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提著個包袱走入寢殿中:「娘娘這些是您要的東西。」苡憐正在鎏金西洋鏡妝台前以騾子黛畫眉,她讓曉汐梳了個清簡的二把頭。鏤雕蘭花的銀方扁加上幾支紫碧璽的紫蘭銀簪,幾支蘭葉點翠裝飾,蘭花圖樣的景泰藍耳墜,琺瑯彩繪護甲。一襲淺綠色的蜀錦緞子月白色的絲線摻著銀絲繡著朵朵白蘭雖為低調但也不失以往華貴的風格:「東西給蓮華吧,皇上午後要來你們先準備菊花酥,再把前幾天配好的金幽茶找出來。」
朝汐應了一聲,「娘娘真的要去冷宮嗎?」苡憐放下唇脂:「曉汐我一定要去這一趟,曇嬪是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再加上芷藍的事。姐姐一定是被人冤枉,我不能讓她就這麼死在冷宮。」
苡憐握住曉汐的手:「這是只有妳跟蓮華還有朝汐知道,這件事妳別跟任何人說。」曉汐知道這趟她是一定會去的,也不阻止了。只能囑咐道:「奴婢知道,冷宮危險娘娘萬事小心。入秋了天漸冷了,蓮華姑娘要記得給小主帶件披肩。」
秋日的早晨陽光正好,微冷的秋風拂著也不覺太冷。踩著彩雲一步步的走入長街的深處,她們越靠近,從裡頭吹出來的風不止冷還帶著哀戚的執念夾著瘋婦的病態的笑聲。彩雲清郁的香氣似乎引來了些怨魂,她們是慘死冷宮的歷代妃嬪,青著臉的、長舌頭的、七孔流血的各式各樣。一般人看不到祂們,要是看的到早就嚇死了,基於苡憐跟蓮華是修行千萬年的狐妖,她們是妖,見到怨靈自然不會害怕,反倒是祂們會害怕苡憐。
但祂們不敢靠近苡憐,只敢遠遠的看,不管是多麼怨恨的怨靈也不敢靠近,自動讓開一條路讓她們過去。蓮華用絲絹摀著鼻子鄙道:「那些女人身上的氣味當真是不敢恭維。」
這裡味道怎麼再重,也沒有我身上的血腥味的重。
「蓮華快些走吧,趕快找到姐姐吧。皇上晚點還要來翊坤宮呢。」怨靈似乎對「皇上」二字,很有反應,騷動了起來。祂們披頭散髮七孔流血的白面變得更加猙獰,深長著尖銳的指甲尖喊著「皇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著苡憐攻擊。
祂們靠近苡憐的瞬間,青色的火焰焚了起來。怨靈哀嚎著化為塵煙,臉上帶起一抹詭譎笑容:「自己讓開吧,本宮不是來找祢們的。」話畢,怨靈便散了。「本不想這麼做,想給祢們臉卻不領情,非要挨打才肯罷手。」
一陣騷動後,冷宮的侍衛跑了過來,他看著這位帶著侍女的妃子道:「冷宮侍衛林秦風給妤嬪娘娘請安,不知娘娘貴步臨賤地有何要事?」
苡憐看著他,慢條斯理的道:「本宮今日來自是有些事情要處理,你便帶本宮去曇嬪的居所吧。」他回了聲「是」後帶著苡憐往更裡面走。
良久她們來到一間小屋,偏僻破舊且冷寂陰森的令人害怕,那牆上暗沉的顏色漆斑駁掉落也是清晰可見。這兒的風比入口的風強多了也怨多了,遠處傳來的瘋婦笑聲與怨魂哀淒的哭聲,陽光更是照不進來。無法想像這是富貴天家的皇城中的一角,這氣氛真是可怕。
秦風以手指引苡憐方向道:「娘娘這裡頭便是曇嬪娘娘的居所了。」
