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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王中王  第二十五章  霧靄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5-04 22:25:46│巴幣:2│人氣:77
  『人要有一步一步向前邁進的勇氣,縱使是面對未知的挑戰。』

  吏鼇在漆黑不見五指的暗闇之中,成為了迷子,失去了方向。平時卓絕的感觀在此都沒有任何助益,因為吏鼇連近在臉前的景物都無法辨識。依賴第六感不斷向前,雖然路途不平坦,仍能勉強前進。吏鼇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被大霧籠罩的詭異地方,離開老鷹岩以後,應該跟姓柳的一起前往峨嵋才是。在孤獨與困惑間,吏鼇的心底浮現了道衍大師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這句話像一顆沉重的定石,穩穩地安住吏鼇慌亂的心。

  看似被大霧包圍,身上卻沒有感到絲毫陰寒,眼前茫茫看不清的景色,彷彿眼睛受到重擊,疼痛打不開似的。當吏鼇一想到張開眼晴這個念頭,周圍的黑暗散去,如同雙眼睜開一般。吏鼇踏了踏古怪的地,腳底下的是純粹的地,不是土壤也非磚石,像是為了讓人立足而存在,平坦結實。

  吏鼇來回踱步,因為黑霧雖然散去數尺,前方還是處在闇暗之中無法遠眺。待吏鼇往下一看,竟然看不見軀體四肢,原本應該是身體手足的位置與大氣渾然一體,好像不存在其他東西。就像吏鼇想睜開眼睛,便看見四周一樣,當他發覺自己如同透明空氣的之時,竟然跌跌撞撞,失去平衡跪倒在地。跌在地上雖然不太舒服,可是找回自己身體手足,讓吏鼇放鬆了緊繃的心情。

  身上穿著月白的小衣,讓吏鼇想起那段還名叫朱文奎的日子,相隔十數年,恍如隔世。出來行走江湖以後,在外幾乎不可能梳洗乾淨,躺在寬大的牙床上睡覺安眠。身入武林,吏鼇才明白對市井小民來說,安心、舒適都是奢求。吏鼇站起身時,發現地面其實有兩種顏色,一種較白,一種較灰,不仔細看分別不出來。

  左顧右盼,雙眼如獵鷹一樣上下來回,吏鼇確定了只有一處地板是灰色的,直直單向往前,像是通往某處的道路。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吏鼇還是跨足前行,不是因為他藝高人膽大,有恃無恐,而是漫無目的待在原地,更加令他不愉悅。不一會,約略是半刻鐘吧?吏鼇來到一道巨大的鐵門前面。這道鐵門讓吏鼇心情震動,鐵門門面刻著張牙舞爪的斷趾黃龍,四濺飛散的血痕讓精鑄鐵門上的斷趾黃龍栩栩如生,宛如有人摹擬吏鼇心中的怨懟忿恨,將他的痛苦雕塑在門扉上。

  吏鼇不加思索,便雙掌推門,可是門扉沉重,吏鼇使上全身勁力也推不開。連續試推三次,吏鼇累得汗流浹背,鐵門沒有挪動分毫。吏鼇暴躁地向路邊吐了一口唾沫,開始踢踹鐵門。他不曉得自己行止為什麼失了分寸,心中莫名其妙急切焦慮,就是想打開這道鐵門,好像這道門後邊深藏他夢寐以求的珍寶。

  吏鼇出腳後,身動勁發,左淙源所傳授的冰心訣自然運使,讓吏鼇浮躁的心靜了下來。吏鼇捫心自問,這道門後怎麼可能有他一生所求?吏鼇所求者乃永樂萬民。萬民永樂是抽象且持續的概念,絕無可能是一件伸手可及的寶物。吏鼇用力拍了拍發熱的腦袋,心想該離開這道亂人心神的黑色巨門。觀察兩旁,又只有一條回頭路,吏鼇陷入兩難,想離開鐵門邊,又不想回頭。吏鼇的個性就是不願意回頭,錯了可以改,但是切切不能回頭,他不願意因為一時的失敗否定自己的過往的足跡。

  當吏鼇想到『切切不能回頭』之時,右首遠方閃爍火光。吏鼇見到大霧中有篝火,急忙湊向火處。三兩下吏鼇來到篝火旁,見篝火剩下火星,在暗闇中微微發亮。吏鼇想拿出火種、火具,替篝火加大火勢,可惜穿在身上的是月白小衣,並非外出用的袍子,並沒有暗袋、袖桶存放旅行工具。吏鼇搓揉雙肩,雖然感覺上不冷,可是昏暗無光的霧靄,彷彿蟄伏著令人心惶的惡獸。

