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蓓玥和芊茵來到了一間新店市知名的百元熱炒。在店員熱情的招呼下,很快地,滿滿的一桌菜讓兩人真是大開眼界。
「玥玥,你要青島啤酒嗎?」芊茵一副準備不醉不歸的樣子。
「你確定這麼多菜我們吃的完嗎?」蓓玥才從廁所回來就被滿桌的菜嚇到了。
「放心啦!我先拿半手,你喝不慣我們再換。」穿著粉紅色高跟鞋,芊茵移動到冰櫃前的速度依舊驚人。
芊茵本來就打算今夜讓蓓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因此準備充足的酒菜只是最基本的功夫。
啵──!滋──!
「痛痛飛走吧!該死的倒楣事都消失吧!耶!」兩人的啤酒罐碰撞在一起。
「去他的兩千五百萬啦!去他的社區服務時數!」蓓玥把手舉的老高。
她一口氣灌下半罐啤酒。「哇!」
「對對!這樣就對了!」芊茵笑著夾了一些醉蝦到她的碗裡。「多吃點。」
距離她們上次聚餐大約也有一個月了。對於忙碌的小記者來說,在公司裡碰面的時間十分稀少。她們絕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等待採訪和交通花費上。而且在沒有人陪同的情況下,所有採訪過程都必須自己全權負責,不論是攝影或錄音還是撰稿。有好的聚餐時間對她們來說是非常可貴的!
雖然年輕的女性上班族多少都會有減肥和維持身材的壓力,但她們今天卻是完全徹底地放開大吃。
「嗝!你再拿一手啤酒吧?」蓓玥把空罐隨意往桌底下扔,她已經有點喝茫且雙頰泛紅。
芊茵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喔?這可是你說的唷!」
突然間手機鈴響了。
「嗝!誰啊?」蓓玥迷濛地把手機接了起來。
「嗝!喂?」
「小玥,你喝酒唷?」
「媽!?」聽到媽媽的聲音,蓓玥整個醒了不少。
「不然偶素誰?不要喝太多!小心肝。雖然你應該不會因為肝病住院,但也不要挑戰自己的未來。哉某?」
「好啦,我知道了。」蓓玥微笑著。
「我從上海打國際電話很貴,長話短說啊!」
「嗯。你說。」
「你最近是不是欠了一大筆鉅款啊?」
「媽!沒有啦!」蓓玥整個酒都醒了。
「別騙你媽這個半仙。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
蓓玥的媽媽是位算命仙目前居住於上海。從蓓玥有記憶以來,媽媽的占卜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的高勝率!只可惜關於家人事情的占卜準確率卻只有一成。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對媽媽的尊敬。
「但是你可曾知道嗎?這件事情會有個奇蹟的轉圜!一個難以置信的人生轉折!」她用著一貫的誇張語氣說著。
「真的嗎?你趕快告訴我。」蓓玥有點好奇她媽媽的建議。
「Yes I Do!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重要,但是你要馬上記下來。哉某?」
「啊?為什麼?我才不要亂答應別人求婚,你不會要我嫁給有錢的老爺爺吧?」
「誰說你有那個多金的命了?有這種好對象先介紹給你媽,干哉?」
「好,好,好。我會的。如果我遇到的話。」
「你可能會遇到老奶奶或是小帥哥前來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然後你要照媽的話回答他們。」
「呃,他們會問什麼問題?會跟我現在的困境有關係嗎?」蓓玥突然開始想要掛掉電話了。
「不准掛媽電話。當然有關係!絕對有!反正聽媽的話就對了。晚安,小玥,拜。」
結束了這通莫名其妙的通話,蓓玥有一種浪費時間的感覺。「國際電話是有多貴,偶爾才打來一通還要跟我計較。」
芊茵早就拿了一手啤酒回來,坐著聽她和媽的無厘頭對話。
