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十二歲
１
那年，女孩八歲。
那年，男孩十二歲。
每天早晨總是男孩先醒來，躡手躡腳的踩著小梯下床，不想吵醒熟睡的她。
那種溫柔，不是貼心。是男孩幼稚的惡作劇。
不喚醒女孩，他就能夠獨享整個浴室空間。等他刷牙洗臉上廁所之後，再慢條斯理的叫醒她。
男孩退到客廳去，在沙發上喝著牛奶啃吐司，欣賞女孩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模樣。
這樣的邪惡計畫，男孩感到樂此不疲。
「嗚……哥，我的吐司呢？」
「還在冰箱裡呀。」男孩說，「我又不知道妳要不要吃。」
「我當然要吃！哥哥這個笨蛋。」女孩開著冰箱門，死盯著橫躺在網架上冰冷的袋裝吐司，「……可是現在烤的話會遲到……冰冰的吐司又不好吃……嗚。」
淚珠在她眼眶裡打轉。女孩無助的望向哥哥。
「好啦好啦。不然我的分妳吃？」他遞出盤中的烤土司。其實，他自己也吃不下這麼多片。那本來就是替妹妹準備的份。
「最喜歡哥哥了！」
小巧的她撲向同樣小巧的他。
男孩快一步將瓷盤放上桌面。兩人在沙發裡發展成一個想抱住哥哥的妹妹、一個想推開妹妹的哥哥的局面。
「喂，妳在不吃早餐的話就真的要遲到了喔。等一下我不會等妳唷。」
「好啦……哥哥你不可以不等我就出門喔。」
「那妳吃快一點啦。來，牛奶。」
「謝謝哥。」
女孩吃著吐司，嘴角都是碎屑。
他看不下去，伸手替她拍掉。
「嘻嘻，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我以後一定要做哥哥的新娘子！」
「白癡、笨蛋。我才不會跟妳結婚。我們老師說，哥哥跟妹妹、姊姊跟弟弟都不可以結婚。不然會被警察叔叔抓去關起來。」
「為什麼要關起來？結婚又不是不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可是老師這樣說，就是不可以。哎，盤子跟杯子給妳洗喔。我去拿餐盒。」
「好～」
女孩三兩下嗑光早餐，蹦蹦跳跳的跑進廚房，拉了小板凳墊腳，用小小的手掌洗盤子。
２
「媽，妳說妹妹她……以後不會跟我們住在一起了嗎？」
幾天後，晚餐時間。餐桌旁，少了妹妹的蹤影。
面對一臉驚愕的兒子，做為父母的兩人對看一眼，露出苦笑。
「對呀。媽媽的一個朋友想要找妹妹去陪她住一段時間，所以妹妹暫時不會跟我們住唷。」
「那妹妹什麼時候回來？暑假的時候還會跟我一起去奶奶家嗎？」
「嗯……媽媽的朋友──那個阿姨很喜歡妹妹，所以妹妹可能會待久一點唷。暑假的時候我在問問阿姨，看可不可以讓妹妹跟你一起去奶奶家。好不好？」
３
少年在桌前準備即將到來的研究所考試。
他伸個懶腰，發現已經十點半了。明天早上還有課，不能晚睡。
闔上書本，睡前，他再一次檢查了要帶的課本，還有對應課目的筆記本、教科書，當作是回家作業的考試卷。
「好了。」
少年切掉房間裡的燈，摸黑爬上小梯，睡在上鋪。
縱使有時候會覺得麻煩，但他還是不想改睡下鋪。
妹妹不在這個家已經要十年了。
下鋪還是放著和她離開以前的那套被單、棉被、枕頭和角落的絨毛玩偶；天氣放晴時，少年總不厭其煩的清洗、曝曬。隨時保持著可以讓人過夜的狀態。
躺在上鋪的他，亮起手機螢幕，輸入了簡單的文字：「我睡了。」發送給他交往了數個月的別校學妹。
對方用可愛的表情符號回應他。
這麼多年了……少年枕著手掌，細想過往。
他也是這兩年才知道當年父親罹患上重症的事實。
帶走妹妹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媽媽的朋友。那個阿姨，就是住在首都市裡的一個大媽。家裡很有錢。她給了媽媽一筆可觀的錢，領養了妹妹。也就是靠那筆錢，父親度過了危險期，現在只要每個星期回醫院檢查就可以了。
４
周末，少年牽著女友在熱鬧的商場逛街。少女穿著黑白條紋的過膝襪、墨黑百褶裙和蕾絲邊襯衫。妹妹頭劉海配上黑直及腰長髮。清純之中，透漏著一種富人子女的高貴氣質。
相較之下，身形纖瘦的少年就顯得有些平庸了。
「我們今天去看電影，好不好？」
輕靈的聲音中帶有熱戀少女特有的活力。不少擦身而過的男性頻頻回頭觀望她帶有粉色氣泡氛圍的背景。
然後被各自的女伴捏手臂。
「好呀。」少年爽朗的答應後，用空出來的手搔搔頭，「那個……我爸跟我媽今天晚上不在家……所以我想說，要不要……」
「……你這個色狼。」少女垂著眼，細語，「……變態。」
嘴上這樣說少女並沒有甩開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緊。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劇烈跳動的脈搏。
５
切開客廳電燈，少年難掩興奮的讓少女入內。
她謹慎的提著自己的鞋，但少年說，爸媽出去外縣市玩，這兩三天都不會回來。放心好了。
「哇嗚。」
少女指尖撫過沙發椅背。她家境富裕，但豪華的住所卻沒有這小巧公寓的溫馨的家的感覺。
在少年的引導下，她進入了他的房間。簡單而整齊的房間。
「上下舖……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少女看著下鋪，這樣問。
「以前，我有一個小我四歲的、很可愛的妹妹。」少年尷尬的說，「不過因為一些關係，所以沒有跟我們住在一起了。」
「這樣呀……你一定很喜歡她吧。」
「嗯。」少年羞澀的回答，「她是個常常露出驚慌失措魔樣的迷糊蛋。不過領養她的家庭好像很有錢，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個有嚴重公主病的大小姐了吧。」
聽他這樣說，少女毫不客氣的捏了他的側腹肉。
輕皺眉頭的說：「醒醒吧，你根本就沒有妹妹。」
短暫的沉默後，她環抱住少年的頸，用櫻色的唇深情的吻了他。
「……你根本就沒有妹妹。只有一個，小小年紀就立志要當哥哥的新娘的小笨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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