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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痛覺前置──《參章:戰‧爭鬥》──05

作者:Jojorin(990)│2015-04-21 14:27:33│巴幣:10│人氣:259
05



  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

  紅髮的青年感到自己的心跳劇烈起來。

  透過性能優良的瞄準鏡,白髮少女的樣貌,清晰地呈現在他瞇細的眼中。順帶一提,由於是透過有一定放大倍率的瞄準鏡、遠程觀測的關係,此刻就在少女幾步之外的世路崎,並沒能一齊映入他的眼中……

  在只知目標特徵(以及「就在這個城鎮中」),沒有其他任何線索的情況下,紅髮青年從開始搜索到完成目標,一共花了六個小時。

  乍看之下這似乎是很長的時間,不過──仔細一想,這種大海撈針般困難的任務,能只花六個小時完成,已經是大大超乎預期的結果了……

  即使多少參雜了運氣的成分,也不能否定這點,畢竟就連紅髮青年本人也這麼認為……當然,能夠這麼快就找到想找的人,不單只是運氣所能解釋的。這和紅髮青年的「能力」,也有相當程度的關係……

  對他來說,「尋找」和「識別」不同的「人類」,原本就是天職一般的事情。

   「真走運。本來是想先找到和『她』有過接觸的人,透過三四手以上的關係,慢慢抽絲剝繭,一步步放長線釣大魚的……沒想到大魚這麼快就上鉤啦。」紅髮青年喃喃道:「不,或者是這條大魚的運氣太差?畢竟一旦被我『看』見……嘖,忽然就動起來了。」看著少女邁開腳步挪動位置的畫面,紅髮青年忍不住咂了咂嘴。

  雖然這樣,但他好像並不是太困擾的樣子。只見他精準地稍微調整了一下槍口的位置,就又捕捉到了白髮少女的身影。

  光從字面來看,這似乎沒什麼不合理的。甚至可以說很理所當然──既然觀測的星體一直在改變位置,那只要跟著它的位移調整天文望遠鏡,就不會錯失目標了。

  然而──

  現代化的城鎮並不能和全透明的太空相提並論。

  ……因為城鎮裡到處都有,會妨礙觀測的,障礙物

  實際上,少女方才雖然只是挪動了區區幾步,但以位置上來說,她是從巷口移動到了,建築物的牆壁後方……結果不管怎樣,原先她和紅髮青年之間沒有任何阻隔的一直線,是被完全地斷絕開來。

  ……這也就是說,即使紅髮青年精確估算出少女的位置,也會因為數棟建築物的阻礙,而無法窺見少女的身形。

  但是此刻,他卻正像這樣,繼續觀察著少女。彷彿那些建築物和真空一樣並不存在似的……

  「……一旦被我『看』過,不論怎麼躲,怎麼藏,都是毫無意義哦,『最強』。」

  就像儘管妳目前是身處於我目不能及之處,我卻仍像這樣看著妳一樣……

  一面看著少女,紅髮青年一面發出只能認定為自滿之言的冷語。但他表情卻是毫無得色,亦無笑容,變回了最初那副模樣……他明白在越是佔優勢的情況下,就越需要謹慎。否則自己很有可能會被難得上鉤的大魚,狠狠地反咬一口。

  ……也可能,是那種抽中頭獎一般夢幻的感覺,讓他加意的小心,直到把獎品牢牢握在手裡之前,都不敢輕信這是現實吧……

  「如果想著待在船上,就不可能會被還在水中的魚兒碰到的話,那可是會被咬個正著的,沒錯吧……我很清楚這個道理哦。」

  這種事情一次也沒有發生過。但正因如此,紅髮青年才確信,這是他一刻也不懈怠的防範創造出來的成果。

  「再來就是等她自己走到能夠狙擊的位置,就結束了……」紅髮青年說著,搔了搔肩膀上發癢的地方。

  雖然他想著,後面剩下的不過是無聊的例行事務,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了,但他仍不禁因為超乎尋常的緊張和興奮,而屏住了氣息……