「你媽說什麼?要你去相親嗎?」
「沒有啦。怎麼可能。」蓓玥差點翻了白眼。
蓓玥靜下心後,努力地把剛才的對話再重複一次給芊茵聽。
「喔?所以你媽認為會有人來幫助你嗎?幫你解決困境?」
「不知道,可能吧。但她的占卜在我身上幾乎沒成功過。唯一的一次就是我會搬到台北。不過這不需要算命也猜的到。」蓓玥又開了一罐啤酒。
「是嗎?」芊茵望向遠方深思著。
「我小的時候,我爸過世前也曾跟我說過。『小玥,爸爸不能陪著你了。但你不要怕,不要擔心。在你最受傷,最無助的夜晚。爸爸會找天使來幫助小玥的。』」
「然後呢?」
「什麼然後啊。當然什麼事都沒發生啊!拜託。」蓓玥又丟了空罐到桌下。
「也真是難為你了。姊妹兩人獨自在台北打拼......真是辛苦了。」
「唉。這也沒辦法。人生嘛。總是要往前看的。雖然我揹了兩千五百萬的債務......」
「你別這樣想啦。」芊茵又開了一罐啤酒遞給蓓玥。
「唉,現在路上隨便一個流浪漢都比我有錢至少兩千五百萬啊......」蓓玥灌下啤酒。
夜深了。
芊茵幫蓓玥叫了台計程車送她回去,並已幫她付好了車資。
「晚安了,玥玥。明天要來公司唷。千萬別被那些爛同事打敗你!」
「嗯!明天見囉,晚安。蓓玥微笑著向她揮手。」
§
隔天下午。長兵和勝利在醫院的復健中心運動。
經過了兩個月的休養,江勝利的身體復原了不少。在拐杖的輔助之下他能緩慢行走,但每一個步伐仍然十分費力。但這只是在復健中心內的成果,萬一到戶外或是不熟悉的環境則顯得舉步維艱。他的視力目前只能感覺到光亮的變化,就像在大霧中只能看見灰濛濛的一片,任何物體的形狀或是線條完全無法分辨。
雖然身體狀況已有改善,但距離再踏上籃球的目標則還有非常長的一段距離。他仍然時常感到灰心意冷。
「加油,加油。就快到了!」長兵的聲音在江勝利旁邊呼喊。
「呃......」勝利左手扶著牆面,右手倚著腋下拐杖緩步移動。
長兵手上拿著復健紀錄的本子,他們希望每天能夠比昨天走更多的路程。
「現在已經平昨天的紀錄了!堅持下去,你可以的。」
「我知道啦。你每天都同樣的話講不膩?」
「再多走一點!」
「喔。」他的肌肉已經有些痠痛。
長兵在旁邊已經把輪椅準備好了,他正仔細地觀察勝利的每一個步伐。
「再一下,再一步就好。」勝利的步伐有些顫抖,他現在只能靠意志力向前走。
哇──!
他的步伐一個不穩整個人就蹲了下來。
「可以了,今天別再練了。小心弄傷自己。」一位在旁邊輔佐其他病人復健的護士說道。她每次看著他這麼積極地做復健也是有些心疼。
「凱文,今天就到此吧?」長兵攙著他坐上輪椅。
「身體有那裡不適嗎?有沒有痠痛或是肌肉抽痛?」護士走向他們並關心著。
「手臂有些痠痛而已,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江勝利隱瞞了身體的不適,他不想讓長兵為他操心。
「謝謝你,我們這就回去休息了。」長兵把填好的復健紀錄表交給了護士。
「回去記得多按摩肌肉徹底放鬆啊。」
每次做完復健江勝利的心情都容易陷入低潮,於是他們倆回到病房的路上並沒有多談論些什麼。
回到病房後,江爸爸請的看護已經將飯菜為他們準備好了。「時間還有點早,您要先用膳還是先洗澡呢?提醒一下,七點左右,主治醫師會來檢查身體狀況。」
「我先洗澡吧。」江勝利不大喜歡醫師視診,每次的結論都難以令人高興起來。
長兵把一個R型的防水助行器給拿了過來。「剛才復健會太累嗎?洗澡時小心一點唷。」
「不要囉嗦。你先吃飯,別等我。」一提到洗澡這件事江勝利就十分尷尬。
剛住院時每次洗澡都會被看護摸遍全身讓他心中有些疙瘩,所以他便很快地學會獨立洗澡。但上週他在浴室裡不慎摔了一跤,立刻被衝進來的護士和醫生給全身看光光了,這讓他十分氣憤卻又無可奈何。也因此浴室的地板和和淋浴間全部加上了防滑墊。甚至熱水和冷水的把手都特別換掉了,圓形是熱水,三角形是冷水,避免他不慎燙傷自己。
在江勝利洗澡的期間,長兵坐在餐桌上用著晚餐,並打開四十吋大電視看著昨天的NBA精彩賽事。
但電視是靜音狀態......
