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Fate之章‧願望
雁夜又見到了Avenger，這是個奇蹟。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無法活著見到Avenger，當時與臟硯面對面時他就是抱持著這樣的覺悟想要保護遠坂葵跟凜。
坐在魔法陣中央閉目養神的Avenger，跟一臉緊張地站在一邊的小櫻。雁夜馬上就猜到了狀況，從者契約的變更，還有調整。
以Avenger認真的個性，十之八九當雁夜脫離險境之後就立即嘗試重新締結契約了吧，雖然感覺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雁夜明白自己沒有抱怨的資格，身為『前』御主，他沒能夠相信Avenger到最後。
如同月之女神般美麗的少女，漆黑的戰甲銀白色的披風，明明是猙獰的鐵甲與黑色的色調，但是在少女那無暇的容貌與耀眼的金色長髮的影響下，黑色的盔甲卻被她穿出了一種聖潔色彩氛圍。
雁夜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女，心中感概萬千...即使與她距離如此相近，他也絲毫感覺不到與少女的連繫。
『自己已經不是她的御主了』──這樣的事實敲響了他的心頭，化為一種苦澀感沉澱下來。
如果說當初面對臟硯時，自己能夠更加勇敢一點的話...是不是結局會有所不同呢？
雁夜忍不住不去想這個問題。
像是察覺到雁夜的到來，又或者是儀式的自然結束，Avenger睜開了雙眼從魔法陣中央站了起來。
她先是鼓勵般地對小櫻微笑，並且順手摸摸小女孩的頭，安撫了女孩那不安的表情。然後視線一轉，對上了雁夜的眼神。
「不像是幸運撿回一條命的眼神呢，雁夜君。」
「這能夠稱作幸運嗎...？我不明白。」他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是呢，活著並不是單純只有好事，也有會人感覺倒不如一死百了的時候。但是，雁夜君...你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實現願望』這句話嗎？」少女由衷地一笑說：「你能夠活著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笑容純粹到仿佛這一刻就是永恆。
雁夜只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明明身為御主他搞砸了Avenger的佈局，可是最有資格責怪他的少女卻是比雁夜自己更早原諒了他。
就像是旭日初昇的第一道曙光，得到少女的諒解成為了他原諒自己的救贖。
直到這一刻，雁夜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把那句話與想念埋葬在心中，取而代之的是從這一秒開始...他只為了勝利而活。求勝的意志如同蠢蠢欲動的火山，雖然表面上現在還看不到跡象，但是多一點也好，他會向少女學習看齊。
「Avenger，妳打算怎麼應付剩下的從者？」
眼神閃爍，少女從這個問題中感受到了什麼呢？她比起平常的果斷停頓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先解決掉Assassin吧，之後無論是Saber或是Archer我也有一些對策。」
看似回答，但這段話之中明確表現出不打算將雁夜捲入其中的意思。說了等同於沒說。
雁夜不得不無奈苦笑，如果他無法拿出能夠說服少女的道理，對方是打算將他排除在戰場之外了。然而，他認為他的戰鬥並沒有結束，不如說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關鍵。
他還沒有贏過臟硯，不...甚至沒有被臟硯當成是威脅、敵人過，明明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陰影與對手，可是對方卻沒有正眼瞧過他一次，他從來都不被當成是一回事。
這樣子可以嗎？
將一切戰鬥交給Avenger跟小櫻，想必在不敗的女王面前臟硯必死無疑，自己一生中最凶惡的對手在少女的人生之中恐怕只不過是隨處可見的一個惡徒的程度，她所殺死的眾多惡徒之中臟硯大概也只是一個小角色罷了。
但是，這樣子自己真的可以釋懷嗎？
「Avenger...我聽說了妳作為卡美洛女王的結局，能夠一擊擊沉不列顛，加上那個夢中身為至高神靈的另外一個妳，從妳的力量來看根本不需要聖杯吧。不，應該說聖杯絕對不可能吸引妳參加這場戰鬥。妳所圖謀的到底是什麼呢？」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拼命地思考，找尋能夠讓Avenger認同他上戰場的理由。回憶著過去這幾天關於少女所知道的一切，拼死地思考著、再思考......