  當然他會這麼想也是無可厚非的。因為實際上,他已經將軍了。確實白髮少女那邊,是還有幾步可以逃跑,不至於馬上被其他棋子吃掉吧,但是──

  現在這局棋的輸贏,等於是已經定下來了。棋差一步,滿盤皆輸,而對手已經走錯了,那關鍵的一步……

  退一萬步說,就算紅髮青年失手了也沒關係。甚至連捲土重來的必要都沒有。就算不自己下手,只要設法連絡上那批在追捕「最強」的傢伙,一刻也不停地回報白髮少女的動向和情況,要不了多久就能將她逼上死路了。

  以個人的「強」來說,她是站在這個時代的頂點沒錯吧,但這並不代表什麼。或許皇后是棋盤上最鋒銳的一柄矛,但並不是,不會死的棋子……

  「說起來這盤棋,倒是弄得讓妳沒有辦法贏啊?妳或許是最強力的皇后,但同時也是最脆弱的國王……」紅髮青年就像是實際在和少女對話似的喃喃自語道:「而我們這邊雖然什麼棋子都有,可是偏偏,沒有任何一個是,可以讓妳將軍的國王呢……所以,除非妳自己把所有的棋子全都吃光,否則可是永遠也贏不了的……嘖?!」

  忽然,紅髮青年那猶如一針一針打著毛線般平穩的話聲,因為他自己的咂嘴而中斷了。

  和剛才目睹白髮少女突然移動起來時的反應類似。

  但很明顯的,又完全不一樣。

  這次他的焦躁和意外之情,是凸顯到了,從聲音中,滿溢了出來……

  在白髮少女後方幾步,不知何時開始,出現了兩個佇立著的男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和世路崎不同,因為大體上是依照紅髮青年→白髮少女→兩個男人的樣子排成了一直線,所以他們兩個的身影,是完全被紅髮青年給看在了眼裡……

  他忍不住咬牙切齒。

  「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可不想被路邊竄出來的什麼來路不明的傢伙給叼走」……紅髮青年仍多少抱持著這種,有些虛榮和驕傲的心態。

  他畢竟不是職業殺手。

  雖然不排斥夥同他人一起解決這件事情,但他是把這當成了最後的手段,實際上他並不樂見這樣的情形……至於要他好聲好氣地容忍橫加干預、插手生事的不速之客?想都別想。

  這時口袋中的手機響起。紅髮青年事前已囑咐過了,若非十萬火急,不要在他找人時,來電通知……他很清楚,手機會在此時響起,並非意外……

  畢竟,不管怎麼說,剛剛才映入他眼中的其中一個人,正拿著手機湊在耳邊,可不是嗎?

  他保持姿勢不變,接起手機。另一頭立刻傳來他已經聽厭了的,少年的清澈嗓音:

  「『啊啊,是俺。』」

  儘管,確實是少年特有的、清亮嬌脆的嗓音,但這話聲,卻是粗野中,帶有幾分蒼老的腔調。

  這照理說是年齡已踰不惑之人才有的口吻,和那尚未經歷變聲的少年高音,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完全無法連結在一起……

  「…………」

  紅髮青年一語不發。

  但這絕非沉著冷靜的表現。

  他惡狠狠咬著牙的模樣,宛如飢腸轆轆、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肉塊撕咬入肚的野獸一般。

  「『久未會面,想必汝依舊過著宛如荒野孤狼般,任野隨性的生活吧?俺也是哪。不過啊,汝定然想不到,俺……』」

  「……住嘴。」紅髮青年發出低沉的咆哮,打斷了少年的話。「給我離得遠遠的,別再有任何滋擾的舉動。」

  少年的聲音停頓片刻。「『……哦?莫不是,俺們倆同時看上了同樣的獵物吧?』」語氣聽起來似乎十分驚喜。「『如此甚好。便照往例辦理吧。俺用俺的方式好好玩上一玩,汝也用汝的方式大鬧一場,如何……?這豈非如鴨蔥之配( ※23.)一般恰當?』」




