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頭的憂鬱
「啊──不管看幾次,春節姊姊還是一樣威風凜凜呢……」
「當然!春節姊姊可是我們所有節慶精靈學習的目標呢。」
「從除夕夜起,到交接給負責上元節的元宵姐為止。整個節慶就持續了有整整十多天呢!真希望有那麼一天,我也可以變成像春節姊姊那樣的大型節慶呢……」
在校園的一角,同樣屬於節慶精靈的少女們群聚在一起,彼此的眼神不約而同地,望向走廊上其中一名,散發著與其他人截然不同氣質的少女,接連發出滿是溫熱吐息的感嘆。
玲瓏有緻的身材,穿著套繡有黑色花紋的紅色旗袍,那有如高級絲綢般的髮絲,用上了對水餃造型的包包頭,額前的劉海則是別上了個張著大嘴的可愛動物髮夾。
這位受到節慶精靈所信賴,甚至在她所不知道的情況下,擁有龐大熱情粉絲的凜然少女,便是話題之中的節慶精靈──「春節」。
身為這所學校負責管理精靈們的「學生會長」,春節今天也一如往常的巡視著校園。
一個普通的午後,正當春節漫步在走廊上,對於精靈們都務求本分,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偉大的節慶精靈而不禁感到欣慰時,在走廊的彼端她卻發現到一名正往這走來的精靈少女。
「這不是七夕嗎?」
「春節姊?剛好,我有事情想跟妳說。」
用著七色的髮圈,將長髮束在一旁,綁了個側馬尾的髮型。
那身具有人類世界風格的服飾,少女在腰繫了對模樣相當可愛的人偶──名為「七夕」的節慶精靈,正笑著向春節揮手。
「今天春節姊,還是老樣子熱心於工作呢。就算是身為學生會長,偶爾偷懶一下,不會就此受到天譴吧?」
「那是大家都太懶散了!」
春節一臉沒好氣的模樣,望著眼前那位已經深受人類世界文化荼毒的少女如此說著。
「身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肩負著除舊布新,以及象徵著新一年將要展開的我,怎麼能隨隨便便的呢!」
「是這麼一回事嗎……?」
「那還用說!雖然人類世界因為科技發達的緣故,再加上家庭主婦們每年都得勞心勞力的準備過年的事宜。
這幾年下來春節的習俗不斷簡化,讓很多人都忘記要在這段時間裡抱持對天上神明的感謝,並進行充滿敬意的祭儀。
但正因為如此,身為節慶精靈的我們,才要更加努力,讓人們回想起以前對天地萬物的重視,以及節慶的正確由來啊!」
「真是……讓人不曉得該說是認真過頭,還是忠於本分呢。」
看到那眼裡幾乎都快噴出火焰般的熱情,七夕不禁在心裡敬佩起春節起來。
「可是呢,春節姊……」
「怎麼了嗎?」
七夕語氣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認真地凝視著春節的雙眼。
「節慶的意義還是歷史什麼的,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這句話一脫口,就連春節也不禁感到目瞪口呆。
「七夕」這節日也擁有相當漫長的歷史,如今這位精靈少女脫口而出的這番話,可說是徹底反駁了自身的存在意義,這也難怪她會有一瞬間,不曉得該如何做出什麼反應。
看著春節那睜大的雙眼與訝異的面容,七夕並非沒有自覺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話,只是那句話的背後所代表的含意,對這名少女來說,卻具有相當沉重的背後故事。
「當然,這不是說忘了精靈的本分什麼的。
只是在這幾年裡,大多數的人類都已經忘記了七夕──也就是『我』原本存在的目的,是為了透過乞巧這項獻祭,令家中未婚女性希望讓自身的姻緣美滿。
可是七夕這個節日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消失,反而是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低頭把玩著腰際的男女玩偶,七夕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不知不覺間,在人類世界稱為中國情人節的我,能夠像現在這樣,看著人類世界的情侶們擁有一段美滿的愛情,就算是傳統的習俗已經被人們漸漸淡忘。
可是節慶本身,不就是人們希望可以在平淡無奇的生活中,產生一點點的變化,向上天祈求著未來能夠更加美好……春節姊妳不這麼認為嗎?」
春節望著眼前的少女,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隱約地藏著一絲的落寞,可是在那份笑容中,自己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情感。
她,這位代表的傳統節日「七夕」的精靈少女,可一點也沒有因此感到沮喪,反而想要是用更多、更強烈的喜悅來沖淡那份失去的悲傷。
「七夕,妳……」
傳統,終究會有一天會改變。
而選擇堅守於傳統也非是錯誤,只是世界總是不停的在改變,或許總有一天,就連身為全世界最大型,也是最多人參與的自己──「春節」會不得不改變原有的樣貌。
只是想到這裡,就連春節也不禁感到一絲的悲傷。
但,這對她來說都還只是想像,可是對七夕而言,那卻是個「現實」。
就算是這樣,自己還是得盡全副心力在一旁守護著人類,因為這才是身為節慶精靈的自己……不!是所有節慶精靈最根本的使命!