  吏鼇搖搖頭,心中覺得古怪,篝火只剩下微星,不可能發出剛剛那道閃爍的火光。他仔細尋覓營地,發現在首位上有一把軍刀,倒插在地。看來吸引吏鼇來此的不是篝火的火光,是這把陳舊軍刀的刀光。

  吏鼇皇長子出身,向來自詡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並不貪戀應該屬於他的一切財寶,不過今時,吏鼇的眼光離不開軍刀,這把舊刀,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吏鼇拔起這一把不屬於自己的刀,因為一股沒來由的依賴與渴望,為了降低罪惡感,吏鼇勸慰自己:「這地方十分古怪,總得有把兵刃防身。」

  營地依君臣尊卑設有六個位置,在吏鼇拔起舊刀之後,其中一個權充椅子的大石滑動。「這是臣位末座的石椅,這些石頭,大如牛身,怎麼可能突然滑動?」正當吏鼇觸摸石椅想一探究竟之時,遠方傳來了鐵鏈拖地的鏗鏘聲。刀柄熱了起來,吏鼇心底深處明白,這不是突然傳來的聲音,這聲音是在引導他。

  吏鼇吞了口口水,壓抑浮動不安的心,鼓起勇氣向黑霧中前進。吏鼇尋著聲音,潛伏而行。走了大約半里,總算發現了製造聲響的源頭。一個渾身被鐵鏈綑綁的囚犯,漫無目的地遊蕩,他每走一段路,就會拖動鐵鏈,發出吏鼇在篝火處聽到的鏗鏘聲。鐵鍊的另一頭綁在一副鐵棺上,鐵棺異常的輕盈,拖拉在地,竟然無聲。囚犯沒被鐵鍊綑緊的四肢,皮肉不全,滿是瘡痍,有些傷痕深可見骨。

  吏鼇心道:「這裡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囚屍拖著鐵棺行走?這事跟我離開此處有任何關係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我還是回篝火旁等待天明,比較合算。」吏鼇算定,轉身準備離去,左手卻傳來驚人的痛楚,害他跪倒在不住地喘息。古舊的軍刀刀柄像是燒紅一樣,在左掌中燃燒,可是吏鼇卻無法甩開舊刀。在地上滾動掙扎一會,吏鼇便發現,越是滾向篝火,疼痛就越劇烈;滾向囚屍,疼痛便輕減。

  「媽的!是不準我離開這裡是嗎?」吏鼇喃喃自語地抱怨,卻沒發現鐵鏈發出的鏗鏘聲頻率越來越快疾。一直到濃烈的屍臭撲鼻,吏鼇才驚覺囚屍已經一掌打向他門面。千鈞一髮之際吏鼇使出地堂刀法,翻滾躲避囚屍一掌,順道一刀砍向囚屍腐爛的小腿。軍刀跟鐵鏈相碰激起火光,囚屍受鐵鏈保護,並無受創,雙掌向吏鼇肩頭抓下。吏鼇雙肩一縮,一招朝天腿,踢向囚屍下巴。接連砰砰兩聲,分別是囚屍下巴上顎互撞與牠倒地的撞擊聲。

  看著囚屍倒地,髮絲掉光的頭顱滾落,吏鼇忿忿不平,大聲怨道:「有沒有搞錯啊?頭都掉了,還站得起來?」不待囚屍站起,吏鼇向前一躍,用全身的重量加持,一刀斬向囚屍。火光又起,軍刀被鐵鏈彈開,吏鼇實在不懂,就算這是把陳舊的軍刀,也沒理由砍不開鏽蝕的紅赭鐵鏈。

  囚屍雙手揮動,抓向吏鼇。吏鼇斜身閃過,一刀砍向囚屍雙手。軍刀仍然被鐵鏈彈開。吏鼇心生一計,他大喝一聲,借彈刀之力,回身一招,從鐵鏈間隙將囚屍橫斷。看著分成數段的囚屍仍手舞足蹈,不停抖動,讓吏鼇猛拍了額頭幾下,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身困在某種荒誕怪異的惡夢當中。

  此時此刻,一聲轟然巨響,鐵棺爆開,一時吏鼇全神戒備深怕又出現什麼妖魔鬼怪。昏暗的黑霧中金光閃爍,無數金銀財寶從鐵棺中噴上天際,再像天女散花一樣灑落四處。不停發出輕脆的珠寶碰撞聲,叮叮噹噹地響個沒完。吏鼇越過無數金銀財寶,來到鐵棺前面,想知道鐵棺中埋藏了什麼。吏鼇一見,急忙將鐵棺中深藏的寶物奪回。