  ※23.日本自古即有鴨肉和蔥最為搭配的說法,並廣受歡迎。不過由不喜歡蔥也不喜歡鴨肉的本人來做這個比喻總覺得有哪裡有問題。




  「聽不懂嗎?馬上給我離開。否則上次射進牆壁裡的子彈,這次會嵌在你的腦袋裡……!」

  「『實乃熱情的問候啊。俺會不負汝期待地盡情享受一番的。』」少年愉快地說,然後像是宣戰一般,單方面地,結束了通話……


  ※


  「馬上,妳就會明白了……馬上哦……嘻嘻嘻……」

  聽著對方惡劣的笑聲,千穀想了一秒。然後終於蹙著眉回頭:「川上的手機號碼。」她像是夢囈似的說。

  很遺憾,世路崎說得沒錯,如果連號碼都不曉得,確實是無法連絡川上的。

  但世路崎只是微笑。他的臉上分明寫著:號碼當然是有的,只不過在手機裡;而想要現場將這高功能的現代科技便利產物,從舒適的沉眠裡喚醒,就像要從雞蛋裡孵出恐龍一樣不切實際。

  千穀沒有多說一個字──她立時便醒悟過來。臉色一沉,接著又轉回身去。似乎打算要離開此地。

  見狀,世路崎略顯焦急地喊出聲來。「喂,喂!等等,妳要去哪──」

  千穀簡短地打斷他。「咖啡廳。」當三個字傳入世路崎耳中時,他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但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垮成了一張苦瓜臉。「我打算見到川上就馬上和他一同離開。你想留在那裡的話請自便,我不會干涉你的。」

  「好啦,好啦……照妳說的就是了。見到川上就一刻也不耽擱地離開那裡。回公寓談話。當然路上也要卯足小心的勁兒。不為了氣氛或佳餚去任何不夠安穩的地方。」世路崎猶如念講稿似的,悶悶不樂地嘟囔著。然後深感遺憾地嘆了口大氣,「咖啡和三明治我就自己想辦法準備吧,不過味道不夠好可不能怪我哦?」

  「我無所謂。只要準備能夠果腹的食物就行了。」千穀的表情平和下來,同時挪動步伐。

  卻又馬上停了下來。

  幾乎是立刻,千穀臉上那帶有些許溫柔的平靜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現在少女臉上的,是一張充滿威嚴和冷酷的,凜然的面貌……

  「……滾出來。」

  冷言過後,千穀的唇瓣猶如瞬間著裝完畢的勁裝般緊抿起來,同時瞪大的雙眸猛然一轉,像瞄準要害刺出的長矛那樣鎖定了空間中的某個點,並銳利地散發出片刻前還不存在的光芒。

  被喝斥的一方似乎也沒有繼續故弄玄虛的想法。在少女的話聲還沉重地固定在空氣中之時,一長一少的兩位男性,已自行從巷中的電線杆後走了出來──

  完全不搭調。甚至,像是刻意形成對比,極端的兩人。

  年長的男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巨大。第二則是粗獷。他的身高在兩米以上,十分魁梧,那簡直像是參天古樹一般挺立拔直的站姿,更讓人感覺到他的高大。渾身肌肉賁起的體格,則顯示出他受過刻苦的鍛鍊──如果再把那些肌肉上的傷疤考量進去,說成實戰經驗或許更貼切一點。

  巨漢蓄有粗厚的鬍子,和蓬亂而微蜷的頭髮。身上則穿著一件破破爛爛(卻不甚骯髒)的道場服,打著赤腳,看起來就像長年在山林中隱居、修行的武道家一般。他並不年輕,起碼已有四、五十歲的年紀了。這點能夠很容易地從臉上的皺紋,和夾雜白髮的黑髮看出來。

  然而除此之外,他就不給人任何年老或衰邁的印象了。儘管臉龐給人一種漠然冷硬的感覺,巨漢的雙眼卻散發出奕奕有神的光芒。

  而和巨漢相比,站在他身前的少年,就簡直可以用嬌小玲瓏來形容了──儘管他其實沒有那麼矮。

  很明顯地是尚未成年的少年,看起來大約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及脖頸的黑髮,用白色的細繩綁成了工整的馬尾。容貌相當端正。但比起「清秀」或「帥氣」,「俊美」這個詞,在他身上是更適用一些……若是少年的打扮再中性一些,判定他的性別將會變成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吧。