不管是令人緬懷的遙遠過去,或者是許多事情都已經改變的現代,人類仍會將一年中某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訂定為紀念某件事蹟或某位偉人的紀念日,而這也就意味著這個世界裡,又有一位全新的節慶精靈誕生。
在這裡所有的精靈們,都是這麼樣誕生出來的。
無論堅守於傳統,或者是節慶意義的改變,這一切的根本仍不會產生任何的動搖──因為「節慶」,就是人們將希望託付在一年當中的某個日子,祈求未來會更加美好那麼樣的一個充滿希望與夢想的存在。
深深地嘆了口氣,春節伸出手來輕撫著眼前那位,因為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而訝異不已的少女的頭。
面對著這令人又驚又喜行為,七夕只能害羞得低著頭享受著,眼前這位受到全部節慶精靈愛戴的女性所給予的安慰。
「七夕,妳啊──」
「春、春節姊……?」
「說懶散,是我的錯,對不起。比起只知道堅守傳統節慶意義的我,或許妳才是更為貼近人類的心,兼具傳統與現代的節慶吧。」
即使髮型稍稍地被弄亂了,但從那雙手傳來的溫暖感受,還是令七夕著迷的瞇起雙眼,享受著那不輕不重,力道恰到好處的撫摸。
但,就在下一秒鐘──
「好痛痛痛痛────!?」
從溫柔的愛撫,毫無預警地突然變成了彷彿雄鷹猛攫著獵物般,五指牢牢抓著七夕的腦袋不放,微彎下腰來剛好與她視線高度並行的春節,眼神也在瞬間露出毫不留情的目光,緊盯著眼前萌生怯意的少女。
「但是!翹課這種事情,妳以為我會就這樣放過妳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啦──!這、這是有比東海更深的理由的!」
「理由?哼嗯──好吧,那我就姑且一聽好了。」
稍微放鬆手指的力道,春節仍將手放在七夕的頭上溫柔的撫摸著。
「已經成為東方情人節的我,怎麼可以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呢!所以,接下來正準備要跟最近才開始交往的重陽一起去約會!」
即便七夕是如此地挺著胸膛,語氣充滿自信地說著,卻反而招來了春節的一聲嘆息。
「這是哪門子的理由啊,光是這樣就能當成翹課的藉口嗎……?」
看著七夕太過理直氣壯的態度,這反而讓春節感到有些無力。
「春、春節姊!髮、髮型會亂掉啦──!」
春節放在七夕頭上的手,看似有點故意地用力搓揉一番,使她不停發出可愛的悲鳴。
雖然說其中多少含帶著私心,身為最年長節慶精靈之一的春節,本身仍舊是孤單一人的憤恨情緒,但她更希望見到形同於妹妹一樣的存在,能夠像此刻這般露出幸福的表情,所以才會選擇用這種形式,來傳達自己鼓勵的心情。
「不過,對象是重陽那傢伙嗎……」
趁著春節鬆懈的瞬間,七夕連忙從那同時擁有些惡意與鼓勵的魔掌下逃脫後,並趕緊拿出隨身的小鏡子檢查自己的髮型。
「難道春節姊不喜歡我們精靈之間的戀愛嗎?」
「也不是這麼一回事……」
連忙否認的春節輕蹙著眉頭,心底浮現起重陽的臉龐,不禁露出些許苦惱的神情。
就某種程度而言,重陽這位相當注重敬老尊賢,凡事都很熱心的男性節慶精靈,的確和女性節日代表之一的七夕相當吻合,重陽這個名字的由來也有「重九之陽」的意思,和別名為「七姐」誕的七夕,可以說是天作之合也不為過。
「但是……是那個『重陽』耶?」
平時總是善於助人,當其他精靈發生困擾的時候,幾乎都為在最前線的他,就只有一個令人困擾的地方──實在是太熱血了。
記得前陣子,春節才因重陽引起的某件事情頭痛不已。
身為祭祖四節之一的他,將敬老活動是為人生志業。
看到路旁等著過街的老人家,可是會毫不猶豫的攙扶對方過街。
只是這番舉動,卻常因此被誤認為是想要對那位老人家心懷不軌,而導致被路過的警察帶回了警局。
「其他還有很多類似的事情。總覺得他那失控火車頭的個性,還是得改一改不可。」
雖然是在對方的女朋友面前,但春節還是毫不留情地說了出口。
「過、過去的事情,就跟著四季的變化一起隨風而逝吧……」
對於重陽那時而脫軌的行為,多少有些自覺的七夕,完全沒有辦法正眼對上苦笑的春節。
該說愛情總是讓人盲目的嗎?
