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的衝動,她的眼睛
嘉文四世在走廊上尋找著前些時候和他一起分頭尋找卡特蓮娜的拉克絲。
沿著走廊回到大廳,卻發現拉克絲就在那裡。
「拉克絲!」嘉文四世看她並沒有氣喘呼呼的樣子就預測她是在這裡賭卡特蓮娜會經過。
「嘉文!有找到卡特姊姊嗎?」拉克絲一臉憂慮地跑了過來,那雙帶著審視的藍眼像是想從嘉文四世的表情看出些什麼。
「有找到…差一點就走了。」嘉文四世嘆了口氣。
「那嘉文你…!」「本來她堅持要走,後來是我求她,她才勉強留下的…」
「留下來了就好…」拉克絲這才終於放下了心裡的大石,呼出了那口吊著的氣。
「她會答應留下來,是因為蓋倫的惡夢。」嘉文四世向拉克絲坦承。
「哥哥他又復發了嗎?難怪最近看他精神狀況不是很好…」拉克絲皺起了眉頭。
難道…哥哥又會回到像以前一樣…
「…他那會兒常待在頂樓的時候,曾經告訴我,他的惡夢是卡特蓮娜帶走的。只是不曉得原因到底是什麼…我當時也沒去細問…」嘉文四世喃喃說著,可見他對自己當初沒有繼續透徹瞭解而感到懊惱。
「你這樣說的話…也許這件事我們該去找勞特討論討論。」
「我也這麼覺得。」「現在還太早,讓勞特好好休息,我們下午再過去吧?」拉克絲看了看窗外還沒全亮的天空說道。
「嗯,也好。」嘉文四世認同的點點頭,然後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還沒說。「啊,突然想到…剛才我找到卡特蓮娜的時候,凱蒂絲那丫頭也在。」
「凱蒂絲?她怎麼會在那裡?」
「不曉得,不過依照卡特蓮娜的表情來看…凱蒂絲應該跟她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那傢伙真的很討厭啊,霸佔哥哥也就算了,還跑去挑釁卡特姊姊!要不是卡特姊姊自制力高,否則她應該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自己這顆臭雞蛋撞在石頭上了吧?」拉克絲鼓起了腮幫子,一臉的鄙夷。
「我們也沒辦法拿她怎麼樣…她終究還是蓋倫名義上的未婚妻。」嘉文四世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就不能去跟皇上說說嗎?」拉克絲聽見這個詞,皺起了眉頭。
「我是他的臣子,是不能隨便質疑他的決策的…除非是她做了什麼不守規定的事,我才能寫公文勸諫…」嘉文四世無奈的說明著。
「也是…那該怎麼辦呢?」拉克絲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但眼中的擔憂卻還沒退去。
「我們也只能試著讓蓋倫別再這麼排斥接觸卡特蓮娜了…我相信只要接觸變多,蓋倫那傢伙遲早會重新喜歡她的。」嘉文四世說到這終於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再這麼擔心。「因為就算他失憶了,他還是那個白痴啊。」
「那麼我們要有一些計畫的,對吧?」拉克絲挑眉。
「當然…聽我說…」「嗯嗯…」
兩人的細語聲迴盪在大廳裡,卻沒傳入任何一名士兵的耳裡。
—
午後,和勞特討論完的嘉文四世和拉克絲為了找卡特蓮娜,來到了訓練草坪上。
「…就是這樣。」嘉文四世花了一點時間說完了他們的計畫,一臉忐忑的等待著卡特蓮娜的回應。
「你…是認真的嗎?」卡特蓮娜看起來有些疑惑。
「當然是認真的…」嘉文四世抖了一下,眼神有點游移。
「你想了一個上午,就只想到這個方法?」卡特蓮娜挑著眉,眼神似是帶著嘲諷。
「死馬當活馬醫嘛…」
「…虧你還說得出這種話。」卡特蓮娜笑了一聲。
「就只是試試看,反正…反正也是給妳個機會宣洩宣洩?」
「那麼是要我認真,還是不認真呢?」卡特蓮娜似乎終於對嘉文四世的計畫開始感到有趣,但她眼裡的那抹笑意卻讓嘉文四世看得背脊發涼。
「當然…能對我手下留情一些是最好…」
「卡特姊姊別嚇他了,他很膽小的。」拉克絲掩嘴偷笑著說。
「我哪裡膽小了!」
「那就別說什麼『至少對我手下留情』這種話嘛!」
「妳這丫頭…又不是妳上,妳沒資格挪揄我!」
「膽小鬼!」
拉克絲和嘉文四世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著,這讓卡特蓮娜無奈地笑了。
「好啦,別吵了。所以呢?這件事是決定要現在做嗎?」
「嗯,他剛才在勞特的建議下決定出來練練劍。依時間來看,應該快到了。」嘉文四世回答,從他的眉目間看得出他的緊張。
「那就來吧,我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卡特蓮娜抽出了她背上那雙匕首,測試性的甩了兩下。
「壓力真他媽大…算了,為了兄弟!」嘉文四世已拿起了他的長戟,擺出了防衛的姿勢。
「話說妳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我以為妳會…」
卡特蓮娜沒有回應嘉文四世,而是因為感受到附近那接近中的氣息,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他來了。」
卡特蓮娜說完的同時,拉克絲也趕緊後退了十幾步,就怕是被波及到。
而兩人武器的碰撞聲在剎那間撕裂了空氣。