  少年的裝束和巨漢的毫無相似之處──一言以蔽之,他打扮得像是配得上一流宅邸的管家,或是高級餐廳的服務生。黑色的燕尾服如籠罩城鎮的夜色般著裝在外,乾淨的白襯衫則從領口、袖口等處探出頭來,彰顯自己的存在。套在腳上的,是擦得一塵不染、光潔映人的皮鞋。

  少年胸前的口袋中並未如同服務生般放著白手帕,卻打著領結,手上也真的戴著一雙白色的絲質手套。

  只見少年像是被當場活逮的頑童般一臉苦笑──卻完全不打算隱瞞自己狡黠的眼神。打從現身起便一直舉著的雙手空無一物(不算上手套的話),似乎是在嘲諷地向少女示意「投降」。

  「喂喂真的假的啊,我只不過稍微想了想要怎麼打招呼,連動都還沒動耶……」少年打量著自己面前的兩人,臉上的苦笑漸漸加深,「怎麼會……連這樣都……」

  接著上一秒還是苦笑的臉,變成了冷硬的笑容。連眼神都為之一變。「『所以俺不是和汝說過了麼。萬萬不可,對『最強』有半分的大意……』」少年用清脆的喉音,以及與此完全不符的沉重語氣說道:「『縱使並未抱持殺意,對方亦有透過直覺、預感,發現俺們的可能……』」

  接著少年又變回快活的表情,吹了聲口哨。「咻──真是名不虛傳哪。師父你這次還真是挑了一個等級完全不同的對手哩。」

  他似乎在期待口稱「師父」的巨漢能有點反應,但後者卻始終保持沉默。整張臉動也沒動上一動,連有沒有聽見話都不曉得。

  事實上,除了少年以外的三人,在進入對峙後,均是不發一語。

  雖然擺出一派輕鬆的樣子,實際上少年也是毫無一絲的懈怠。不但在談笑時沒有轉頭,甚至連視線也沒有半分的偏移。那雙像是鎖定目標的投彈手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牢牢地盯在眼前的白髮少女身上,防範她暴起發難的舉動。

  也許正是因為由此感到難以下手,千穀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行動吧……和少年一樣,她的雙眸也是打從一開始,就銳利而毫不間斷地,在巡視、刺探對方的破綻……

  「大小姐,妳知道對方的身分嗎?」

  這時,世路崎那透著微微興奮之語調的問話聲,打破了沉默。

  千榖搖了搖頭。這是個包含冷酷和冷淡的動作。她沒有必要知道這種事情。只要曉得,對方是敵人──是應該藉由自己的手排除掉的障礙一事,對她來說就已十分足夠了。

  畢竟無論如何,將要和對方展開賭上性命的廝殺的事實,是不會因為得知對方的身分地位派閥人格生涯,或是其他的種種一切,而有任何的改變……

  「那麼,請小心。我對對方略知一二,他們是相當程度的高手哦。」不知是否對穿著燕尾服的少年產生了奇怪的競爭心理,世路崎展現出有如千穀專屬的貼身執事般的穩重,優雅地笑了笑。「雖然我想這種提醒對大小姐來說是多此一舉,但還是希望您不要大意呢。」

  千穀點頭。這種事情就算不知道對方的身分,也能從對方的戰鬥氣息判斷出來。

  而她並沒有大意或自傲的問題。

  「妳不打算用武器嗎?」世路崎問。從三人動作和殺意的微妙變化判斷,打破僵局的時刻已迫在眉睫,但千穀卻似乎沒有要從金屬箱中取出長刀的打算。

  「你果然沒有使用長刀的經驗啊。很遺憾這裡沒辦法施展那樣的東西。」千穀說。連同刀柄在內,她的長刀約有一公尺長──在這勉可容兩人並肩而立的狹窄巷子裡,確實難以發揮。

  「嘿……怎麼可能嘛。開個玩笑罷了。」世路崎瞇起眼睛,「雖然我不喜歡這種粗暴的東西,不過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啊。我只是想要看看大小姐主動向我懇求援助的可愛模樣而已嘛~~」

