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囉，我們要開同學會啦，妳要來嗎？」
電話那一頭是班代的聲音。我把手機用肩膀夾在耳際，手上一面打電腦一面講話：「啥時候？喔？星期幾？還有誰要來？」
「我已經找到了一些人了，名單傳給妳！」
班代的辦事效率令我佩服，我才要把手機換從左邊耳朵換到右邊耳朵，電腦上就跳出新郵件的通知。一打開確定出席的同學名單，我差點把手機弄掉。
他的名字在上頭！
「你怎麼找到他的？他一畢業就失聯了不是嗎？」
班代的聲音聽來志得意滿，我幾乎可以想像那人一定是鼻子翹得老高：「請說我神通廣大？」
「少來！」我罵回去。
「喂，照理說最容易抓到他的人應該是妳才對吧，結果竟然是我先找到他，妳還不謝謝我？」
「囉嗦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前』女友！」
我們分手之後，雖然還是經常修同一堂課，遇到要報告之類需要討論的時候，他也還是對我很友善，就像對其他的朋友一樣，我有時候還會偷偷看著他，也覺得他常常望著我，好像有話要跟我說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我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跟他坐在一起，也不想跟他借筆記，更不主動找他講話。我告訴自己說，這樣一個大呆瓜，為他哭一個星期算是很便宜他了，我再也不要浪費時間去理他！這次我要讓他自己回頭來找我！
他沒有再交新的女友，卻也始終沒有回來找我，我們就這樣畢了業，畢業之後也沒聯絡。
跟班代確定了我會出席之後，掛掉電話，眼睛盯著螢幕上、郵件裡面他的名字，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
明明已經二十七八歲，快要進入輕熟女的階段了，可是一想到他卻還是會臉紅，就像當年那個少女一樣。
他跟我記憶中的模樣完全相同，幾乎是踏進餐廳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還是簡單的襯衫搭夾克跟牛仔褲，剪得短短的頭髮也仍然亂翹。
利用大家打招呼的空檔，我很快地掃視了一下全場。班代的邀請函上有說「攜伴出席」，來參加的同學們也確實有些是帶著先生或太太，也有人帶著男友或是女友來。我沒有伴可以帶，看看他，似乎也是孤身一人。
「耶？當年全班最受歡迎的少女殺手，現在竟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我看到他臉紅了。
「沒有啦，我都是被甩掉的那個……」
「我們才不信，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走到哪都有人投懷送抱對吧？對吧？」
「快說，你畢業之後到底又釣到了多少人？」
「過來過來，今天一定要問個仔細！」
面對男同學的七嘴八舌，他只有苦笑著搖搖手，一副「往事就別提了」的模樣，問題是大夥沒有人想放過他，男生們紛紛把他當年的「輝煌戰果」挖出來講，聽得跟著一起來的太太或是女朋友群跟我和其他女同學一樣猛翻白眼。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起鬨去灌別人酒，他終於獲得自由之後，我擠到他旁邊。他看看我，露出微笑，臉孔線條變得柔和：「嗨。好久不見，妳變漂亮了。」
停頓了幾秒鐘之後，他看著我身上穿的橘色底印碎花連身裙，稍微偏了一下頭，是我記得的小動作：「橘色還是很適合妳。」
「是喔，謝謝你喔，你也跟以前一樣，老是穿很類似的東西。」
他往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聳聳肩，雙手一攤：「妳知道的，男生的衣服也就那幾種。」
「沒有人幫你挑嗎？不然，下次我幫你挑吧？」
「謝謝妳。」
他的笑容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有些笨拙，一點點稚氣，而且還是很友善，就好像，好像我二十一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從來沒有對他大吼大叫過一樣。
他拿過桌上的柳橙汁，替我倒了一杯，我趁機瞄了他的手一眼，那上頭沒有戒指。
「那個……」
「什麼事？」
我深吸一口氣。
想問他說，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是真的沒有，或者只是沒有帶來？
還想告訴他，即使我們分開已那麼多年，我仍然沒有忘記過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許──
「我問你喔，你──」
「嘿！你們兩個在這裡講什麼悄悄話呀？！」
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把話講下去卻被打斷，幾個明顯喝多了已經開始語無倫次的同學猛地從我們旁邊包夾過來。
「當年的班對在敘舊了是嗎？」
「喔喔！喔喔！舊情復燃喔！」
「再續前緣喔！」
「喂！等、等等，什麼話！」
被一群人左右一圍，我們被擠到一起，近到我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是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那種甜膩的味道，而是很淡的、有些舒爽的柑橘香。
即使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也沒有音訊，我對他身上的味道仍然記憶猶新；他從不用那些有摻香精香料的的沐浴乳跟洗髮精，我們交往的時候，他身上始終都是乾淨清爽的肥皂味，他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的時期，我也沒在他身上聞到過女孩子的脂粉味。
我又想起了學妹的那句「我沒有辦法讓學長身上染上我的味道」。
大家笑得很開心，眼淚卻不聽話地在我的眼眶裡打轉。
我好想知道，是誰有那個能耐？
當年包括我在內有那麼多個女孩子喜歡過他，每個都在他那無藥可救的鈍呆笨拙之前舉白旗投降，現在，現在竟然有人辦到了？
那麼，他一定很愛那個女生囉？
那個女生到底是怎樣的人？
他為什麼不帶來昭告天下呢？還要讓我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
我實在沒辦法繼續假裝不在意，硬是抓起包包，擠出聊得正開心的人群，只覺得我不想再看到他，因為，因為他再也不會屬於我了。
耶～～好老梗喔（打自己的頭）
創作內容
遊戲思維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