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蕎鵑從來沒有這麼想念一個人過。
尤其嚴格來講,衛心瑀只能算得上她的眾多房客之一,根本連女友的邊都還算不上。
一直以來她都自命瀟灑,縱橫夜店已久的她男女通殺,人稱她「夜店女王」,在夜生活的圈子裡,誰不知道「潔西卡」的大名?
由於老爸在這附近勢力龐大,她不費吹灰之力的擁有一間獨立公寓,於是任意租給了她看得上眼,又打算租房暫住的朋友;只要提供「私人服務」,她還能把已經低到不行的房租再往下殺個幾折。
等到雙方緣分已盡,或是她單方面覺得「玩膩」了想換人,就清掉一批重新再找;這種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讓她很是著迷,而且一直有人進住也表示她不怕找不到人睡。
衛心瑀是她第一個,恐怕也是唯一一個不被她視為床伴的房客;衛心瑀不單單只是房客,甚至還因為要提供餐點而跟她住同一層樓。她的好手藝輕易征服了程蕎鵑的胃,讓自己一天不吃她做的菜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然而,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衛心瑀早已從一個只是單純提供餐點的廚師,進一步變成知心好友,變成她身邊不可或缺的人呢?就像呼吸著空氣,平時沒察覺到它的存在,但一抽離就知道沒有它不行。
尤其在接連經過幾次事件後,程蕎鵑更加確定了,心瑀就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她喜歡這個人,她不要她離開……
然而,就因為一個意亂情迷的夜晚,她的室友兼御用廚師就這樣氣跑了!她錯愕又傻眼,一開始還抱持著樂觀,以為衛心瑀只是氣一氣,氣消了就會自己回來,可沒想到一走就是五天!
她急得像個無頭蒼蠅,只能回家請老爸底下的年輕人幫忙找;媽媽問她「怎麼回事」,結果在聽完事情始末之後不但沒安慰她,反而還賞她一記白眼。「難怪心瑀會跑掉!女兒啊,事情不能這樣處理啦。」
嗚!她知道錯了啦!她已經夠傷心了,阿母可以不要在傷口上灑鹽嗎?
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衛心瑀跑回去跟女友重修舊好,如果因為自己一時失誤而把滿手好牌搞砸,那她真的會恨死自己!
找了兩天,可是直到現在都還沒消沒息;與其說想聽音樂而找柳琬昀,倒不如說是想找個人說話轉移注意。她這幾天都沒睡好,手機一響就趕緊抱起來查看,可是迎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難得妳這麼晚了找我耶,真有興致!」反而是住在五樓的街頭藝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整張臉都笑咪咪的耶?
程蕎鵑皺眉,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種幸災樂禍的意味。「如果不是心瑀跑了,現在的我應該是在吃大餐!」
「嗯,也是,廚師不見了,現在肚子應該很餓吼?哎,我能體會這種感覺啦。」柳琬昀打開樂譜文件夾,「找得怎麼樣了呀?」
「當然是還沒下文啊!真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
「妳們到底怎麼了?」她佯作不知,故意偏著頭問。
程蕎鵑現在最不想回憶的就是她睡了衛心瑀的那一幕。「不想講啦!妳趕快拉首歌來聽……」她煩躁的揮揮手。
柳琬昀偷笑,把弓輕輕架在琴弦上,「知道啦!」
*
不知怎地,在柳琬昀下去給程蕎鵑拉琴的這段期間,衛心瑀一整個坐立難安。
『就是情人之間的感覺呀!』柳琬昀這句話不停在她耳邊縈繞;她?跟程蕎鵑?沒搞錯吧!她怎麼有那個本事去綁住一隻翩翩飛舞的花蝴蝶?
『對於自己認定的另一半格外忠誠……她那個人個性其實有點直,跟我一樣……』她心目中的程蕎鵑,雖然生活上是有些放縱不羈,但認真說來,她真的不覺得程蕎鵑是壞人,甚至有時候還覺得她單純真誠的很可愛;而且比較起自己隱瞞真實性向,程蕎鵑倒是顯得瀟灑許多,好像怕天底下有人不知道她是雙的一樣。
如果她敏感一點,而且不是跟靳允涵先交往的話,或許她會更冷靜的思考跟程蕎鵑之間的關係;柳琬昀說的那些雖然大多準確,可憑她對人的觀察,也不至於連程蕎鵑的性格都無法摸透。
「所以她是因為真的很喜歡我才跟我……」衛心瑀摀著嘴,想到這裡,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踏實。上床對自己而言是大事,但程蕎鵑可不是!她怎麼能確定程蕎鵑跟她發生關係是真的喜歡還是一時興起?