  世路崎一邊笑嘻嘻地說,一邊漫不經心地從懷裡取出兩把匕首,拔下刀鞘,就這麼拋向了千穀的背後。

  「這樣一來,這東西我也才能給的心安理得不是嗎?」

  看似相當危險的舉動。然而──世路崎的動作簡直像是在和自己玩拋接球似的無力。即使是從背後而來,這種根本算不上攻擊的動作,是不可能傷到感官異於常人的能力者的……

  更不用說是千穀了。

  兩把匕首像是被甩在砧板上的生肉一樣,發出乾淨俐落的「啪」的一聲,各自被吸在了少女往後一撈的手掌中。

  千榖反手握著匕首掂了掂,這才答話道:「什麼啊那個。你的興趣真惡劣。」口吻聽起來卻並未特別厭惡。她的嘴邊甚至浮現淡淡的微笑:「不過你做事真的是從來不經考慮呢。這個,」少女對著手中的凶器加重語氣,「就代表你向所有人宣示,在這場戰爭中,自己是站在我這邊的了,不是嗎。快趁現在打理好後事吧。」

  「啊~~啊──才不是這麼一回事呢~~被誤會的話就傷腦筋啦!」世路崎像是面對觀眾的歌劇家一樣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這個,您們瞧啊,區區不才在下小弟敝人,本來是想趁這個絕佳的機會,把這棘手的公主殿下給做了的,結果卻因為自己力有未逮,反而給了想要抹殺的目標垂死掙扎的工具。這是何等陰險的命運的惡作劇啊!不要說濫情甜蜜的偶像劇了,連偉大的莎翁四大悲劇都望塵莫及呀!噢,我怎麼會犯下這種無可挽回的失誤!」他聲嘶力竭地痛訴著。


  ※


  「辛苦了。不過恐怕沒有人會聽信你的說詞吧。」始終背對著我的白髮少女說。

  她的語氣裡帶有些微的笑意,想必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吧──啊~~啊,為什麼偏偏是在我看不到的時候才卸下那副撲克臉啊。可惡,都有些羨慕和她為敵的那兩個人了。

  「即使是真的,光是和我一起行動的事實,就足以讓你死上好幾百次了。」

  話剛說完,她便腰肢一扭,一個箭步衝了出去。白色的長髮,猶如迎著強風的斗篷般在空氣中飛散舞動,完美融入主人的殺氣之中──那正是,和最強相稱的,凜然威風卻又優雅美麗的身影。

  唔,有意思。雖然她的強大我已十分了然於胸,但能像這樣旁觀她戰鬥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不,簡直比親眼看到UMA(未確認生物)還令人振奮。不管怎樣,接下來映入我眼裡的任何一個片段,都將成為十分寶貴的原料。

  無論是對求知若渴的戰鬥者,還是對時時都在蒐集傳聞事件的事觀來說。

  就讓我待在這個最棒的觀眾席,好好看看,最強的小姐,會怎麼把那兩個人埋葬掉吧……

  我愉快地瞇起眼睛。古今日外的棋類遊戲,我都頗有涉獵,雖然不論哪一門我都不算是那種最頂尖棋手,但至少也有──照能力者的制度來分──上段偏下的程度。

  ……像這樣旁觀高手之間的爭鬥廝殺,對我而言,就像看一流的棋手在棋盤上互相較勁一樣,是一種讓人驚喜不斷的體驗。用自己的頭腦,分析雙方棋路背後的思考和設想,更是能享受到不遜於上等美酒的沉醉感……

  大小姐選擇了先發制人的開局。她用讓人看不清的速度──即使在能力者眼裡也是如此──融合跑勢與體態,揮動雙手的匕首,對對手發出致命的一擊。

  通常來說,像這樣的奇襲,多少都帶有一些賭博的意味。雖然高手相爭,分出勝負的往往就是這零點幾秒的機先,但一擊不中的後果也是沒有人負擔得起的──因為在這種時候思路和採取的行動會很容易被摸透,進而被倒打一耙。

  若非孤注一擲或情急欠慮,鮮有老手會如此出招。

  ……話雖如此,這畢竟只是常理──而千穀的速度已經超乎常理的窠臼。快到這種地步,就連旁觀的我也不禁發冷、心驚;即使早就知道她會如此殺來,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擋下或迴避她那如同電閃的一擊,更不用說是施予反擊了……

