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她睜開了眼,因四周嘈雜所醒。鳥鳴不絕於耳、樹葉摩娑聲不斷;視野被綠色所覆蓋,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在林中睡去;她癟癟嘴、用雙手撐起上身。
昂首。
濃密的綠葉幾乎遮住了天空,只能從稍許縫隙看見那抹淡藍。
『等戰爭結束後,我有話要跟妳說。』
回憶逕自逃出束縛,干擾她平靜無波的心境,本撅著的嘴又翹得更高了。於是,她轉身—離開。
陽光調皮似地從間隙竄出、將微弱的光投進樹林,地上有著一塊塊光痕;少女恣意走過,光暈著她銀白的長髮,暖黃攀上她的額髮,緩慢地朝髮尾移動,最後脫離,還輕巧地偷走一點她的溫度。
「溫暖也是會偷走別人的溫度嘛……」她喃喃自語著,握緊了泛冷的手指。
語畢,她離開了。
—沒有回頭。
夜更。
今夜輪到她來守哨。
她迅速地開啟資料庫、在空氣中揮舞著手指、一筆筆數據、圖表,於她金色的瞳孔倒映;手指飛快地動作,她正專心地為明天陣仗做最後準備。
「處理得怎麼樣?」身後發出聲音。
她一回頭就撞見了一張大臉;她嚇了一跳,不禁抽一口氣,然後隨即跳開。
直到她冷靜下來,辨識出來者才鬆除警戒。
「對不起,嚇到妳了。」他說。
「沒什麼。」她回道。
……
兩句話,他們的對話就宣告結束。
她將目光停佇在他身上,但手上的工作卻未停止。
此時,四周寂靜無比,唯一的聲音來自她點擊資料所發出的提示音。
他一臉窘迫,藍色眼珠轉阿轉;試圖找些話題,啟唇、支吾了幾聲,最後舉白旗放棄。
他釋出了笑容,用手掌撥了撥那頭金髮;耀眼的金色頭髮在月光下沉澱,髮絲尾端被照得幾乎呈現消失狀,光屑在旁飄蕩著。
「還是不善言詞呢,伊芙。」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被喚作伊芙的少女,癟起嘴說道。
「……晚餐怎麼樣?好吃嗎?」她發起話題。
剛問完,她立刻就聽見少年竊笑的聲音,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核心運作瞬間快了起來,有點惱怒、臉有些脹紅。
當她正要命令他不准笑時,他說話了:「明天……戰爭就要開始了呢。」
伊芙聽見,點了點頭:「希望一切都順利。」
她似乎看見他苦笑,湛藍的瞳孔閃著不知名的光芒。
其實伊芙一直很想對少年說「你長得很漂亮呢」這種話,但礙於她拉不下臉的原因而放棄;他的五官很漂亮,秀氣的細眉、高挺的鼻樑、單薄的嘴唇,不過最惹她注意的,就是他那雙靈動的雙眼;藍色的眼睛像大海一般,深沉而毫不見底,在光照下那雙藍色會更加耀眼,如同寶石般。
「如果勝利的話,妳以後該怎麼辦?」
他將頭轉向她,月光從旁灑進他藍色的眼,絲絲閃耀、剔透而純粹。
她沉默,不打算回答。
見伊芙不願回答,他也就不追問了。
晌久,他勾起一抹微笑;他朝她走近,起初伊芙還愣了一會、試著理解他的行動誘因,但後來看他越走越近,感覺兩人就快相撞了,她才急欲警示:「你—!」
太遲了。
已經太遲了喔。
她來不及阻止。
他就將嘴唇覆上她額間鑲的寶石。
輕吻著、不著痕跡,輕柔地感覺像是有羽毛拂過那般。
她僵直身軀,像是被石化般、動根手指如舉萬噸石那般艱難。
情況持續到少年走遠後才恢復。
「等戰爭結束後,我有話要跟妳說。」他輕柔地說著。
伊芙愣了愣,傻傻地點了點頭。
退開了她,少年臉紅的可以、還冒了些汗,他緩慢地走過她,之後逐間加速,用快走的方式迅速離開現場。愣了許久、直到少年走過她時,她才明白他對她做了什麼;她的臉頰「唰—」地竄紅,如高速加熱。心跳亦同;頻率沒有與少年的距離呈正比,加速著、蹦跳著,令她喘不過氣。
感到有點茫然,她回頭看他。
但他沒有回頭。
—沒有。
伊芙將手伸向天空,想抓住在空中漂浮的雲朵。
『雲怎麼可能抓得住,別作夢了。』
『抓的住喔,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也算!』
癱散而慵懶的臉染上一層笑意。
老實說,過了這麼多年,自己的身體機能也逐漸朽壞、無法修復。
再過不久,中樞核心就會停止運作了吧。
找不到任何能利用的材料了呢,況且自己已去不了任何一處了。
曾試著復興納斯德帝國,但也無可奈何,就算一個人再怎麼強大,遇上需要團隊合作才能通過的關卡亦是沒用,獨自的強大只要遇上合作,亦會變為一文不值;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自己身上的零件、數據,都是帝國科技的精密結晶,怎麼能說學就學呢?我就該保持著這樣子,逐漸死去嗎?