但光從後續反應來看,或許事實真的就像柳琬昀所說的。程蕎鵑這次是玩真的,她想念她、在意她,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
她連跟靳允涵的關係都還沒完全處理完畢,就要跟另一個女人交往?
「該怎麼辦呀?我這樣算腳踏兩條船嗎?」即便是已經明確跟靳允涵提了分手。坐在馬桶上的衛心瑀捧著臉頰思索,冷不防地,後腰的疼痛猛然襲來!
「怎麼……」她掙扎著把自己整理妥當,這次的疼痛與往常不同,是非常、非常疼痛的那種!衛心瑀扶著後腰跪在浴室地板,幾乎連站都沒辦法!
手機放在客廳,以她現在的位置還要爬很長一段距離才摸得到!「琬昀……」五、六樓現在沒住人,三樓的援交小姐大概已經睡了,好友又不在家,她求助無門!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開門聲!
「回來啦!哈!心瑀,我告訴妳,程蕎鵑……」
「琬昀!我……好痛……」她痛到眼淚都流了下來,讓才剛回來的柳琬昀嚇了一大跳!
「哇!妳怎麼回事!要不要緊啊?」
她仰著頭,「救護車……打電話叫……」
「一一零是嗎!好,我、我我我我現在打!」
衛心瑀才勉強說完這句話就昏倒在浴室門口,而在她身後,馬桶裡原本該是清澈的水,如今染上一層微微的鮮紅色。
*
程蕎鵑才剛洗好澡,就聽見了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
她們這段還算是住商混合的區域,再往裡面走過了十字路口就是商辦區;印象中她從未在這附近聽過救護車——除非路口出了車禍,而且還是在這麼晚的時間。瞧!凌晨兩點了。
救護車越來越近,最後就在程蕎鵑受不了聲響的情況下停止了。「到底是哪裡叫的救護車……」這裡當然算是她們家的醫院的管轄範圍,即便醫院裡的人員大概要稍微高層一點的才認識她,她還是忍不住出來探個頭。
這一探頭,程蕎鵑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
柳琬昀主動下來把鐵門拉開,帶著救護人員往上跑來;他們甚至還準備了擔架!
「喂!是那個援交……趙郡筑叫救護車?」差一點就把人家的另外一份「兼差」給講出來!
柳琬昀全然不復方才進門拉琴的悠閒談笑,她紅著眼眶,面對程蕎鵑的質問用力搖搖頭。「是、是心瑀啦!她剛剛腰痛到不行,現在都昏過去了……」
「心瑀?」程蕎鵑瞪大眼睛,腦袋瞬間空白了兩秒鐘,在柳琬昀火速帶著救護人員上樓後,她才後知後覺的打開樓梯間的燈,隨手拿了錢包手機也跟了上去。
經過三樓時,援交妹——趙郡筑才打開門;平常總是裝扮得宜的她看似剛睡醒,披頭散髮的問:「哪來的救護車?好吵哦!」
「沒妳的事!回去睡覺!」程蕎鵑差一點就直接用腳把她踢回去!
「靠,幹嘛這麼兇,問一下都不行……哈嗯!」
心瑀!她的心瑀居然待在柳琬昀這裡?程蕎鵑跟著一起爬到四樓,而醫護人員已經訓練有素的把昏過去的那人背在背上……錯不了,那辮子頭就是衛心瑀!
「到底怎麼回事?她怎麼在妳這?」程蕎鵑又憂又喜,憂的是衛心瑀的病況不曉得如何,但慶幸的是,自己終於找到了人!
「她來我這裡借住……說來話長啦!」柳琬昀已經急到六神無主,「我該陪心瑀一起去醫院……」
「醫院是我家開的!妳待在家,我去!」程蕎鵑果斷下令,「我先帶她去醫院,剩下的等我回來再跟妳算清楚!」氣死了!居然瞞著她把衛心瑀藏起來,不要命了!
「只要心瑀沒事隨便妳算,不要把我趕走就好……」
「不會趕妳啦!」她揮揮手,又跟著醫護人員奪門而出,在搭上救護車之前,程蕎鵑已經先打電話通知急診室,要他們先把床位跟負責的醫生找到,緊接著又打通電話回家。
「蕎鵑,什麼事啊?都這麼晚了……」老爸接起電話忍不住咕噥。
「爸、爸!找到了!」
「什麼找到了?」程大海一頭霧水。
程蕎鵑眼底含著淚,卻是笑著的。「我找到我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