  吏鼇失去這樣寶物超過十六年了,就跟他失去皇長子的地位一樣久。這是用吏鼇胎毛做成的胎毛筆,當初抓周的時候,曾經用來代表過文采。吏鼇跟從方孝儒學習四書五經,也是使用這隻筆。但是在逃離內宮的時候弄丟了,那一天在午朝門,吏鼇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他一直沒把弄丟這隻筆放在心上。

  重新拿回這隻筆,吏鼇內心零碎的破片,找回了一塊。手中陳舊的軍刀,在拿回筆後不再燒紅發燙,吏鼇心想:「看來這把刀,剛剛不讓我離開,是希望我能拿回胎毛筆吧?但是一把胎毛筆要怎麼讓我離開這鬼地方?」吏鼇對離開的方法茫無頭緒,無奈地回到篝火處了。

  篝火處,臣位末座的石椅碎裂,而臣位次座的石椅滑動。吏鼇順著臣位次座的滑動的方向,離開篝火。吏鼇雖然身在重重黑霧當中,被未知的恐懼籠罩,但是他的心卻雪亮,他深深體會到就算這是一場荒誕不經莫名其妙的夢,也絕非毫無意義的。

  沒有聽到任何怪聲,正讓吏鼇擔心缺乏線索時,在半里路程處,吏鼇找到足以確定自己沒有走錯路的證據。一道破舊的三重大門,歪歪垂落的門匾,上面泥金的字跡脫落,不過仍然看得出上面寫著『楓林書齋』。庭園中落葉飛散,建物陳舊,彷彿數十年沒有人灑掃居住。荒廢的院落中,仍看得到一名年老的文士倚桌讀書。老文士暮色死氣,乾皮枯骨,左手拿書,右手壓著一樣金光閃閃的物品。

  「這位老太爺,您知道這裡是哪裡嗎?」吏鼇輕聲尋問。見老文士沒有反應,吏鼇逕自走到桌前,伸手拿那光彩奪目的寶物。竟然使盡了氣力,寶物仍放在桌上,明明只被老文士瘦手壓著,卻像是在桌上生了根一樣。

  吏鼇嘆了口氣說道:「老太爺麻煩讓一讓好嗎?」吏鼇一腳踩著桌子當支點,伸出雙手用力拉扯,仍是沒有移動寶物分毫。吏鼇嘆了口氣,撇頭一看,才發現這不理人的老文士不是不理人,是已經是死人了,眼眶空洞,臉上似乎被人撕下一層皮。

  吏鼇覺得這場景實在不對勁,但是哪邊有問題也說不上來。文人服飾的老乾屍靠著桌子看書,在這場詭異的夢境當中,實在是合理的不像話。在庭院中來回踱步,吏鼇不斷思索在這個場景,他該做些什麼?想得太過出神,神遊的吏鼇踢到了桌子,桌子一震,黑墨濺在月白的褲子上。

  「是了!此地如此陳舊,怎麼就硯、墨、紙三寶卻是新的?這是在暗示我該寫些什麼嗎?」吏鼇對坐在老文士面前,心想該在白紙上寫些什麼,才能證明自己有資格拿走老文士手中的寶物?

  「這裡是『楓林書齋』,這老頭該不會就是『楓林先生』吧?」吏鼇低頭,斜看一下老文士手中的書面,想知道他在看哪一本書,可是卻被老文士的纖細的手指遮住書名。

  「算了!賭一把吧!」吏鼇拿出胎毛筆,把這隻心愛的小楷毛筆沾了點墨汁,便在空白的宣紙上寫著『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個字。字跡雖然沒有大家之風,還算公整。老文士的頭緩緩轉動,用一雙沒有眼珠的空洞眼眶望著吏鼇。良久,老文士點點頭,移開他的右手。

  吏鼇雙手拿起寶物,果然又是他當年失去的物品。這是父皇特地為吏鼇打造的長生鎖,在宮中傳聞當中,周歲的吏鼇對此物不屑一顧。

  吏鼇向乾屍老文士低頭致意,因為這象徵長壽的長生鎖,在洪武重臣當中就「楓林先生」朱升有資格匹配。朱升至幼力學,到老不倦,壽數七二,安享天年,是洪武重臣當中少數沒有死於非命的重要謀士。臉皮被撕毀一層,大概是因為他兒子受罪連坐,朱家敗名斷祀。吏鼇離開前,特意看了一下死去的「楓林先生」到底在研讀何書,死了也手不釋卷。