雖然覺得有點無奈,但看來自己也只好選擇在旁,默默關注著他們的愛情故事。
這時春節想換個氣氛來轉換話題,便想起一開始打招呼的時候,七夕的確曾說過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跟自己說的樣子。
「啊──!對了對了,我差點就忘了……來,這是要給春節姊的。」
「這是……人類世界的女性向雜誌?」
「沒錯!」
七夕從自己的隨身包裡,拿出了本女性雜誌,並攤開了其中一頁遞到春節的面前來。
春節一臉不解,望向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這東西給自己看的七夕,但對方臉上卻是滿滿笑意,完全看不出這舉動到底是有什麼含義。
「春節姊,妳……最近是不是變胖了?」
當七夕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時間,彷彿在這此刻靜止了。
和她那燦爛的笑容相較之下,春節的表情反倒變得十分僵硬。
「妳、妳到底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
即便是勉強從喉嚨裡擠出這段話,但語氣仍是顯得相當不自然,語氣呆板的簡直像是忘了語氣中的抑揚頓挫。
「這陣子幾乎都忙著跟重陽約會,沒想到才一陣子不見,就覺得春節姊那件旗袍好像變緊繃了的樣子。這才想著說,把一些珍藏的瘦身副刊帶來給……春節姊看…………看?」
當七夕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春節突然安靜無聲,毫無反應的模樣彷彿失了魂似地。
「發生什麼事了嗎?春節姊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仔細一瞧,她不只是臉色看起來相當不妙,就連那緊握著雜誌不住顫抖的手,都讓七夕不禁大呼著「呀!我、我的雜誌都皺掉了啦──!」。
即便是路旁的任何人,只需看上一眼,都能察覺到現在的春節很不對勁。
「妳、妳還好吧,春節姊?」
語氣戰戰兢兢地,詢問著從剛剛開始就不對勁的春節。
同樣身為女性,七夕當然知道減肥這件事,就許多人來說是個相當嚴重的話題。
但照春節平時的作風來說,總覺得如果是這位大姊頭的話,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我……不是………………啦──!」
「春、春節姊?」
突然間,耳裡似乎傳來某些細微的聲音,七夕豎起耳朵仔細一聽,雖然細微的相當很難聽得清楚,但春節那對淡粉色的雙唇的確不停蠕動正說著話。
倏地,就在剎那之間──
「我、我才不是過年發福啦────!」
「呀──!?」
在近距離之下,七夕的耳膜直接承受了春節的放聲吶喊,驚嚇加上下意識的反射行為,讓她嚇得就是往後跌了一大跤。
等到七夕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埃後,剛才還在眼前的春節卻已經消失無蹤了。
「這一定是因為衣服縮水的關係──!才不是吃太多的年菜變胖的啦────!」
「春節姊!跑掉了……打擊,有這麼大嗎?」
順著那明顯是春節聲音的方向看去,那逐漸遠去的塵煙裡,已經難以辨別她的身影。
只是這發自內心的慘痛告白,即使視線裡已經完全看不見春節的蹤跡,但穿越了廣大的校區七夕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全身上下毫無弱點,在其他人面前總能呈現出一副萬能模樣的學生會長──春節。
這樣的她,在內心裡可是擁有著比其他人還多一倍的少女情懷。
喜歡可愛的東西、無時無刻在意自己的身材……隨時隨地,她都擁有著顆純粹的心。
「真是的,春節姊也太在意了吧?明明身材就是我們裡面最好的。而且,嘴巴上就算這麼說,還不是偷偷的把我的減肥特刊一起帶走了。不過,如果每天有這種運動量的話,應該就不用煩惱體重的問題了吧。」
七夕嘆了口氣後,看著跑遠了的春節,這才想起自己不也正在趕時間嗎?
「糟糕──不小心就聊太久了。重陽該不會等很久了吧?」
雖然還是有點在意春節的情況,但一想起約會的事情,連忙趕往戀人身旁的七夕,腦海裡的思緒已經完全被「該如何向重陽說明遲到的理由」佔據了。
看了眼春節消失的方向後,她便帶著期待的心情,準備前往跟重陽約定好見面的地方。
這裡,是所名為「節慶學園」的教育設施,也是精靈們日常生活著的地方。
無論是存在著久遠歷史的節慶──
亦或是被賦予不同意義的節慶──
所有的節慶精靈,都肩負著「必須得傳達正確節慶意義」這麼樣一個重大使命。
但不管是充滿傳統或是具有現代感。
在他們的胸口中,仍然有著一顆會在意體重,或是憧憬戀愛的純潔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