苡憐疑惑為什麼他會稱她為曇嬪:「曇嬪?你不知道她被廢黜了嗎?」
他恭敬的向苡憐行禮道:「回稟小主,曇嬪娘娘是微臣父親的舊相識。昔日微臣父親病危,沒錢看病,是娘娘替微臣父親出了錢看病的。娘娘是微臣的恩人,不敢直稱娘娘名諱,即使娘娘她如今驟然廢黜,微臣也會盡力保住她在這裡的安危。微臣相信娘娘一定會安然走出這冷宮的。」
苡憐似乎覺得有些欣慰:「好一個知恩圖報的奴才,姐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微臣自當盡力。」
苡憐走入房間中,明明是早晨卻也點著蠟燭,穿的素淨只簪著一根銀簪不讓頭髮飛散臉色蒼白的女子坐在沒有雕飾椅上若有所思,嘴裡隱約唸著「月思」,開門的咿呀聲引裡了她的注意,她驚道:「妤妹妹!」苡憐握著高希冰涼的手,語氣中略帶難過:「姐姐,怎麼手這樣涼!」
她取了她自己的手爐置入高希的手中:「姐姐先暖暖吧。」
高希感動的道:「姐姐至此,不想妹妹還肯來看我,妹妹可好?鳶姐姐可好?月思呢?」
苡憐順著他的問話答道:「妹妹這不安好的站在姐面前嗎!鳶姐姐跟月思公主都好!」
高希放鬆了一口氣,放懸在她心中多天的大石:「那就好。」
苡憐讓蓮華把包袱放在桌上:「姐姐這些日用品、吃食還有些布料給妳,姐姐要好好活下去!我和鳶姐姐會想辦法救妳出來!」
她露出了一抹清淺微笑,拍著她的手道:「我知道了,妹妹月思便拜託妳了。」
「妹妹知道。關於那些事情,姐姐可有什麼想法?」
高希用力的拍了桌子恨恨道:「一定是她!」
苡憐明知故問:「誰?」
高希憤憤道:「瓜爾佳文肅!一定是那賤人!其實翠華已經告訴我,那時芷翠時常進出咸福宮,想說她是去找咸福宮姐妹,當時我沒想那麼多。」
芷字輩的宮女,分別是到景仁宮的芷緋、永壽宮的芷靛、咸福宮的芷杏、景陽宮的芷素、延禧宮的芷翠、翊坤宮的芷藍,共這六人。是苡憐進宮之後選入的宮女,彥只分給嬪位以上的后妃使用。
「可現在芷藍跟芷翠都被杖殺了!」
高希哼了一聲:「還有人知道,那便是芷杏跟荷沁,她們一定知道。」
「姐姐!妳不是不知道那兩人都是杏妃的心腹,怎麼可能輕易脫口。再說咱們沒有證據。」
她眼神堅定:「一定是她,妹妹我曾告訴過妳緋嬪的事,我那時就懷疑是杏妃害了她。當時的杏妃跟現在一樣恨長姐入骨,當時她懷了身孕,她明裡暗裡給長姐不少絆子。」
「所以我私下透過母家調查她,她當時買通了我們府裡的一個婢女,她是夫人給長姐送一些日用品的奴婢。她用麝香製成香膏擦在那些日用品裡,量不多且氣味幽微不易察覺,但日積月累下來方能見效。她這樣的陰險計謀害死了長姐。」
「姐姐怎麼不告發她呢?」
滿腔怨恨無處發:「我只是知道沒有證據。況且那人現在是杏妃身邊的人,芷杏!」
蓮華告訴苡憐時間差不多了,苡憐起身:「姐姐如今時辰不早,今天姐姐聊這些。請姐姐相信我,我一定會讓妳走出這座冷宮的。姐姐好生珍重,翠華照顧好你家小主,下次我們見面便是在延禧宮了!」
她出了居所,轉向在一旁守候的秦風:「林侍衛,要勞妳好生照顧姐姐!」,苡憐從袖子取出一大包碎銀子,交與秦風手上!
