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豪，你居然忘記我們在一起第四年的紀念日，你這個不稱職的男、朋、友！」留著輕柔長髮的女孩憤恨的看著我，眼神令我有些愧疚。
｢我為了你蹺掉了下午的三節課，那三節，每節都是必修。而且每個小時，都有人傳簡訊跟我講說，教授它媽的居然點名了。難道這樣還沒辦法彌補嗎？」
｢你知道我在＂奇蹟＂等了多久嗎？老闆娘還以為我們吵架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女孩的情緒越來越強烈，眼角若有似無的閃爍盈光。
我有些心疼，正想從口袋拿出暗藏的禮物，雖然跟原先計畫好的時間差了一點，但唯有這樣才能讓她破涕為笑吧。｢其實我……」我的手還停在口袋裡。
｢我不想聽，人、人家這麼期待的這一天，你居然……」女孩的清淚從兩頰旁滑落，肩膀似乎因為憤怒而些微顫抖。
｢可是我……」我輕輕扶住她的肩膀，用指尖感受一絲絲女孩的顫抖，而口袋中的禮物還是遲遲沒有機會拿出。
｢不要碰我，讓我一個人去靜一靜。」女孩用力的甩開我的手，我有些錯愕，看來以後必須要罰跪算盤了。
女孩轉身就走，走路時的步伐隨著憤怒而略顯沉重，卻沒注意到，一旁的交通號誌悄悄轉變。
｢曉玲，我錯………」我忽然瞥見遠方一台貨車襲來，且看見了路中央失神的女孩卻完全沒有減速的跡象。｢那司機在打盹？」我終於看清，貨車上的司機搖搖欲墜，正在堅守睡意侵襲的最後一道防線。
整個世界彷彿慢了下來，我看著斑馬線上的曉玲，這時候要叫醒她逃脫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我到底該怎麼做？」我心急如焚，腦中思想著一切的可能性。我摸著口袋中，那個”原本”能牽起我跟曉玲一生一世的紅線，突然間我似乎明白了。
｢沒有她，我就不會是完整的我了。」我心領神會的嘴角上揚，拔腿狂奔。｢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沒被紅線所祝福。而我們的緣分，可能也就要到此為止了，曉玲。」
｢我、我在哪裡？」我睜眼醒來，卻發現身邊一片漆黑。我嘗試找尋電燈的開關，卻發現我的身旁並沒有任何東西。｢怎麼回事，難道我死了？」我不可置信的全力奔跑，卻依舊無法再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找尋到出口。
｢醫生，我男朋友怎麼了，還活著嗎？」我身軀一震，這不是曉玲的聲音嗎？｢曉玲，妳在哪裡？我在這裡啊！」
｢還活著，可是患者傷到了頭部，可能．．．」
｢可能什麼，醫生你快點說。」曉玲緊張的咆嘯，我第一次聽到曉玲如此驚慌失措。
｢可能成了………成了植物人，很抱歉，但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三個月是最後的喚醒期了，多跟他說說話，看能不能刺激他。我先離開了。」摳隆，房間關上了門。還能說什麼呢？我很訝異我面對了我成為了植物人這個事實，卻絲毫沒有任何驚慌。｢至少我保護了我最愛的人，至少………我在我生命中最完整的時候，才成為了植物人。」
沉默了許久，我也沉澱了自己的心情，也許曉玲走了，以許沒有。
我沉思了很久，因為沒有任何事能打斷我，也無法打斷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甚至的我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其實也是因為，我只能自己一個人，靜靜的思考。
｢唉，家豪。」我抬起了頭。｢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那天嗎？那天雨下得好大，真的好大。你把你的雨傘給了我，你就是這樣自以為很帥。我全部都看到了，你就這麼、這麼的走過了那個路口。笨蛋，就一定要為了一個陌生人這麼好嗎？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嗎？」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也許是在笑，也許在哭。
｢還記得一年級時，你不停的追我，但我卻遲遲沒有答應嗎？你還佔領了學校的廣播室，用你那老是走音的笨嗓子，在全校面前唱歌跟我告白。我沒有答應你，但我真的很開心，真的好開心。那時，我並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怕，交往後會失去這種感動。」曉玲似乎有些哽咽。
｢當然記得，我還被說是興大走音王，被笑了幾個月勒。」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濕潤潤的。
｢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嗎？我們在合歡山上跟大家走散了。天色暗了，那時候好冷，是你抱著我，說要保護我一輩子，那感覺真的好溫暖，我多想時間停在那一刻。」曉玲漸漸帶著哭腔，鼻子時不時的抽蓄一下。
｢我記得，那天的星空很美，星星很亮很亮。」我也略有些帶著哭聲。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我說我想吃霜淇淋，你從經濟老巫婆的的課上，直接從三樓爬出去。你不知道，我都快嚇死了，沒想到你還真的帶了兩支的霜淇淋回來。」
｢笨蛋，那才不是約會。」
｢還記得我們最愛的那首歌嗎？就算用盡所有真心，卻到不了妳的心底，回憶難以靠近，妳是我奢求的唯一。讓我用盡所有力氣，只要你相信，我最堅持的聲音，只剩一句，Love u u stay with me.」曉玲低聲鳴泣。
｢還記得我們一起去台東，火車坐到腿都軟了………」
｢還記得我們一起去看雲海嗎？」
｢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阿里山嗎？」
｢還記得我們一起去武陵看櫻花嗎？」
｢還記得你說，要保護我一輩子嗎？嗚嗚，你這個騙子，回來啊。你走了，我的這一輩子，誰能保護我?」曉玲嚎啕大哭。朦朧間，我的腦海裡浮現曉玲的梨花帶雨的輪廓，我多麼想再次撫摸她的臉龐。可惜這輩子我已然無法如願。
我雙膝跪地，在似乎要將人完全吞噬的黑暗中，我的眼淚滂沱而下。｢原來，我對這個世界還有所留戀。為什麼妳要對我說這些？為什麼妳要再讓我對妳感到愧疚？」
｢神啊，再給我十秒，十秒就好了啊。至少，也該讓我跟她道別啊。」
創作內容
身不由己
修羅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