嘉文四世用長戟擋下了卡特蓮娜的砍擊,輕易地將她的匕首推了回去,而卡特蓮娜也沒停下,就一個瞬步重新逼近,旋身想踹倒嘉文四世。
「嘉文!」蓋倫驚慌的聲音傳了過來,害嘉文四世一個小分心,竟是忘記躲開卡特蓮娜的腿,就這樣被她絆倒在地。
卡特蓮娜見嘉文四世竟然沒躲開,一時間也是小小停頓了一下動作。
不過只是這一個小小的停頓,蓋倫就已經拿起劍衝了過來,從卡特蓮娜背後揮下。
而令蓋倫意外的是,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她,竟然還能擋下他的攻擊。
一支彎曲得很特殊的匕首架住了他的劍,承受了他剛才揮擊所使出的所有力氣。
並且,她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痛苦,她乘著後座力輕輕一推,將大劍連同蓋倫都給隔開了幾步。
不過蓋倫沒有因為後退和停下攻擊,他再次將劍揮向她,卻被她一個下腰躲過,又在他完全沒反應到的狀況下被她從後方踹了一腳。
因此而向前踉蹌了幾步的蓋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惱怒。
這女人…比自己想像中還不簡單。
那就讓我看看,妳有多厲害。
卡特蓮娜看著蓋倫又衝了過來,於是又舉起匕首格擋住大劍的揮擊。
鏗鏘一聲,兩人的四目相交。
蓋倫看著那雙平靜中帶著一絲認真和興奮的綠色眼眸,莫名顫動的心中有種突如其來的熟悉感。
就像是曾經,他也在同樣的情形下,隔著刀鋒望著這雙眼。
可心中卻一點憎恨感都沒有,除了剛才看見嘉文四世吃虧時的憤怒以外,對於現況,他竟是感到了和她相同的興奮。
卡特蓮娜的紅髮不斷在他眼前飛舞,他跟隨著她的動作旋轉、砍擊,卻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沒削斷,自己反而還受了一點小傷。
直到他又一次被卡特蓮娜詭異的身手偷襲時,他不自覺的開了口。
「這真的很神奇。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而令他一時間亂了步調的是,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同時,他的腦海裡也響起了和自己一模一樣,內容卻有些許差異的聲音。
“這真的很神奇。這是什麼招式?”
還不等他仔細去思考,腦海裡的回應和耳邊那撩過他所有神經的話語完美的重疊了在一起。
「我的獨門絕技之一,瞬步。」
聲音只是擦過耳邊,蓋倫就知道她又要從某個地方突然出現,然後陰他一招。
於是直覺地往某個方向揮了一劍,還正巧不巧的猜中了方向。
「妳為什麼要攻擊嘉文?」他的大劍不意外地再度被那雙匕首給擋下,他看著她略帶笑意的嘴角問道。
可卡特蓮娜卻在下一秒又突然消失,失去重心的蓋倫才剛穩住身體想轉過身找出卡特蓮娜,自己的腿就被一個橫掃,讓他和嘉文四世同樣的動作跌在了地上。
卡特蓮娜在這瞬間跨上了蓋倫的身體,揮下的刀鋒在他的脖子前面停了下來。
因為刀的速度而揚起的風,微微吹亂了他的心緒。
「妳…!」「只是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就被你打斷了。」卡特蓮娜抽開了匕首,然後從他的身上離開。
蓋倫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嘉文四世,卻發現他盤腿坐在一旁,像是在看戲一樣愜意。
「啊哈哈…兄弟…我只是找她練練手,沒想到你就衝過來了…」嘉文四世笑著想打發掉蓋倫略顯惱怒的眼神。
「…哼,無聊。」蓋倫將劍放回背上,轉身就要走。
「欸,兄弟,你要去哪?」嘉文四世下意識開口問道。
「去勞特那裡。」蓋倫將手抬起,露出了上頭微微滲血的刀痕。
「那…」「我自己去就好。」蓋倫表情微露尷尬地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直到蓋倫消失在草坪上,嘉文四世才又開口。
「他…沒生氣吧?」
「…應該是沒有,哥哥看起來好像是害羞了。」拉克絲笑了出來。
卡特蓮娜嘆了口氣,將匕首放回刀鞘。
「…我先走了。」
卡特蓮娜轉過身緩步離開,就這樣,草坪上就只剩下拉克絲和嘉文四世。
「卡特姊姊…」
「先讓他們兩個各自靜一靜吧,剛剛的事…對卡特蓮娜來說,也許有些觸景傷情了吧。 」嘉文四世爬了起來,拍掉了身上的草。
「嗯。」拉克絲點了點頭,替嘉文四世撿起了地上的長戟。
兩人並肩往皇宮走去,而此時先離開的蓋倫敲響了醫護室的門。
"叩叩"
「請進。」直到勞特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蓋倫才伸手打開了門。
「勞特。」
「啊,是蓋倫將軍呀。來找老朽有什麼事嗎?」勞特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站起來迎接道。
「受了點皮肉傷。」蓋倫伸出手臂,露出了上面那道刀痕。
「這是…刀傷?」勞特扶住蓋倫的手臂看了看,疑惑問。
「嗯。」蓋倫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跟誰打架啦?」勞特邊夾起沾了酒精的棉花替蓋倫消毒邊問。
「…卡特蓮娜。」蓋倫愣了幾秒才回應,這讓勞特笑了。
「原來是這樣。」
看來,那些小夥子的計劃還真的成功了呢。
只是不曉得…會得到多少的收穫?
