雲外的中肯讓他無言以對。
「而且我對你已經很寬鬆了,就認命一點吧。」
「是……」
「噢,對了。」
「?」
「我三十到一號要回老家過新年,和你告知一下。」
「雲外姐要請假?」
聽到要回老家的關鍵字,無月期待的挺直身體。
「是啊,所以我不在的期間會換成朋友監督你。」
「…………喔。」
他失望的趴回桌上。
「還有啊,你最近的行為有點奇怪,雖然不知道你想幹嘛,但拜託不要再惹出麻煩了,如果你表現很好,我會帶禮物給你。」
「知道了……」
無月不甘願的把頭撇向另一邊。
但我們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
──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年末,正好是學校校慶,一連兩天的園遊會與運動會,校園裡搭起五顏六色的棚子,各班都在為了園遊會攤販做準備,
考試地獄的資優班也難得參與,總算得到短暫的清閒。
「嗯?」
一到學校,無月發現桌上多了張字條取代沒來的雲外。
「我正看著你。」
紙條上用歪歪斜斜的筆跡寫著,像是出自剛學寫字的小朋友。
「嗚哇……」
無月一臉厭惡。
繼風行者之後又是一個喜歡暗中觀察的人,感覺超級噁心啊。
「這樣就不知道是誰來了。」
我說。
「是啊。」
無月看向窗外開始出現人潮的校園。
校慶這兩天學校完全對外開放,無論是家長、朋友,還是不相干的陌生人都能隨意進出。
也就是說,監督的人極有可能混在裡面。
不過。
「所以你還要試嗎?」
「當然了,為什麼不。」
我們才不會就此卻步。
無月起身,往操場走去。
有風行者、雲外、部長姐姐們那些強大的前輩,無月了解到自己雖然身為異能者卻相對弱小,先不說能不能保護自己,假如有一天與前輩為敵,是絕對沒辦法抗衡的。
當然,這只是把他們當作指標假設,可沒真的傻到要與他們為敵。
所以無月瞞著雲外練成了兩個新異能。
首先,是『飛行』。
飛行是人類渴望的能力,滑翔翼、飛鼠裝、飛機、火箭,都說明了人類對抗重力的決心,無月也不例外。
尤其見過風行者像落葉飛舞般的風騷飄移,無月毅然決然的練成飛行。
但飛行實在太過招搖,加上考慮到不能給雲外添麻煩,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嘗試過。
因此,無月練了另一個異能來相輔,名為『零存在感』。
效果就如字面的意思,使用後,我的存在感會變成非常低落,像路邊的石子一樣不起眼。
我們測試過很多次了,也失敗了很多次,這就為什麼雲外會說我們最近行為很奇怪的原因。
總之,我們得到了結論。
當有人的注意力已經在我們身上時,零存在感則無法使用;當做出足以「間接」引起別人注意的行為時,零存在感則會失效。
之後,我們去辦公室偷小考答案、去校長室喝茶、升旗時離開班級隊伍到司令台上閒晃、上課翹課、上課偷吃午餐都成功過關。
是很實用的能力。
至於代價方面,按照先前大教長的說法要避免紅光,飛行是黃光,零存在感是白光,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無月來到司令台後方的體育用品庫,和我交換人格。
這裡沒有窗戶,密不透風,出入口只有一個,是非常適合啟動零存在感的地方。
不過,還是得測試以防萬一。
我爬上倉庫旁的梯子,站上司令台屋頂。
「喂────!!!」
然後像瘋子跳來跳去的對著熱鬧的操場大叫。
校園裡的人依舊繼續自己的事情,沒人注意到顯眼的我。
看來是啟動成功了,也表示躲掉監督無月的人了。
「無月,準備好了嗎?」
「Ok。」
「那就要來嘗試首次飛行啦!一、二、三!」
我蹬步,起飛。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體的重量瞬間消失,我們彷彿被地心引力排斥的衝上空中。
和用怪力起跳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要怎麼控制方向啊──!?」
我無法自我的拼命划動手腳,想要掌控身體。
「試試看超人的那種姿勢!」
「超人?不!絕對不!那樣子超級蠢好嗎!?」
「那你還有辦法嗎!?」
「……唔,好吧!」
我妥協,模仿超人右手握拳,往前伸直。
失衡的身體立刻得到控制,朝著右手的方向前進。
「哇靠!還真的!」
拍出超人電影的導演一定也是會飛的異能者。
我開始摸索技巧,飛行速度取決於手臂的彎度,手臂伸越直速度越快,停下則是彎起雙腳下沉,就像游泳時要停下的動作。
「好!」
掌握訣竅後,我翱向天際。
地平線漸漸彎成地球曲率,縮小的城市和遠方的中央山脈連成一線,整個家園的美景盡收眼底。
與大自然相比,在模型般的街道裡竄動的人們顯得格外渺小。