真奇怪呢,納斯德竟然會死亡……
所謂死亡為何?
人類是肉體到達極限而失去機能,那機械呢?跟人類一樣嗎?
如果它們擁有不朽的機件呢?
那是否為人類常云的「永生」?
……跟孤獨相處久了,自然就會開始自言自語了呢。
不能躍出這座林一步。
雖然不知道如今的政治形態,但如果被發現,還是有可能被滅口。
因為自從在與魔族戰爭時,從中得知敵軍中有納斯德的存在,人類就對納斯德發起一連串的反動、排斥,甚至耳聞鄉村間有納斯德遭酷刑虐殺。幸好我在艾爾小隊的庇護下得以倖存,至於其他納斯德就不得而知了,但以它們的智慧或許不會考慮到如此層面,畢竟思想系統尚未開發完全……納斯徳終究還是得與人類為敵嗎?
—就某種程度上,我應該也是幸福的吧?
—死亡的方式並非與它們相同,不是被迫而亡;而是我自己選擇滅亡。
而在我有意識的每日當中,都覺得缺失了重要的東西;在林中少不了寧靜之聲,但少了吵鬧的聲音、令人煩雜的喧嘩聲,是缺了嘈雜卻溫暖無比的聲音吧。同伴的面貌,我早已忘卻許久;只記得他們各有一雙堅定無比的眼神。
這是壞事嗎?
倒也未必……至少,他們的容顏對我而言是永恆的美,我能在自行創造出他們最美的模樣。
問我會不會想他們?
—當然會。
改變了我的視野的人,我怎麼能忘?怎麼可以忘?憑什麼忘?
就算是死記的,我也要記住他們。
儘管忘記了他們的面貌,但他們會永遠存在我的心裡。
「努力記住他們」—這是我對自己的命令。
然而,我發現使我空虛的原因並不單單來自他們。
戰爭來了。
正確來說,已經來了幾個時辰了。
映入雙眼中的土地,本是如此嫩綠生氣著,如今被人踐踏、蹂躪,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前線依然廝殺地猛烈,雖然相距不近,但仍能看見遠處的塵煙瀰漫、還有些許的人聲與武器鏗鏘聲;輔助部隊正一批批從城門出現、有些要往臨時醫療營、有些要與前線並列、有些則負責攻擊,愛莎是肯定要去艾索德那支援的吧!雖說兩人一定會拌嘴,但是雙方的默契十足,一定是佔上風的!
弓兵則留在城門這裡,他們正位於塔頂周圍的大炮區就位,一旦有敵兵入侵攻擊範圍,必定將其射殺;但遇上納斯德時,弓箭再銳利也無法貫穿其堅硬的外殼,就得以砲彈為輔,砲彈輕觸地面時隨即炸出個大洞,銷煙充斥於空氣中、臭味以及些許泥土的味道,這也是大地為何如此入目不堪的原因之一。補給兵正賣力地搬出一箱箱烏黑光亮的砲彈,指揮官忙碌地指揮著士兵們;指揮官有著一頭黑髮、一雙箔金的雙眼,非人的左臂在人群內顯得突兀,但不影響眾人對他的景仰與信任。這應該是他努力的成果吧。
弓兵內有個人特別顯眼,她有著一對細長的耳朵,綠色的頭髮,身為精靈的她竟然站在人類戰地、為人類而戰;儘管她嘴上總說「是為了大自然而戰」,其實她內心的標準早就產生變化了。對人類溫柔、對他們漾起笑容,到最後被人類所背叛、自己的生存之地化作如此下場,她應該最傷心的人吧。
