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的魔法師
(西元2008年，9月13日)
艾姬朝著散發詭異雷光的圓形裝置踏出一步。
這分舉動彷彿電流，使震顫不明所以地佔據四肢。昌造神態孤僻而多疑的，長腿微微打顫，眼皮重重的下沉，瘋狂的風景則是條然擺盪。
這種恐懼是什麼?昌造彷彿能直接凝視「它」。存在於所有角落，好像包覆著自己、空間以及他人，所有物體都被其照耀。而那股異樣感又是軟弱而溼滑，不使他噁心，不過又詭秘的漂浮著。就在那裡，在任何角落，昌造能明白，並且理解。
就在身旁。
不錯，無法確定但又確切不已，讓他從內側逐漸淪陷。這股異樣感是什麼?當席維利亞的「紅瞳」又踏近一步時終於明白了。
那是無法肯定任何個性的自己，在漫無目的的漂泊盡頭所有付出的代價-------那個中就會來到的審判以這種形式顯現出來。
寄託的一切現象，直逼少年心房。
昌造對那股物事抱持敬意，為孤立出來，超越禁錮的隱密動機送出祈禱。
別在這個時候發作。
……不管那是什麼……都為了我……盡速離去吧。
短暫的空白閃過腦部，片刻後昌造卻彷彿腦部以非比尋常的速度重新運動，他想到了。他從女子的「一步」獲得巨大的啟示。
「------------等等!!」
少年想都不想就奔了出去，不過身子卻被鼓起的爆風推開。不論多麼努力都始終無法接近。
艾姬，艾姬.馮.席維利亞站在前方。
女子只是轉頭一眼，脣形勾成黯淡的弧形。
那是道顯得過於寂寞的風景-------淺田昌造放下伸出的手，他愣愣注視一切，而那雙手無法握住任何東西，不管伸向哪邊都只會抓到一團存在薄弱的空氣。
自己是多麼無力，多麼沒用-------就在這個瞬間，正如他所預料的，艾姬執行了符合其作風的舉動-------
閃光爆裂。
「紅瞳」靠著物理障壁挺立在最前方，深刻觀察眼前不對勁的景象。
不出所料，那個裝置不太對勁……而如此形容或是還太保守了些，視網膜中那個閃電交加、凝聚濃稠到足以目視的魔素的裝置其實比所看到的還要嚴重……更多的不確定要素、各式各樣感官無法捕捉的能量皆失去控制地往那兒聚集。看著在旁「風暴魔女」的樣子顯然也不清楚如何看待。眼前現象大改只有克勞烏和其設計者可以解讀。若按照「禁忌」維繫以來的經驗和感知，所有存在所累積的結論------那大概就是完蛋了。
超乎想像的事情正在發生，不管那個裝置原先是做什麼的，如今都將朝無人明白的方向脫軌失控。
艾姬曉得自己能做的事。
她的能力就是為此存在。
女子踏出一步。
身後的少年似乎大喊著什麼，不過聲音被電流蓋去。艾姬一概漠視地前進，任由颳起的狂風吹散長髮。
女子身上散發威光，聖嚴的靈氣自她中心擴展。
這個現象加速昌造的理解力。
沒錯。
未知的狀況，可能是無以評估的災難。
到達摩導深淵的人，將會使出的唯一應策-------
「回應我。」
落下一段咒語，言語的意義突破框架同時透入眾人內心。
艾姬身邊逐漸成為暴風圈，不過更叫人驚詫的是，還有更多無以名狀的能量流入那裏，在女子身邊漸漸堆積、宛如一個螺旋的形成。
「吾敲響真理的大門，聯繫歸結現象的根源紀錄-------」
以祖先的空泛系統為原型，父親加入魯道夫．史代納(RudolfSteiner)的人智學概念讓體裁更顯完整。
改變世界的力量伴隨燐光，擴充一種莫名奇妙的虛無意象。
「人智的偉大終將征服一切，可懼而不朽的虛無野獸應當自此退去!」