我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嗯?」
這時,我發現校園角落的垃圾場聚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
「無月,那裡有什麼活動嗎?」
「活動會辦在垃圾場嗎?」
無月反問。
「沒見過……」
「去看看吧。」
我朝垃圾場飛過去,悄悄的降落在他們旁邊。
一位地痞模樣的金髮男子蹲在地上,身旁圍著好幾名好奇的國中生。
「來來來,免費的好貨,吸一口保證爽上天。」
他們中間,鋪在水泥地板的報紙上有一小堆白粉。
白癡都知道那是毒品。
那時候的校園毒品非常氾濫,警察和校方無時無刻都在宣導但成效不大,不久前無月的同齡鄰居也不幸染上。
藥販會用各種管道滲透校園,提供免費的毒品誘惑學生,等學生上癮後再撈取暴利。
「媽的!」
「等等!」
我正打算賞地痞的跨下一腳時,被無月制止。
「你幹嘛啊?」
「幹掉他不能解決根本問題,還不如跟蹤他回去。」
「你打算除掉源頭?」
「嗯,要除,就除個徹底。」
「……但雲外不是有特別叮嚀?」
「我知道,當然不是由我們除掉,跟蹤到位,就打電話報警。」
「好吧,可以……那他們怎辦?」
我指著已經捏起白粉,即將吸入鼻孔的學生。
「……為了大局,只能犧牲了,就給他們當作人生歷練吧。」
無月遺憾。
我沒有反對,無月的決定也沒有錯,現在無論做什麼零存在感都會失效,引起地痞注意反而會更難做事。
我們眼睜睜看著那幾個蠢貨吸進白粉,雙眼開始渙散,飄飄然的傻笑。
真是抱歉了,請帶著悔恨迎向未來吧。
「喜歡的話下次再來找我吧,呵呵呵。」
看到獵物上鉤,男子發出輕浮的笑聲,將報紙揉成團丟進一旁的垃圾堆,手指轉著鑰匙圈,大搖大擺的走出校園騎上改裝機車。
我們從空中一路跟蹤,來到位在鬧區的小巷弄裡。
他將車停在路邊,走進對面一間不起眼的雜貨店。
我降落,跟了進去。
雜貨店裡只有一位歐巴桑,電視開著坐在藤椅上打瞌睡。
男子逕自穿過貨架,掀開後面的門簾。
門簾後是一條狹窄的走道,左手邊有個門面半掩的房間,裡面煙霧瀰漫,有四、五個小混混聚在電視機前邊打PS2邊噴髒話。
男子繼續前進到盡頭的房間。
門一推開,就射出不懷好意的目光。
兩名看就知道不是善類的男子坐在黑皮沙發上瞪著門口,看到是自己人,才收起凶光。
「今天幹得怎樣?」
留著小鬍子的光頭男問,打開一旁的小冰箱丟了瓶啤酒給他。
「超他媽順利,又釣到一群小鬼。」
他接住啤酒往沙發坐下,點了根菸。
「哼,現在的小鬼也真傻。」
另一位油頭男嗤之以鼻。
沙發前的桌上,攤滿一包包用夾鏈袋分裝的白粉。
物證確鑿,肯定就是這裡了。
任務完成。
我轉身,正打算開溜時。
噗呼。
我撞上一塊厚實的東西。
順著抬頭一看,是一位熊腰虎背男子的胸口,就站在我的視線死角。
「喂!這小鬼什麼時候跑進來的啊!?」
他瞪大眼睛,用充滿力量的聲音吼道。
「!!!!!!!!????????」
我真的嚇到了,反射性的一拳貫進男子胸口,他悶哼一聲,身體彎成ㄑ字型騰空撞上牆壁,整棟房屋震了一下。
男子兩眼翻白緩緩下滑,身後的牆壁裂成蜘蛛網狀。
「…………啊。」
慘了。
「「「幹!!!」」」
另外三人見狀,從沙發底下抽出西瓜刀。
「閃人啦Blex!」
「不用說我也知道!」
我直接踢破房門衝了出去。
但很該死的,去路馬上被前面房間出來查看的小混混堵住。
「還想跑!?你是哪裡派來的!?知不知道這裡是誰在罩的啊!?」
後面的油頭男大喊,用刀身拍著脖子。
面臨前後夾擊的窘境,我只好露出苦笑,舉起雙手,送他們直挺挺的中指。
這下不得不開打了。
「幹!幹死他──!」
小混混們掏出折疊刀,全向我刺過來。
我奮力往前一撲,抱住帶頭的小混混,將他當作盾牌一路往外推。
一群人摔進雜貨店面,撞翻一排排貨架。
「阿姐!!!攔住他──!!!」
後面的光頭男大吼。
砰──!!!
雜貨店爆出威嚇力十足的響聲,逼使我停下動作。
櫃台的歐巴桑已經捲起衣袖,露出鳳爪的右手上拿著冒煙的手槍。
我飆出一身冷汗,幸好那槍是開向天花板,不然我早掛了。
「死囡仔,再跑下一槍就是你的腳。」
歐巴桑的眼神充滿歷練風霜。
「圍住他!」
小混混和地痞們一字排開擋在雜貨店門口。
沒辦法了。
我的瞳孔覆蓋上深邃的黑暗。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場的人全陷入崩潰狀態,抓起手邊東西往頭上猛砸。
最不想用的深邃之眼還是用了。
趁還沒引起騷動前,我趕緊用櫃檯的電話撥了110離開現場。
「今天上午警方破獲地方販毒集團,共有九男一女,專門販售給附近的國高中生,但警方到場時嫌犯的精神狀態非常混亂,疑似……」
啪!
一隻憤怒的手抓起遙控器,往電視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