  吏鼇內心五味雜陳,「楓林先生」手中的書竟然是「明律」,吏鼇暗自心想:「朱升的三道國策完全沒有提及法律製定的標準,他的兒子死於重法連坐,不知道他會不會懊悔?曾祖父這一生殺人無數,有些人著實是不該殺的。」吏鼇雖然不願編排親長的不是,但是朱元璋的多疑好殺是鐵一般的事實。

  三度回到篝火處,臣位末座、臣位次座的石椅雙雙碎裂。臣位首座向外滑動,心中有底的吏鼇依據石椅滑動的方向引導,他意志堅定地離開篝火。他不斷再心中猜想下面一樣寶物,會不會還是抓周時出現過,但是十多年前隨父皇倉促出逃,早已丟失的皇家寶物。吏鼇離開篝火處的時候,沒有發現篝火比之前還要明亮,點點火星聚集,轉化成火燄。

  有了前面兩次經驗,吏鼇果斷地走了半里路,果然看到一處古怪的樹林。樹林中滿是枯萎的果樹,一個身穿一品朝服的屍骸被綑綁在中間一棵大樹下。屍骸的手掌閃閃發光,拿著一條鑲有翡翠的腰帶。金腰帶象徵官場亨通,是曾經出現在抓周時的寶物無誤。

  吏鼇心想不知道這個腐屍是否會跟鐵鏈腐屍一樣激烈反抗,還是跟文士乾屍一樣出題相詢。靠近到伸手可及之處,仍沒有發生異事。吏鼇橫了心,一把將金腰帶搶走,竟然毫無阻力。吏鼇心中更添迷團,如果能輕易取得寶物,那是之前自己都犯了錯,還是寶物的取得難易不就不同?如果不同?那標準是什麼?

  吏鼇想不通其中的分別,轉而去猜想這一具綁在樹上,身著一品官服的腐屍到底是誰。吏鼇尋思了一會,在走回篝火的路程上猛然驚覺,這綑樹腐屍應該是左丞相胡惟庸。淮西勳貴當中,最後一位丞相,也因為這人涉嫌謀逆,連坐三萬餘人,大明廢除丞相職位。胡惟庸是中原最後一位丞相,可說人臣之極,官場亨通莫過如此。

  回到篝火處,這次篝火已經轉烈,熊熊火光照亮周圍。吏鼇明確地感受到奪回寶物後,篝火的改變。吏鼇心中猜想:「看來收集越多寶物,篝火就越明亮,或許等我把六樣寶物收集齊全,篝火就能照亮這個世界,我就能找到出路離開這裡了!」

  果然輪到王位未座偏離了位置,偏離的比之前要遠,之前三個臣位都是微微向外離的程度。可是王位未座的石椅像是被人用力踢了一腳,撞到了障礙物,翻倒在遠處,在地上滾動的痕跡呈現出一個大大的『乙』字。

  吏鼇順著『乙』字未端前進,一路上聽見微微浪濤聲響,行過半里,來到一處水岸。吏鼇閉起眼睛嗅了幾下,並沒有海風獨有那讓人窒息的死鹹味,他依此推斷此處並非海邊,而是河邊或湖邊。繼續直走,正好順著岸邊前行,又走了半里,吏鼇總算發現了這個地方黑霧的來源。

  一艘破碎半折的軍艦燃著熊熊大火,火燄不是常見的紅黃相間,而是黑色帶紅。焚燒船身冒出一陣又一陣的黑煙,這些黑煙便形成霧靄,障礙視野。

  船邊滿是碎骨,沒有一具完好的屍體。吏鼇依據第二、三次得寶的經驗,認為寶物應該跟足以象徵寶物性質的屍首在一塊。只有找到屍體,就能找到寶物。想到此處,吏鼇不禁又猜想不久前那鐵鏈腐屍是誰?象徵文采必然是文士囉?可是朱字頭冤殺囚禁的文人何其多,猜不勝猜,吏鼇只有轉回注意力,專注地尋找第四樣寶物。

  吏鼇在岸邊一無所獲,他不知該不該走進折斷的軍艦當中。損毀的軍艦燒著莫名的黑火,讓人生畏。吏鼇握緊拳頭,抱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闖入燃燒黑火的殘艦中。艦內昏黑,黑火燃燒之處,不但沒有火光,還更加漆黑。吏鼇的眼睛雖有異瞳,仍無法黑暗中視物,否則就不會急於脫離這霧靄籠罩之地。