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前線不斷擴張著他們的領域,代表情勢正往好處發展;此時,炮兵列隊豋場了,用兵種來辨別的話,炮兵應是體力屬一屬二、他們扛著重達數十公斤的槍砲在站場上奔馳著,到指定地點紮下、將身上的裝備進行組裝,不過有些人會單獨衝鋒陷陣,加入前線的行列。
很奇怪的是,在砲兵列隊中她找不到他的蹤跡。
看著一批批軍隊不斷被送出城門外,她始終找不到他的蹤影。
感覺到身體有些顫抖、不像遇上強敵般懼怕的寒顫,而是擔心著他是否遭遇不測的發顫;她微微瞇起雙眼,提醒著自己不准動搖心思,專心在該專心的地方。伊芙位在塔頂負責偵查戰況、對現況做第一時間的通知,所以大家的情況她瞭若指掌。她知道前線的狀況、輔助部隊正一步步接近目標、城牆區正高度警備著、炮兵列隊正準備進行第一波攻擊……單單找不到他的蹤影。
「他那麼厲害,一定被派到前線支援了吧。」她心想,手指不斷在精密儀器在滑動,毫不停歇。
『等戰爭結束後,我有話要跟妳說。』話語擅自脫出腦海,伊芙的眼角抽動一下。
「—快專心!」她斥責自己。
但似是這句話的幫忙下;它如鎮定劑般,持續在她心頭盤繞,安穩著她浮躁的心。
在魔族第二波攻擊中,她看見體型碩大的魔獸從天地線出現;牠全身幾乎被暗紫的鱗片覆蓋、粗壯的四肢立於地上,每走一步,大地恍若震動著。牠張著血盆大口,某種未知物質在嘴中凝聚,捏凝成散發著暗紫色的光球。伊芙怔怔地看著,又提高了情報搜尋的速度;她俐落地查詢著有關魔獸的資料。她驚覺不妙,立即回報給最高指揮官。
「—快、快逃!」伊芙瞪大了眼睛,看著戰士們不斷往魔獸旁進攻。
無聲、無息地,紫色的光束迸發、直直往塔頂攻擊,伊芙立即閃避;塔頂脆弱地佇定著、儘管內部被轟出了空洞。
她見黑髮青年為保護部下,將自己埋沒在石堆中;綠髮精靈尖叫著,用奔的跑到他身旁、將石頭搬開,將渾身是傷的他拉出。淚水從精靈嫩綠的眼睛滑落,不斷滴在青年帶有傷口的黝黑皮膚上,她抱著他、抱得好緊。他們這樣保持了幾秒後,確認青年無礙便趕緊回到崗位上。
伊芙來不及注意自己身上受的傷,依然迅速地處理情報,順帶把趁機爬上城門的魔族擊殺;當她再次往地面看去,她發現大地此時醜陋不堪,彷彿是最劣等的藝術品……負傷的士兵被醫護人員一個個抬進臨時醫療營,死亡的士兵依然倒在地上、無神的瞳孔正和地面玩瞪眼遊戲,她看見士兵的容貌不堪入目;但似乎是錯覺……她似乎看見了一抹鮮紅被抬進營中。
—絕對是錯覺。
『—我們贏了!打敗那些該死的魔族了!』
『世界總算和平了—!』
戰爭非常順利,戰勢以一面倒的狀況—人類戰勝魔族;雖然出現了難纏的敵手,但戰士們依然屹立不搖,將自己的性命奉獻給了人類所追求的勝利。
—是好事嗎?
—就全面性的觀點肯定是。
戰爭結束後,她正四處找尋著夥伴的位置。
「怎麼……找不到?」她有點緊張起來。
她絕對不會醫療營去找,戰爭後的醫療營,不是傷患聚集地就是遺體的存放區……她下意識拒絕到那處,在內心的某處,她堅信著她的同伴會平安無事;經過了這麼多艱困的戰鬥,怎麼可能會在這裡敗下呢?他們可是被自己所肯定的阿,絕對會平安無事的,說不定、現在是在哪邊慶祝吧?
一定是吧?