  可怕的小姑娘。唉呀呀,或許我真的該克制一點戲弄她的舉動,不然總有一天會玩火上身的……

  千穀對自己的優勢和特長似乎有非常透徹的理解。而我也毫不懷疑,儘管看起來只像是非常亂來、毫不考慮的戰法,她肯定已經把後面幾步的發展都設想好了。

  穿著燕尾服的男孩也不簡單──看得出是一塊資質、鍛鍊和實戰經驗俱過於人的料子。他以疾風怒濤的勢頭從懷裡掏出鐵拐,「鏗」的一聲,間不容髮地擋下了分別從兩側攻向頸動脈的匕首。至於這一下漂亮的應對,是出於對殺意的感應,或是優秀的直覺或反射神經,一時則看不出來。

  如此年幼便有這等本領,著實不容易,再過幾年歲月,他想必會成長為令人生畏、足以和諸多高手爭長奪短的一方之霸吧……可惜,我想他的道路是必須止步於今日了。

  沒有當場被那堪比驟雷暴電的一擊撂倒,固然值得激賞,但棋局並不會就此結束。雖然暫時逃過了將軍,主導權和優勢仍然在千榖手上,原先便不是她對手的男孩,被逼入死棋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在戰鬥的天秤上,就算只是小小的傾斜,也可能為勝負帶來決定性的影響。所謂的滾雪球,和先手必勝(※24.)的道理,就是這麼一回事……




  ※24.指在棋類遊戲中(五子棋尤其明顯),如雙方棋手實力相當,先手的一方勝率非常高。和佔到些微優勢的一方,能夠把名為優勢的雪球搶先滾大,一口氣奠定勝機,是同樣的道理。



  不曉得那個大傢伙什麼時候才會出手?應該也快了吧?我忍不住咧嘴露出了微笑,瞇細眼睛,準備把接下來的發展都好好瞧在眼裡……


  ※


  只見千穀從腳跟、腰腿、肩膀到手臂都化為了殘影,整個人彷彿捲起了一陣暴風。她以能力者的眼睛也跟不上的速度,接連不停地揮動匕首,攻擊如瀑雨般朝少年傾注而下,完全不給對方喘息和思考的餘地。

  面對這駭人的刀刃之雨,少年只能奮力以鐵拐密不透風地護住自己,一派從容的神色早已消失無蹤。匕首以屬不清的次數擊打在鐵拐上,發出「鏗鏗鏘鏘」的金屬咆哮,濺起無數火花,一次次照亮了少年那張逐漸浮現冷汗與恐懼陰影的,緊繃的臉龐……

  倏忽,千穀腰腿一盪,像是瞬間移動般往後退開了一段距離,鞋底在路面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她短暫地瞇起了眼睛,思索沒能在上一回合把對方收拾掉的原因。身體越熱,心要越冷。她彷彿聽見過去教導她的聲音這麼說。

  少年氣喘吁吁、渾身顫抖地立於原地──精神上受到的壓迫感比起肉體累積起來的負擔更難以忽視。他沒能擋下所有的攻擊,身上處處都是或淺或深的傷口,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湧出鮮血,舔舐著那件上好的燕尾服。

  好不容易能夠緩口氣,他卻不覺得這是機會,只覺得是被延長的、行刑前的折磨。像這樣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在戰鬥中品嘗到……

  只用了短短的三秒,千穀的眼中若有所思的神色已轉換為領悟的光芒。原來如此。靠著感應殺氣,以及設想我會擊向要害的前提,使得我進攻的成效大大不如預期啊。她心想。

  「嘿……居然被妳,發現了……」少年看穿對方的思路,逞強地笑了笑,卻難掩痛楚及挫敗之情。從那千錘百鍊的殺人技術,他猜到了對方很可能會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對準要害──進攻,這才能勉強擋下那些攻擊。