「那麼卡特小姐有受傷嗎?」勞特放下了鑷子,拿起藥膏。
「…沒有。」蓋倫看著勞特替他上藥,淡淡地回答。
「將軍…好像沒有老朽想像中生氣呢?」勞特微微抬頭,看向蓋倫平淡的表情。
「只是誤會而已。而且…她很強,我打得很過癮。」
「將軍可以考慮常去和卡特小姐對練呀?」勞特將繃帶一圈圈纏上蓋倫的手臂,眼角帶著笑。
「她給人一種很重的距離感…就算想這麼做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蓋倫皺了皺眉,心中滿是掙扎。
可是…心裡又止不住想這麼做的慾望。
那雙匕首架住自己大劍的衝擊感就好像還在進行中一樣,讓他止不住熱血沸騰。
而刀鋒架在自己脖前的那股發自內心的興奮顫抖…
「也許卡特小姐沒有將軍您想像的這麼難以接近。」勞特發覺到蓋倫微微起伏的心情,於是這麼回應,就像是在鼓勵他一般。
「是嗎?」蓋倫聽此竟是挑了挑眉,對卡特蓮娜的事沒有再如同之前一般排斥或反感。
「將軍去試試看不就能知道了嗎?好了,今晚別讓傷口碰水就行了。」勞特將繃帶熟練地打了個結。
蓋倫從勞特手裡收回手臂,摸了摸繃帶處,然後下意識地開口問了那個困擾他許久的事。
「您在舞會那天…為什麼向我搖頭呢?」
「關於這件事嘛…將軍是真心的嗎?娶凱蒂絲小姐這件事情。」勞特坐了下來,示意蓋倫也能坐下。
「…我不曉得。不過不管是不是真心,都得遵從皇上的意思不是嗎?」蓋倫慢慢地坐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無奈。
「理性的將軍…老朽已經好久沒見到這樣的您了呢。」勞特笑了笑。
「…什麼意思?」
「也許是因為忘記想守護的東西了吧?所以才認為自己應該遵從聖旨…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句話蓋倫咀嚼了很久,才終於疑惑的問了一句。
「以前的我…想守護什麼嗎?」
「若現在老朽說是卡特小姐,您相信嗎?」勞特不答反問。
蓋倫愣了愣。
要是幾天前勞特問他這個問題,那麼他的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可為什麼現在…
是因為其他人都那樣說過,又或是其實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心中真實的感受呢?
自己在拉克絲那裡知道了卡特蓮娜喝了這麼多酒一事後,原本以為是自家妹妹叛逆的憤怒不減反增了。
他究竟是在氣拉克絲將他關在門外,還是在氣其他的什麼呢?
她帶著自嘲表情喝酒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浮起。
然後還不等他憶起不悅,又緊接著閃過了舞會上卡特蓮娜離開的背影。
當時的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很想衝上去和她解釋。
他也不知道就算自己真的這麼做了,他能解釋些什麼,但他就是想留住她。
很多這陣子蓋倫忽略掉的情緒一次被他自己翻了出來,令他陷入了沉思。
而勞特也沒有打斷他的沉默,只是依舊淡淡的笑著。
「勞特…我…我先回去了。」蓋倫魂不守舍地站起身來,連道別都說得有些不順。
「好的,將軍慢走。」勞特看著蓋倫的背影禮貌性地回應道。
他也清楚,現在的蓋倫正陷在自己的漩渦裡。
等到他自己轉出來了,一切問題都會明朗的吧?
勞特站起身來,走出了醫療室,緩緩地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