—她第一次經歷過這麼多次的不肯定。
—給我好好活下去。
「絕對不會在那!」那是她第一次這麼大喊。
喉嚨有些發疼,像是烈火灼燒著—以後會留下傷痕。
—除了在城牆內防守的兩人,其餘戰死。
—但存活下的青年因細菌感染,過不久宣告死亡。
—女人禁不起戰爭帶給她的傷痛,於是逃回森林,從此下落不明。
戰爭就是這樣,他不會帶給你任何幸福,反而會奪走你所擁有的一切。
當她從同屬前線的傷兵中,聽聞劍士和魔法師的下落時,她似乎聽見心中某處塌陷的聲響、十分刺耳的崩塌聲。穿過了廣場;人們舉著棋子,高喊著「班德王萬歲—!」,驕傲而光榮的神情在此時顯得刺眼。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奔跑,她用最快的速度到醫療營;她擠開人群、從人群縫隙中來到遺體存放區,每具遺體上鋪了白布,白布密密麻麻地散佈著血跡,由此可見死者的傷口處為何。
她先看到了紅髮少年的頭髮,少年的頭髮此時不再惹眼,完全一點生氣也沒有,被素布鋪蓋的身體,腰處明顯 塌陷,她顫抖著身體,努力不去想像。遺體旁躺了一位少女,她有著一頭漂亮的紫色頭髮;她和少年躺姿呈現顛倒,她將頭臥至少年手旁,凹陷的左眼窩流著血漬,沾到素布上頭顯得觸目驚心,少女的身體被裹著繃帶,白皙的手臂到手肘以下空無一物。伊芙睜大了雙眼、捂住嘴,感覺有什麼在心頭縈繞著。少女瞄到伊芙,有氣無力地彎起脣角;接著,伊芙蹲下身,理理她雜亂而充滿灰塵與石屑的頭髮,她像是得到祝福般,在伊芙的注視下,紫色瞳孔中的光輝逐漸暗化、最後毫無光芒。她感覺到全身的血液正沸騰著、有什麼在雙眼淤積著;旁人言語有些滲漏至她耳裡:「失血過多」、「搶救無效」、「可惜了這麼一個天才」……等等。
她想瞪他們。
但她沒有。
她再走著,找尋一個……不想看到他出現於此的人。
她晃過一具具的屍體,血腥味依然繞在她的嗅覺感官上,只要一呼吸,腥臭味馬上就灌滿整個肺腔;一直矜持著的一號表情,如今到覺得有些悽慘;漂亮的燦金瞳孔有點暗淡,其內的餘光代表著還殘留一絲希望、微乎其微。伊芙突然咳嗽起來;咳得喉嚨生疼,血氣似衝向頭部般、讓她有點暈眩,感覺自己像個人類。在這麼想的時候,她就瞄見了他。
—怎麼能用瞄的呢?
—別用那麼輕描淡寫的方式看見我阿。
他平靜地躺在那裡,照理來說他看到自己,應該會滿臉笑容地往自己走過來才對;湛藍色瞳孔被隱蓋在死人般的皮膚底下。表情十分肅穆,感覺失去了往日天真,嘴角一絲不苟地緊密、略垂著。腹部處有一大灘的褐紅,可能是致命死因;口鼻部分有些許血紅,弄髒了他白皙的皮膚,伊芙蹲下身,用手粗魯地將髒污全數擦去、很用力地抹掉,她覺得自己的手掌都快要撕裂了,相信他也是。清除的過程中,觸摸到他的每吋肌膚,伊芙感受到他冰冷的體溫、與自己現在全身沸騰而飆高的溫度成反比。被自己這麼粗暴地清潔方式對待,一定會痛到跳起來吧?
—紅色真的跟他不配。
很痛吧?就跟我現在差不多吧?現在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了,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把力道放輕,我要怎麼做、才能把這種撕心裂肺般的劇痛驅走?我想除掉卻一點方法也沒有。
「開玩笑的吧?鎧甲穿這麼多是穿假的嗎?」依然毒舌地罵著他。
真過份呢,就連到死也得不到一點安慰。
就不能稱讚我嗎?
說我的犧牲為人類帶來微小的進步之類的,這樣也不行嗎?
都不行的話,最起碼把力道放輕吧。
「不行……你太差勁了。」她說。
—方才未流盡的液體,再次從眼眶中傾出。
—第一次觸摸到他,是多麼的冰冷。
—「為什麼會這麼冰冷?」
—第一次觸摸到他,是多麼的難言。
—「不是說要跟我說什麼嗎?」
—他沒有回答她。
白髮少女坐在鑽出土的支根旁,動物漸漸往她靠近;松鼠窩在她的大腿上,她輕柔地撫摸著牠,金色的瞳孔中有些許溫潤之感,沒了以往的銳氣。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些睡意,她覺得自己最近的睡眠頻率越發平常,是運作將要停止的徵兆嗎?