  而這現在已經不管用了。

  沒等少年多吐出一個字,千穀便再次如同一頭豹子般撲了上去。

  一道新的鮮血噴濺而出。就好像真的有頭弱小的草食動物,在獵豹的牙下被生吞活剝一般。

  但千穀的匕首並沒有刺在少年身上的任何一處,更沒有讓他見血。而是淺淺地切開了另外一人的道場服,在那人處處是疤的肌肉上添了兩道新的傷口。

  她兩手的手腕──

  被兩隻遠為粗壯的手臂擋了下來。

  雖然沒有完全防住,但巨漢確實暫時抑止住了千穀的攻勢。

  「……!」

  趁著千穀微吃一驚、尚未反應過來時,巨漢把握住這個進攻的機會,以起山拔根之勢斜斜踢出右腳。

  幾乎毫無準備動作、一氣呵成的一擊。

  儘管只稍微快了半步,這還是令千穀錯過了先機。在如此接近的距離、如此狹窄的場所下,連迴避亦是成為了不可能──因此千穀理所當然地選擇了第三種做法:招架。

  就算被迫回守自身,她也並非就此屈居挨打之勢。在對方的攻擊命中前,她就已做好格擋的動作,同時還用另外一手所持的匕首進行反擊,打算在一招間再次逆轉攻守的立場。

  雖然是在沒有選擇之中的選擇,但誰也不能說她做錯了吧。

  但是,不管有什麼理由,千穀選擇了和那位巨漢硬碰硬地過招,確實不能不說是,一樁錯事……

  頓時,難聽的肉體碰撞聲響起。明明是用夾緊的手臂,漂亮地擋下瞄準側腹的一踹,千穀卻像是從正面狠狠吃下了一擊一樣,整個人飛了出去。

  眼看就要撞上牆壁,但千穀先一步用腳跟和肘部頂在了背後,吸收衝擊力道,然後像一張薄紙般貼著牆壁緩緩滑落,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從那貼牆而立的站姿、冰冷淡漠的表情,以及堅定地把對手的身影刻在裡面的眸子來看,她已經做好了繼續投入戰鬥中的準備。

  見到這一幕,巨漢的眼神為之一變。不簡單。這女娃兒不僅是有著肉體上的強大,精神層面亦是強如鋼硬如鐵,而且深諳戰鬥之道。

  方才的那一擊力道之威猛,理應是大大出乎少女的意料之外,但她表現得極為冷靜。即使被巨力擊飛,也只是微微逸出了一口氣。別說驚呼痛喊了,她是連眉頭也沒動上一動……絲毫看不出吃驚動搖或承受傷害的模樣。

  不讓對手看透自己,是戰鬥的基本,也是奧義。但所謂知易行難,縱使是身經百戰、面臨過生死關頭的高手也不見得能參透這個道理。至少巨漢就會過不少,雖然是頗有本領,但在精神層面漏洞百出的傢伙。因為過度自傲、自信,或是只知依賴能力、武技或利器而沒有強韌精神,敗在他手下的能力者不計其數。

  然而,這位乍看除了白髮和美貌外並無奇異之處的少女,卻已到達了這層心如止水的境界……

  巨漢本來是想在踢飛對方後,就緊跟著撲上前去,壓制住破綻大露的對手,就此分出勝負的──如此大好機會豈有放過之理──但少女表現得實在無懈可擊,沒有給他一絲趁虛而入的空間。

  兩人以重新估量對方、給予評價的眼神互相打量著,一時間,誰都沒有出手。

  但像是凍結了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在一陣「啪搭啪搭」的腳步聲後,燕尾服少年走到了巨漢身前,在千穀和自己的師父之間昂首而立。他雖然不再像剛才那樣狼狽,但表情也不再從容……似乎是打算要以毫無保留的嚴肅姿態,再次加入這場戰鬥。

  又過半晌,巨漢的手搭在了少年的肩上。同時少年的聲音再次以厚重的語調響起,宛如巨漢本人在以口發聲一般:

  「『退下吧,徒兒。俺早已說過,汝絕非她的對手,可偏偏汝定要親身試上一試……怎麼,現下終是明瞭了麼?』」少年的表情中,完全不帶剛才的挫敗和顫抖──而是有著和那位巨漢相稱的威嚴和冷硬──讓人不禁懷疑此刻的他,和剛才那個搖搖欲墜、渾身濺血的他,根本是兩個不同的人。「『蠢材……方才「最強」不過是和汝玩了一陣,汝便一敗塗地,若是她有意痛下殺手,汝還焉得有命在?』」

