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都跟你說這麼多話了,好歹……好歹也回我一句話吧。」女孩生氣的嘟起嘴,小小的臉蛋上泛著可愛的紅暈。
「滾開。」沒有回應女孩的話,男孩無情的賞了一句話給女孩。
「哼,我是看你一個人在這裡很孤單,才來找你聊天的欸。」女孩理直氣壯的挺起胸膛,臉頰鼓鼓的抗議道。
男孩不回話,第四次了,這個女孩再度出現在這裡,女孩是這裡的居民,而男孩只是個剛到這個地方的新旅客。
男孩也曾試圖用過武力驅趕過女孩,但是由於還沒有掌握好力量,便被實力精良的女孩給擊倒,說是擊倒,卻也只是輕輕的將男孩推開的程度而已,根本不痛不癢,卻對男孩的自尊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我不需要。」男孩咬牙切齒,他一定要掌握這股力量,然後把這個女孩給趕走。
女孩不語,不再去打擾男孩,但是卻在男孩的身旁坐了下來,輕盈的身子碰在柔軟的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你……」男孩正要說出口時,女孩打斷。
女孩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瓣邊,「我只是個來看星星的天使。」
「……」無法回話,女孩的話語間,找不到任何的破綻可以回應,男孩只好呆呆的將目光移回天際,欣賞滿天璀璨。
夜幕壟罩了大地,星子之間各自閃爍著光芒,躺在草地上,彷若還能聽見遠處的笛聲傳來,徐徐微風吹過翠綠大地,草與花們一致彎下腰來,發出嘻嘻笑的聲響。
只有一朵紫色的花在風中搖曳,卻不彎下腰與其他的花朵兒們一起嬉鬧。
那倔強的姿態,吸引了男孩的目光。
「這朵花叫什麼?」男孩的視線從群星閃爍的夜空移到泛著紫色微光的花兒。
女孩裝作沒聽見,自顧自的吹口哨。
「喂……所以我說……」
「你要跟我說話了嗎?」女孩突然咧嘴一笑,眉宇之間盡是古靈精怪的氣質。
「……」男孩皺起雙眉,好像吃到什麼難以下嚥的食物一般。
女孩的笑容仍像燦爛的太陽般掛在臉上,等著男孩的答案。
「……」男孩仍舊深鎖眉頭。
「紫羅蘭。」熬不過男孩的固執,女孩嘆了口氣說道,細緻的手指輕撫過柔軟的花瓣,一滴露珠從花緣間落下到翠綠的大地,在灰暗的夜色中,發出一閃一閃的剔透光芒。
「很好聽。」男孩淡淡地下了個評論。
「你是剛到這裡的惡魔?」女孩問道。
男孩點點頭,算是回覆剛剛女孩願意回答自己問題的回禮,雖然男孩自己心裡根本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但是自從來到這裡後,似乎就少了點什麼來讓自己開口了,像是失去一切的漂泊旅人,臉龐上盡是滄桑的神情。
「我有一個朋友,曾經也跟你一樣呢……」女孩的眼神突然變得模糊,宛若在凝望著遙遠的回憶。
這次,男孩開口了,「跟我一樣?」
女孩笑著點點頭,「她跟你一樣,來到這裡的時候總是緊繃著一張臉,彷彿來這裡是來找人打架的。」
男孩皺了皺鼻子,剛剛竟然真的有這樣的衝動。
「大概是第三次的時候吧,那個時候啊,天空真的好漂亮呢,剛好遇到了百年一次的流星雨,這邊不知道聚集了多少惡魔天使呢,我跟她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女孩沉浸在回憶裡面,那眼神彷彿那位朋友還在身邊似的,從女孩的口中,男孩好像看到了那位朋友的模糊身影,與女孩開心地談天,那副模樣,就好像……
那條沒有名字的小溪,連濺起的水滴都是那麼的冰冷鮮明,潺潺水聲與森林裡的蟲鳴鳥叫聲混成一曲自然的交響樂,還有,那與自己一起歡笑的,彷彿散發著光芒的,家人的身影。
「還有啊……嗯?你怎麼了?」女孩轉頭,看著男孩的眼裡流動著波光。
男孩默默不語,眼底的波光清澈透明,宛如水晶一般美麗。
女孩撇過頭,裝作沒有看見,曾經有傳說說過,惡魔只所以沒有感情,是因為最有感情的心臟已經沒有了,眼淚才會乾澀,血液裡的豔紅也被黑暗的思想給染黑,但為什麼,這個男孩的淚光會如此的透明,如此的,富含感情。
「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女孩看著男孩頭上的角,那是罪惡的象徵,而那罪惡,卻擁有不屬於它的純真。