「另外一個妳對我說過『妳的意圖正在逐漸實現』，代表著妳一樣有著自身的願望，而投入了這場戰爭...這是理所當然的，每個英雄從者都有自己的心願。但是不同的是...他們的目標與聖杯有關，而妳卻不是。」
對，這一點才是最讓人在意的。自己是對聖杯毫無追求的御主，而Avenger選擇他這樣的人當她的御主...真的只是偶然嗎？
「打破世界壁壘，跨越了一個大千世界而來的英雄...妳所追求的並非這個世界的救贖，而是為了『拯救』那邊的大千世界吧。然而唯獨妳選上這邊世界跟選擇參加這場戰爭的理由，我怎麼也想像不到。」
「居然能夠接近答案到這種程度...本質上你已經猜中了我的目的。真是的，我是不是太小看你了呢。」
看著Avenger的表情，雁夜確信自己成功了。他說出了最關鍵的一段話：
「亞瑟王...Saber說她想要改寫她的歷史，而妳難道是想要改寫整個世界嗎？妳打算否定與破壞掉另外一個世界的一切嗎？」
這是一種試探，也是Avenger...龍王阿爾托莉雅不可能逃避回答的問題。
「...改寫嗎？我在你眼中就這麼地執著於『過去』嗎？」少女仿佛將一千五百年的絕望化為一聲嘆息，徹底放下，她說出了真實的目的：
「參加這場戰爭的只不過是履行蓋亞的契約罷了。我的目的是為了將兩邊的大千世界融合成一個新的大千世界...為此我找上了兩邊世界的抑制力，只有兩邊世界自願自發的融合，才能夠讓新的大千世界更加強大。」
「一臉疑惑呢，想不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很簡單的道理，因為我的世界已經到了崩壞的邊緣了。原本應該消失的神代不但延續了一千五百年，而原本應該興盛繁榮的人理卻接近滅絕...過度扭曲與過度消耗了大量的魔力維持神代的環境。在我那邊的世界，無論是蓋亞還是阿賴耶...大概會在一萬年之內完全消滅吧。」
「我曾經想借用開天寶具的力量再開啟新的時代，然而卻無法做到。這次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這邊的大千世界，十分幸運地兩邊的世界根源完全一致，只要能夠融合，不但世界的衰退停止，甚至還能變得比原本更加強盛，擁有更多的發展潛力...這對兩邊的世界來說都是一樣的。」
一萬年，對於大多數的人類來說根本不會去關心的未來。太遙遠也太過漫長了。壽命只有百年的人類，光是關心三五百年之後的未來就足以稱為『先知』，說到底人類對於時代的遠見最多也就是自身往後推算的三代到五代人的時光而已。
就像我們或許會想像自己的後代的模樣與生活環境，但也僅止於三代之內，上至祖父母，下至孫女兒的程度罷了。
我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知道一千年以前我們的祖先是誰、做過些什麼事。同樣的，對於一千年之後的後代子孫也沒有深究的興趣。這是人類壽命帶來的侷限，百年壽命的人類終究不可能花費心思關注到自己完全無法達到的未來。
這就像是環境維護的議題一樣，很重要，但卻不會是人類第一優先關注的事項。
會關注這樣的問題也只有那些生命無限漫長的存在了。
這也就註定了少女的願望不可能被人們所理解與認同，她曾經因為改寫了自身命運而破壞了原本繁榮的人理與未來，帶給了世界重創，加速了星球的崩壞與毀滅。
原本的世界歷史中世界的衰退沒有這麼快到來，對壽命以億為單位計算的星球來說，蓋亞應該還有著對人類而言等同於無限漫長的壽命才對，而不是僅止於一萬年。
龍王阿爾托莉雅，她只是想守護住世界一萬年之後的未來。
可是這個願望無法被『人』所理解，無論是英靈之座的英靈也好，存在於現世的人類也好，沒有人能夠想像一萬年之後的未來，因此...她註定孤身一人背負這份願望，沒有任何能夠分擔的對象。
她，從不孤高，然而卻沒有人能夠與其並肩。
「我跟蓋亞還有阿賴耶簽訂了這樣的契約；在關鍵時刻他們必須積極幫助我融合兩邊的世界，同時我受託完美解決掉『此世間所有之惡』的問題。所以我才參加了聖杯戰爭，為了達成我的目的與願望...無論是誰也無法阻擋我的腳步。」
少女眼神中閃過的凜然，告訴了雁夜，無論是神是魔，她都有自信不敗。哪怕是來自於抑制力的試探與干擾，她一樣有方法應對。
臟硯找上雁夜這件事難道只是單純的意外或是偶然嗎？其中難道就沒有阿賴耶的暗中操控？作為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化身，掌控一個人類的思維一點也不困難，哪怕這個人類是一個活了五百年的魔術師，人們眼中的怪物也是一樣的。
契約中並沒有提到她失敗的結果，如果說她無法完美解決掉『此世間所有之惡』的話會怎樣沒有人知道，因為正常來說能夠打破世界壁壘，讓抑制力都感到畏懼與忌憚的龍王即便降低了靈格成為從者，她也絕不可能在從者戰鬥中被擊敗。
失敗的機率是零──以正常情況下來說。
「那麼...就讓我取代小櫻扮演御主的身份出戰吧。」雁夜這時候提出了他的要求。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結論呢...雁夜君？」
「妳也有著不能輸的理由吧，那麼就別放過增加勝算的機會，徹底地利用所有的條件吧。已經不是御主的我即便被殺掉也不會讓妳失去憑依的對象，但是小櫻不一樣...而且做為魔術師的殘渣，我還是能代替小櫻行使令咒以及負擔一部分魔力消耗吧。」
「這樣一來，妳有什麼不該利用我的理由嗎？」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你想要找死嗎？」
「不對，我不是想死。而是想要置生死於度外，認真地贏過臟硯一次。而我唯一的勝算就在我的面前，為了小櫻、為了葵跟凜，也為了我自己...臟硯非死不可。」
雁夜平靜地說：「只要我跟妳再次出現，臟硯肯定會驚訝且恐懼到冷靜不下來，只要妳不退場，他沒有一點取得聖杯的機會。所以他必須殺掉我不可，他沒有與妳正面對決的能力，只能夠設法殺掉妳的御主來取勝。只要我現身，他就非得冒險攻擊我不可，臟硯沒有其他選擇。...假如他還想要聖杯的話。」
「對付臟硯，我不需要用這種手段。」
「不僅是臟硯，其他御主也是一樣。想要贏過妳，存在的最佳方式就是殺掉我...我相信這一點對妳絕對不是毫無幫助的。」
『前』御主的青年，與『前』從者的少女對視，雙方的眼神中都存在著不可退讓的事物。
青年看透了少女那份對於『不敗』的沉重心願。
少女則是看到了青年對於『求勝』的執念。
打破這個僵持的是來自青年的這段話：
「我不知道還能夠活多久，也不想知道這副身軀剩餘多少壽命...我只求間桐雁夜的一生不會永遠籠罩在名為『臟硯』的陰影之下。」
少女深深地嘆息。
『為什麼好人總是不長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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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孤高，但無人能與其並肩。』
這是我對『王之宴』中征服王提出的問題的另一種解答。這也是龍王阿爾托莉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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