  少年點了點頭,整張臉都軟了下來,然後在嘆氣的同時露出苦笑。「話是這麼說,我還是很想試試看,自己能和『最強』打到什麼地步嘛。」他頭也不回地說:「剛剛一起躲在電線杆後的時候,我也對師父講過類似的話,不是嗎?希望我說的不會像師父說的一樣準……哈哈……」

  「……好眼力。」千穀眼望巨漢,淡淡地說。「但我並沒抱持戲耍之心。只是沒料到這點程度還殺不了他而已。」

  先不論這話是巨漢或是少年說的,確是所言非虛。方才千穀雖然並未刀下留情,但她也沒有全力以赴──她始終都是和少年面對面出招的。如果,她並非從少年的正面,而是視線之外的死角,甚至從背後揮舞匕首的話,恐怕不出三招,少年就會死在她的刀下。

  儘管此處並不開闊,但憑千穀趨退若神的步伐,和那駭人聽聞的速度,要從少年的視野中消失並不困難……

  「『是麼?不過剛才開打前,汝是笑了一笑哪。莫要妄想欺人欺己了,「最強」。俺是個對戰鬥徹底癡迷的狂人,因此萬分清楚,汝也多少有同樣的毛病……汝在意識深處,有著好戰和嗜血的本能……臨戰前汝很明顯地特別多話,且口吻亦和平時大相逕庭。這難道不是因為汝被殺戮一事挑起了興奮之情所致麼?』」

  千穀微微蹙眉。雖然想要反駁,但她一時間無話可說。

  儘管巨漢(少年?)的用詞有些誇張,卻也並非一派胡言。千穀在潛意識中,確實具備了狂戰士的素質。雖然平時不會顯露在外,但一旦遭遇突如其來的危機,就會像是燒熔了機械的外殼那樣,輕易地把核心暴露出來,而且越是戰鬥就越難以自制。

  ……對於自己的缺陷,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良久,少女終於開口:「你說得沒錯。也許我和你是同一種人。但和你不同的是,我並不以戰鬥為樂。……我是為了生存而戰鬥,而非為了戰鬥而生存。」她抬起頭,堅定地直視巨漢。

  「『是麼?俺本來還想著好好玩過一場以後,能夠和汝結為置腹之交的呢,吶哈哈。實乃憾事哪!』」少年代替巨漢豪快地大笑。
  有那麼一刻,巨漢的眼中似乎也閃出了一抹笑意。

  「那種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因為我雖然是個個體,卻也不只是個個體,沒有被賦予多少選擇的權利。」千穀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諷刺對方一樣地,冷冷地笑了。「就算再和你用刀刃拳腳交談千言萬語,也不可能改變此地只有一方能夠活著離開的事實。」

  「『看來是如此喏。』」少年歛起了笑容。他和巨漢的臉,此刻有著完全相同的嚴肅表情。「『那麼來吧,「最強」……!俺會好好負起叨擾了汝的責任的!彼此都用盡全力,毫無憾恨保留地好好地大玩一場吧!在戰鬥面前,生死勝負如何,終歸是瑣碎雜事!』」

  千穀露出最後的微笑。「用不著你說,我也──」


  雖不知這奇妙的一戰除了世路崎外還有多少觀眾,但恐怕沒有人會懷疑,少女回應過巨漢的豪邁之詞後,雙方便會再次交鋒,而且是如兩人所言的那樣,毫無保留地,直到清楚區分出勝負生死以後,才劃下休止符。

  但在那之前,橫生的變故已經打亂了一切的發展。

  「千穀……!」

  一個陡然出現的、疾奔中的身影伴隨著少年的吼叫聲,讓少女的微笑和話語凝固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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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晝燈
少有的戰鬥場面,看這篇故事的時候,自己的腦袋中不斷會浮現空之境界裡面的一些動作場景...

千穀不好惹的樣子...

07-06 22:31

Jojorin(990)
好久不見啊,這段時間在忙指考嗎?
畢竟設定上是最強……,要想出「明明不比她厲害,但能夠讓她陷入苦戰」的對手我覺得比較麻煩[e42]07-07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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