女孩沒有說,他那雙眼眸,竟然有點像當時墮落的惡魔神,路西法,如星辰般的眼神最後因為驕縱而殞落,這雙眼神的憂鬱,混著無法解釋的悲傷,就與被處刑時,路西法瞪大的眼眸一樣,失望與憤怒。
「沒有人希望是這樣的。」男孩撫著紫羅蘭花瓣的手的力道弱了許多,嘆了口氣。
「你的名字呢?」女孩問,驀然間,天空中的一顆星星滑落了夜幕。
男孩沉默了一下,然後,時間的齒輪開始轉動。
「神宮逆天。」
惡魔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巷弄外明亮的陽光,耀眼的光芒與巷弄內的黑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睡著了嗎?也罷,但是成為惡魔以來,自己還沒有真的睡著過,更遑論作夢這種事情了,所以逆天很少看見夢,就連小時候作的夢,都已成稀薄的回憶,但是……自己剛剛好像做了個夢……
「……」逆天垂下了頭,晨風吹進了暗弄內,陰冷的氣溫變得更低了,看著外頭的陽光,逆天的腦海中依稀冒出了某個身影。
溫暖的身影。
心頭一揪,逆天握住了心臟的部分,五官糾結在了一起。好痛……為什麼會痛啊……明明已經沒有心臟了……明明身邊已經沒有她了……已經誰都不在自己的身邊了……為什麼……這股痛楚還是不肯放過他。
「放過我吧……」逆天宛如哀求般縮緊了身子,像一隻畏懼光芒的蝙蝠,被他所殺過的生靈不會相信這個惡魔竟然如此的弱小、如此的……令人嘆息。
惡魔不會流淚,因為早就沒有了情感,但是唯有孤單和寂寞,不管是何時、何物都不斷的在脆弱的時候提醒著任何生物。
曾經得過去太過耀眼,那麼映在未來的黑影也更加濃烈,這是自己理應知道的事情,而且,喪失家人過後,竟然還學不會教訓嗎……?
「住手!」她在軀殼裡大叫著,可是「她」卻沒有對眼前重傷的惡魔停下攻勢。
「……」惡魔擦拭嘴角的鮮血,這名天使的龐大魔力遠遠高過自己,毫無疑問,她打算殺了他。
「求你了……住手吧……拜託了!」她跪倒在心底深處,淚水滑落臉龐,但她的聲音卻無法傳達至惡魔男孩的耳中,與進入殺戮狀態的「她」耳中。
「惡魔……去死!」金光耀眼,宛若帶著一切終結氣息的光芒逐漸靠向惡魔的身軀。
惡魔卻無法動彈……
淚光蒸散,過去的回憶如煙般消散,逆天抬起頭,耳朵顫動,數公尺之外有人在接近這裡,是人類,但是帶著不尋常的魔力。
腳步聲離這裡雖然還算遙遠,但逆天緊繃著身子,為隨時到來的任務做準備。
「原來如此,還真是個特別的理由。」華樂點了點頭,露出如銀鈴般的笑聲。
一路上,神宮良葉原本以為華樂是個難相處的人,但談天後才發現,其實華樂的個性很奔放,聊起天來沒有什麼拘束,讓人感到輕鬆愉快。
「您待在第二隊多久了呢?」良葉問道,目光掃視著華樂的臉龐。
「五年了吧……雖然我一開始並不是在第二隊呢。」華樂說道。
「嗯?您是別的部門的?」
「我是之前從第一隊轉過來的喔。」華樂看向良葉,露出調皮的笑容。
良葉驚訝地抽了一口氣,「所以……您是我的前輩……?那又為何轉到第二隊呢?」
「就算我不在第一隊我也算是你的前輩啊,」華樂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是我到第三年的時候跟總經理商量,我對第二隊的任務內容很感興趣,希望他讓我轉到第二隊。」
「經理沒有反對?」良葉想著那張乾淨無瑕的臉確實有著不太會拒絕人的感覺。
「他一開始覺得不妥,因為當時第一隊的人員可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嗯……」華樂瞥了一眼葉翔後,繼續說道:「當時第一隊出任務時遇到了惡魔……」
「除了我以外,全數殲滅。」葉翔接話。
華樂搖了搖頭,表示遺憾,「就是這樣,經理一開始才反對,但我也跟經理談了好一段日子,他才勉為其難地放我走。」
「是這樣啊……」良葉點點頭,算是了解了華樂轉來第二隊的理由。
但良葉所不知道的是,第二隊的任務重要程度並不亞於第一隊,甚至第二隊發現的事實,往往是最重要的關鍵。
「那麼……就是這裡了吧。」眾人的腳步,停在阿訥西的一條暗巷中,不知怎的,巷弄內飄出的陰冷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我先來看看……」良葉緩緩走進巷弄內,腳步一踏進黑暗之內,濕冷的氣息便飄了出來。
濕氣真重啊……良葉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不只濕氣,還有一股血腥味,這裡被丟棄了什麼東西嗎?