秦風見狀將銀子交回給苡憐慌道:「微臣不可以收這些錢。微臣必當照顧好小主!娘娘不用費這些錢!」
苡憐又將銀子塞回她手中:「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自己留一份其餘的散給其他在這的侍衛。要他們好好待曇嬪,還有我們來這的事,讓他們不許說出去。」心中想著,若這銀子不灑下去,來日裡他們也會記她今日的恩典,一方面若是讓別人看見他們也能幫自己圓場,二則是讓不求讓高希有著跟之前的待遇,至少在這裡還可以過得像人的生活。
「謝娘娘賞賜!微臣一定會好好的做!讓他們把您來的事都帶到棺材裡面。」
苡憐對他微笑了下,扶著蓮華的手出去了。
苡憐回到翊坤宮,曉汐跟朝汐早就準備好,梳洗的東西。苡憐在鸞鳳朝天的珠寶金屏風後換下錦袍,取下頭飾。纖細修長的小腿,進入飄著花瓣的浴盆中,緩緩的將整個身體泡進去,纖細的指尖撫著沾濕的黑絲綢看起來更顯光澤,黑色的髮絲落在胸前,隱著這鎖骨若隱若現,美人入浴的光景,於那些男人是多麼的詩情畫意。
梳洗完的苡憐坐在鎏金西洋鏡妝台,簪起以往的鸞鳥旗頭。此時朝汐走進殿中詢問:「娘娘那金幽茶的水,有需要加些什麼嗎?」,苡憐看著鏡中朝汐的倒影畫著額黃:「加點蜜柚乾果。」
一如往常李秦的喊聲「皇上駕到!」
「皇上金安。」
兩人坐在金箔與蘇緞砌成的榻上,苡憐接過茶杯:「皇上這是臣妾新配的金幽茶,皇上嚐嚐。」
彥喝了一口:「這茶口味清香,略帶酸甜。苡憐這裡面擱了什麼?」
「皇上在養心殿,看了一天的折子了,這茶裡是白毫銀針配上黃山的貢菊,還有些許的野薑花瓣跟枸杞。以蜜柚乾果煮過的水沖泡,這菊花跟枸杞有著明目之效,皇上喝著正好。不然看了一天的折子,一些事情看著也模糊了。」
他放下茶杯笑道:「聽妳這麼一說到也真是合適呢。孤一事,不知道苡憐是否聽孤一說呢?」
「皇上說吧,臣妾聽著。」
彥握著苡憐的手悅道:「孤要晉妳為妃位,並讓妳養育月思公主。」
苡憐對這突如其來的事,讓她有些失措:「皇上,臣妾資歷尚淺,宮中不乏比臣妾才德雙全的姐姐,臣妾不是適當... ...」
彥柔情的吻阻止了苡憐接著要說的話,苡憐感覺自己的嘴被東西撬開,濕滑之物滑了進去,那是彥的舌,苡憐無力反抗,只能順著彥的舌附和上去,在口腔中纏綿著,彥結束後對著她微笑道:「妳忘了孤說過的話,孤不許妳妄自菲薄。孤說妳擔的起便擔的起,你接受就是了。還有孤也說過在妳我兩人的時候,孤許苡憐喚孤的名。」
苡憐孩是對他的臉他的唇無法抗拒,使得自己的免臉滾燙了起來:「皇上真過分,專門欺負臣妾。皇上是說過,但是他們都還在呀... ...」
彥笑道:「沒有呀!苡憐也該喝喝這茶了,這人都出去了苡憐妳還沒看到。」
「彥你慣會笑話臣妾。」
我雖不討厭他,不得已的柔情,不得已的嫵媚。
卻要裝做跟他兩情相悅的模樣,有時我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世間紅塵的情愛,太誘人,愛語綿綿,如美酒醉人心,我曾認為若不沉醉於此,不辜負了?
那時的我甚至自認此為''風雅'',便覺得其他隱匿世事的狐妖們,不知趣... ...
但如今,我的情、我的心、我的愛,都已經被清給奪走了... ...
這樣的風雅,對於現在的我只是個負擔... ...
與清的死一同折磨著我... ...好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