頓時視野被染紅，彷彿身處花海一般，遍地綻開鮮紅的粉塵。
現象漩渦的中央，竄過一股雷光。
「紅瞳」是專制於現象的魔法，只要能以目光觀測，任何對象都能從時空中切離進而消滅其存在------這不意味對象本身被消滅，變動的是時空。讓次元強行轉向目標物不在的未來。換句話說達成目的的手段是干涉因果。能讓世界依據期望改變，這底正是席維利亞家獲得威信和原初禁忌之名的理由。
不過原版的「紅瞳」有項致命缺陷，那就是伴隨時空偏移時會世界本身會連動重新構築，目標物不存在的新時空，就相對會存在異於原本世界的事物。無法掌握改寫範圍、程度正是危險之處。
然而這點也藉由現代當家，也就是艾姬之手親自改良，在眼睛上加上保險迴路限制改寫範圍，並將影響在一定限度之上的指令抹消。
-------不過現在無法在乎那麼多了。
如果不那麼做，眾人可能會直接死在這裡。
全世界的菁英、轉動這個大千世界的齒輪、以及下一代的可能性-------一切都會毀掉。
只有艾姬.馮.席維利亞能阻止這件事。
-------為什麼會是我?
她不自覺產生疑問，不過剎那後，在光的舒展中一抹微笑竟輕揚起來，除去一切質疑。
-------那當然了，因為這是只有我能做到事。
這麼做會如何自己再清楚不過。
不過艾姬不會難過，反而是相當樂意接受這種結局。
解除限制器的另一項風險是-------要是對象物的情報總量太過強大，以至於勝過術者及「紅瞳」的極限，那將有反噬發生。魔法依然能照實生效，不過相對的使用者的存在之力會被完全榨乾，肉體不剩半分的消散於無。
她卻毫無猶豫的解除限制。
閃光迸發-------無數星星以某種規則盤轉運動，壯闊的景色由昌造看來好似宇宙，燦爛卻無比孤獨。彷彿女子的生命之火，短暫的驕傲光芒將就此散去。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她又重複一次。
接著，手就停止顫抖。心靈也不再恐懼了。
渾沌洪流覆蓋住紅，住商用混合大樓遺址頂端陷入無窮黑暗。
-------一切都是，為了締造驅逐黑暗孤獨的光輝之道。
無數幾何圖案在視野中旋轉重疊，眼球從反光處染上絳色。
------還有，
最後，浮現在腦中的是兩名兒時玩伴的臉孔。
她對洛西特和優伊懷抱無可捨棄的依戀感，不過非得捨棄不可。
------對不起。
兩頰淌過剔透的水珠，隨著一道響徹體內的轟音--------無法言語的壓力擴散，從內部扭曲女子的軀幹。不過這是每當發動「紅瞳」便要承受，改寫現象者必然接納的痛楚，她老早習慣了。
艾姬省略最後一次換氣，思緒隨著透亮眼珠的濃密紅色化為空白。
一心一意抵達目標，讓改變造物主規則的人之力侵襲而去。
邁向存在的盡頭。
◇
「……結束了……?」
最後不知出於何人的呢喃回神眾人。
腳下的樓板無比鬆動，若是輕易移動也許會直接塌陷。這棟建築瀕臨極限了。
烏雲分散，灑下曙光。
殺氣盡失的大地重新被溫暖的光明籠罩。
不過卻只有失落感徒然增遽，地獄確實消失了。
--------代價是一名偉大魔法師的性命。
而受那道繽紛光輝照亮的景色，卻不見任何希望色彩。
那倒像是某種慘劇的揭示，至少淺田昌造深刻覺得。
業界和五芒星的首度對決降下帷幕。
------於是。
在不堪入目的告終之後，邁向下個局面。
創作內容
The Night of Requiem 028
灰海世界觀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