忽地間,良葉跪了下來,一股劇痛襲向他的腦袋,痛楚流過全身,良葉雙手抱頭,眉頭緊鎖,卻不敢大叫。
混帳!又是……良葉在心中咒罵著,這經歷過無數次的痛楚,又再次回歸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無法解釋,這股痛楚經常不定期的騷擾著他,有時在早晨睡醒時,有時在突然想起什麼時,宛如詛咒一般纏繞著他。
「你還好嗎?」葉翔也走進了巷弄中,看見良葉跪倒在地上,趕緊問道。
「我……我還好。」盡管身上冷汗直流,良葉還是勉強點了點頭,這股疼痛,過沒多久就會自動散去,但是……這次的時間好像比較長?
搖了搖頭,良葉將頭抬起來,暗弄的盡頭沒有人,左右牆壁雖然有從天上灑落的陽光照射著,但被歲月腐蝕的牆壁上很難看出有什麼痕跡刻著。
「華樂前輩,這裡看起來是沒有什麼問題。」良葉對外頭的華樂說。
華樂點點頭,轉身對著隊員說:「負責鑑定的跟我進來。」
不過,血腥味還真的是很重啊……等等來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好了,良葉皺著鼻子想著。
華樂帶著三名隊員走了進來,其中一名隊員手中拿著手電筒掃射著牆壁,在黯淡的巷弄內發出強烈的光芒。
「找找看血的痕跡,當初是用這個當記號的。」華樂提醒,手指攀上牆壁,一小片的灰塵從牆面剝落。
「找到了,隊長。」一名隊員呼喊著華樂,手指小心翼翼的指著一個毫不起眼的血點。
「好,把上面的灰塵掃掉。」華樂吩咐著隊員。
隊員點點頭,打開了工具箱,裡面充滿了琳瑯滿目的用品,從竹籤、刷子、鋤頭,以及各式各樣的記事本以及筆都應有盡有。
「真像考古學家呢。」良葉看向工具箱內,下了定論。
「可不是嗎?」華樂一笑,第二隊的成員有一些都是專業的考古學家被公司挖角而來的,專業是有一定保證的。
隊員們輕輕得用刷子將上頭的灰塵粉末給清掃乾淨,再用手電筒明亮的光芒照射,被隱藏的秘密就這樣顯露在眾人之前。
「這……」葉翔看著牆壁上頭,驚訝地瞪大眼睛。
「……」華樂沉默,事情還變得麻煩了。
「這是……」良葉正想要看清上頭到底紀錄了什麼東西時,空氣中血的味道又更為濃烈了,嗆得讓人眼睛發酸。
忽地間,黑暗如大雨般從天頂落下。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四周已經被黑暗給包圍住,緊張的情緒瞬間在黯淡無光的巷弄內擴散。
啪!
那是一個東西落下的聲音,卻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所有人都還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處境,唯有一個人除外。
喔不。
一個惡魔。
黑暗中,紫羅蘭色的瞳孔散發著死亡的微光。
神宮良葉雙膝一軟,腦袋中的劇痛又湧了上來,冰冷感流遍了全身,宛如浸泡在冷泉一般。
神宮良葉緊鎖雙眉。
那陣聲音……又開始在腦中低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