  回到外邊,吏鼇攀附船殼的損傷,來到主甲板。甲板中間有傘蓋王座,看來這艘戰船,是某軍旗艦。一具身穿華麗戰甲的屍骸躺在王座後,一隻手抓著椅背,一隻手遙指遠處。屍骸用王座掩護身體要害,頭頸仍中了數箭,可說是中流箭而死。吏鼇翻動屍骸,沒有找到任何特別的事物,跟另外三樣寶物有關聯。找了幾刻鐘,吏鼇突然靈機一動,順著屍骸手指的方向跳下甲板,回到岸邊。

  直直順屍骸手指的方位前進,不一會看到一個大門樓,門上刻著顯應宮三字,門後一個左右通行的高梯。吏鼇從左走上高梯,望向梯後的廟門。吏鼇走進廟中,看到主位共奉一隻巨大的湖黿雕塑。

  吏鼇若有所悟,說道:「這裡是鄱陽湖老爺廟嗎?聽說曾祖父在與陳友諒血戰時跌入湖中,所幸被巨黿所救,才反剋陳友諒。而巨黿因此功勞,被封為湖王,蓋了這間老爺廟祭祀牠。所以……剛剛死在船上的是陳友諒?剛剛那艘船就是偽漢的旗艦囉?人稱『友諒最桀;士誠最富』,殘暴的陳友諒會跟我抓周時的哪一樣寶物相比擬?有長輩會希望我長大跟陳友諒一樣嗎?算了,應該看好不看壞,不然誰願意孩子像胡惟庸一樣連坐三萬條人命!」

  吏鼇伸手在黿頭上拍了拍,說道:「平平是大黿,『老爺』你就救了我曾祖父一人而已!我這隻可跟你不一樣,我想要背負的不只一人,我要讓天下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吃得飽!睡得安穩!」

  發完議論,吏鼇還是得先脫離這鬼地方,才能繼續實踐理想。他翻遍老爺廟,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物品,像是會出現在貴冑子弟抓周禮上。「或許我早就看到了,只是不覺得它特別而已!」吏鼇如此猜想,他重新思索當年有出現在紅毯上的各種物品,與老爺廟中的陳設互相比對。可是抓周畢竟是周歲的事,周歲時吏鼇就一個小不點嬰兒,吏鼇實在是記不清楚當時發生的事情。

  吏鼇嘆了口氣,往老爺雕像前的蒲團坐下。才剛坐定,吏鼇便哇哇大叫,連忙地跳了起來,因為蒲團中有個東西刮了他的屁股溝一下,讓吏鼇寒毛倒豎,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不過正因如此讓吏鼇發現,蒲團裡頭藏有東西!吏鼇用軍刀割破蒲團,從裡頭掏出一個表面髒污,沾滿血跡與煤灰的虎符。

  「確實與陳友諒相應啊!是虎符啊,這玩意兒可說是暴力跟權勢的象徵,兵符確實會出現在帝王家中的抓周禮。手掌兵權的是血親,比較能讓人信任,可惜我父親仍猜疑諸王,引發了內戰。」吏鼇看著虎符感慨,因為便是這東西,讓它失去了皇長子的身份。

  吏鼇向老爺雕像拜了三拜,看見老爺眼中微微發亮,說道:「老爺啊!你是為我而哭嗎?放心,我會永遠記得對你說過什麼。」在經歷陳尚泰、黑鷹寨等事後,逐漸動搖的志向,在老爺廟又深深的敲定了。看著一頭能救一人,創造一國的大黿,吏鼇不自禁地認為自己確實有拯救萬民,開創盛世的可能性。

  吏鼇其實明白,老爺真存在,也只是隻偌大的水龜,哪裡能理解他的志向。倒是有個北黨黨員,比起諸多建文志士,更加明白吏鼇的心願,想到解縉,吏鼇感傷了起來,終究沒有幫助到這一個忠誠於大明的才子。

  吏鼇依據目前發生的事情推論,猜想配合石椅的數目,擁有四樣寶物,應該收齊了一半,他放下緊繃的心情,讓自己稍稍休息。他漫步走回篝火處,見到篝火已經像是正常營火一般,將營地四周照得通明。可惜營地外仍被黑霧籠罩,不能遠眺。