她甩甩頭,試著讓系統恢復正常。
她仰起頭,白色長髮隨她行動而窸窣垂落,被略增強的陽光染得金黃;時間的推移,藍天的顏色加深了些,藍色在金瞳的倒映下有點泛綠。
「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伊芙輕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她。
—也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如果,在戰爭前夕時,她能叫住他、或者他能勇敢地將話全數說盡,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要是能再積極一點的話,是不是就不用這麼困惑了?如果他都難逃一死;那他應該要先把話說完,不應該讓她抱著期待到現今,就無需再把這句話放至心底多年了,要別人記住他也不用到如此地步吧?真討厭呢。
納斯徳真的沒有感情嗎?只是具冰冷的高科技產物嗎?
伊芙對他抱有特殊情感嗎?
伊芙至今還無法忘記他說的那句話,一句「等我回來」,她等了近百年的時間,她心裡到現在還在期待他會告訴她答案嗎?她一定不知道;如果對妳不重要,妳就不必再等他了,如果對妳不重要,何必在意那句話的下文。週遭環境早就全全變更,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一切,拉比摩比的殘骸就臥在森林的某處,他們在高眠著,在一個沒有束縛的地方遊玩著,他們已盡了對主人忠心的任務,甚至能源耗盡的那一刻,他們還在為了主人的安全戰鬥著。
一樣、一樣,夢總會醒、夜總會來,誰都無法避免失去;活得越久、失去的東西越多。
—夢該醒了。
—該面對了。
如果死去,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他會跟我說他想對我說的話嗎?
我能夠告訴他「你不在的這幾年,我一直在等你的下文」嗎?
在戰場上,她所向匹敵;但情場上,她永遠是個初學者。他已是超越「同伴」的感情標準了,那他屬於哪?到現在還是不明白自己對少年的情感、朦朦朧朧,看似愛情但又未達標準,看似喜歡卻早已超過標準。自從他說了「等戰爭結束,我有話要跟妳說。」這句話,伊芙好在意好在意他,為什麼會這麼在意?是在意後文為何嗎?當她找不到他的身影時,一瞬間不安壟罩著全身,伊芙害怕著他會死去,當事實果真如此時,她真沒辦法接受。近百年的時間提供她休憩、沉澱的額度,那現在……如果他能再出現於自己眼前,心底是否會有個答覆?她開始妄想著他的出現,如果能再對她展現笑顏,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有所改變。
—所以這次,別再錯過機會了。
伊芙突然昏眩了一陣子;她感覺身軀輕盈無比,彷彿回到當初與夥伴作戰時的狀態,耳邊依然迴盪著同伴戰勝時歡呼的笑聲。眼前出現了「機件耗損100%」的警示,她笑了笑,她用僅存的力氣將自己傾臥在樹幹邊;白皙雙腿上沾了泥土、青草,還有點溼土抹過的痕跡。
陽光穿過樹葉縫隙,打在她身上,此時她如同天使一般;軀體周飄著金色的光屑,一如灰飛煙飄般,髮絲被照得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她張開雙眼,陽光將空氣中的塵埃顯露地尤比清晰,她似乎還看到一個人佇立在她面前,他穿著一身整齊的裝束,金髮閃閃發亮、生氣蓬勃;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一樣、充滿著濃郁不可化開的情感。
伊芙在即將消逝的意識中,感受到久違的擁抱,還有烙印在額上的一吻。
這擁抱是多年來最溫暖的一次,好久好久,當她感覺到內心空虛時,她都會用雙手環抱住自己。此時一吻,令她冰冷的藍色寶石感受到久違的溫暖;讓她瞬間回到那晚,月亮很圓、天空掛了幾顆星芒,還有還有……他的眼睛非常漂亮。
「—你的下文是?」伊芙幾乎是用氣聲問出,對著那抹似乎是他的身影。
她好像聽到了他的笑聲,之後將她摟得更緊、而後她查覺到他的氣息在她耳邊潛現……
「永遠,伴妳左右。」
伊芙上揚起嘴角,滿足地閉上雙眼。
—核心霎時不再運作。
—某年某月某日,在一處森林,獲拾一具納斯徳遺體。
—因機件過於老舊,將其放置原處,不做任何處理。
《完》
後言:我回來了(笑)
這篇寫起來比任何一篇還要費力,一直以來苦手的戰爭方面,希望能讓你能想像的出來。
其餘剩下的文坑我會趕緊補好。看完需要衛生紙的自取、但作者不提供「揍」的功能喔(笑)
文章詳解什麼的,就請自行來問我吧!
如果有什麼建議,也請盡管提出來,我以後會做適當改進!
……如果是說CP不尬意(台語)……這點我是絕對不會示弱的:)))
話說,今天是魚干干生日……那這篇就給妳當禮物吧☆(不要隨便阿阿阿####
以上。(有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