他刻意避免讓江勝利接觸到太多籃球的消息,以免觸動那敏感脆弱的情緒。
二十分鐘後,勝利倚著助行器慢慢地從浴室走了出來。看來他成功地完成了洗澡的艱難任務。
「你打開電視轉個音樂頻道吧?」
「唷,好。」長兵一台台切換著頻道。但他不熟這裡的電視頻道系統,一時之間還真是找不到。
「呃,你知道是哪一台嗎?」
「你怎麼問我?你覺得我知道嗎?」江勝利有些生氣。他怎麼會去問一個瞎子呢?
突然間他切到了一台幼幼台。
「慢著......」江勝利突然聽到電視傳來的一些字句有些興趣。
「嗯?」
「它在演童話故事嗎?」
「呃,我想是吧......」長兵看著畫面中的幾個大布偶跑來跑去。
「好像是王牌超人的故事?」這故事突然勾起他小時候的記憶。
「你怎麼知道,這故事我都快忘記了。」長兵覺得他有些無聊,但如果這能讓江勝利開心一點的話,那就依他的意思吧。
「我記得我國小時曾經跟一個比我大兩歲的高年級女生搶過這本書呢。」
「呃,是初戀嗎?國小?」
「不算是吧。我記得我和她會在圖書館裡搶著借閱王牌超人的故事書,想辦法讓最後一頁的借閱紀錄簽上自己的名字。」
「嗯?然後呢?有初吻嗎?」長兵對於這種年幼的戀情沒太多興趣。
「有一次我在生日時拿到了一本王牌超人故事書,隔天我就直接拿去給她。我跟她說:『以後圖書館的書不可以跟我搶了!』」江勝利笑了出來。
「嗯?所以哩?」
「她說:『我不要你的書。如果你答應作我的王牌超人,我就不跟你搶書了!』於是,我答應了她。那天之後,反而都是我帶書去借給她看了。」
「那不錯啊。這結局挺好的。」
「但可惜我們家在學期結束後就搬去美國了。而再次回到台灣也是好幾年後的事了。」
「她記得你嗎?」
「不知道。但我已經忘記她的長相了。我只記得她姓林,名字想不太起來了。」
「林小姐唷?那她現在也應該在社會上工作囉?」
「應該是吧。不過我之前念的國小不在台北。」江勝利突然沉思在以前的美好回憶之中。
「明明就是初戀......」長兵低聲說著。
眼看著時間逐間逼近七點,長兵也知道該提早閃人了。江勝利不喜歡醫師視診時他在旁邊。
「我該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好吧,謝謝你陪我復健。改天見。」江勝利對他笑著。
步出了病房,長兵突然收到一封林筱娟的簡訊:勝利哥今天心情還好嗎?
「他好得很啦。想起初戀的事他開心的哩。」長兵喃喃自語並回覆了簡訊。但他可能不知道筱娟收到他的簡訊會有些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