  吏鼇對裂開的王位末座踢上幾腳,發洩對這鬼地方充滿黑霧的怒氣,畢竟這黑霧的源頭,可是陳友諒那艘火燒船上冒出來的黑煙。王位次座不像王位末座一樣誇張離譜,它沒有劇烈的移動,只是稍微向外移了半寸。

  知道王位末座是陳友諒,吏鼇已經猜到王位次座是誰。吏鼇順著指引的方向前進,越往前空氣中越飄散許多塵砂般的飛雪。這些灰白的飛雪,永遠不會在常溫之下融解,因為它是狂風吹起的海鹽。

  走過一里後,道路兩旁都是鹽田,遠方一處堆積白鹽,堆得像一座小山。鹽梟出身的大周吳王張士誠龍蟠虎踞,蹲坐在鹽堆上。身穿傷痕累累的樸實戰甲,沙鍋大的雙拳合握,手中拿著一顆寶珠發出比食鹽更白的光輝。在寶珠旁白色的食鹽都變得灰黑。

  吏鼇拿起這發出不可思議潔白光彩的寶珠,記憶中這確實是放在紅毯上的寶物。這是一顆象牙雕刻而成的球中球,透過球體上的喜瑞雕紋,可以看到下面一層象牙球。一球包一球,包了三層。這是最富奢的珍寶,象徵的就是富可敵國的財富。若不是富可敵國,怎得勇士,盡殲象群得到象牙;若不是富可敵國,哪來良匠,耗費一生巧思雕琢。

  層層疊疊互相包圍的球中球,是相應張士誠出身鹽梟驚人的人際網絡,他不但網羅群眾,還與民眾同甘共苦;互相守護,群居奮鬥的象群,陳述了鹽幫群雄的義氣與共,想誅殺張士誠,就得先消滅鹽幫,必須像是獵象一樣,要殺害一頭大象,非得殺光牠的族群。

  這象牙球裡裡外外的真意,不論是財富、人脈、義氣,只有張士城能相匹配了。受蘇杭百姓愛戴的他,更是真正的王者!與陳友諒好大喜功,殘虐無道不同,他是為了讓蘇杭百姓過得更好,才高舉義旗,向逆元宣戰。

  久居江南的吏鼇,親眼看過蘇杭百姓每年七月三十,偷偷祭祀張士誠。鄉親們不敢違逆朝庭,公開懷念偽周,他們沒有替張士誠立下牌位,只是偷偷扎起草龍,為他們心目中的大王點上四九香,祭拜他的冤魂。多可敬可愛的百姓們啊,有哪個大明官員不知道張士誠,本名叫張四九呢?唉,懷念對當地有大功統治者,本來就是人之常情,蘇杭地方官看在百姓們沒有大張旗鼓的份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吏鼇向這位寧可自縊而死,也不願受敵人審判的草莽王者禮敬三拜。吏鼇在張士誠面前,有些自覺形穢。吏鼇總是擔心建文遺民沒有人會支持他、理解他、認同他。可是眼前這位英雄,為了成就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勇往直前、義無反顧賠上了事業、家族、生命。身為鹽梟,販賣私鹽,擁兵自重的他,在元未亂世大可過上土皇帝的奢華生活,用不著為了保護蘇杭百姓,拋頭顱灑熱血。

  拿回象牙球,加上胎毛筆、長生鎖、玉腰帶跟虎符,吏鼇已經拿回五樣遺失多年的寶物。當吏鼇回到篝火處,見到篝火旺盛,直燃天際,像是連天空都被大火焚燒。他暗自心道:「看來得到最後一樣寶物,這烈焰就能逐開黑霧,好讓我離開這鬼地方。」

  吏鼇一鼓作氣向王位首座傾倒的方向邁進,能在陳友諒、張士誠兩位元未英豪偽王面前奪魁稱首,毫無疑問,只有一個人。吏鼇終於記起手上這把軍刀為何十分眼熟,因為這把刀曾經出現在他抓周禮上,放置這把刀的人便是大明開國帝王,吏鼇的曾祖父朱元璋。

  當吏鼇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打算一舉湊齊寶物之時,篝火旁傳來骸骨磨擦拖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聲。穿著囚衣,被斬斷下半身的屍骸,左手抱著自己的頭顱,右手不斷向前拉扯,在地上緩緩拖行。牠尾隨在吏鼇身後,一身鬼氣逼人,一股無比強大的意志力驅使這四隻不全的陳年屍骨!

  沒有任何人事物能阻止牠找到吏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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