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別人不一樣。她是知道的。
在她發現,她不像兩位媽媽一樣,喜歡相同的性別。反而,對於自己有著不同構造,也就是男性,她卻覺得臉頰通紅發熱。別的女生,打扮花枝招展,想方設法的接近同性。她亦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她渴望是男性的注意。
一開始,她覺得這沒什麼吧?一樣是喜歡,性別有關係嗎?她毫不掩飾的直接與心儀的男生告白。
「我喜歡你。」
「……我只是把妳當朋友,抱歉。」
她沒注意到,她走後背後的竊竊私語。以及被她告白的男生,臉上的震驚和滿臉的敬謝不敏。她只知道被拒絕了。但受傷歸受傷,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麼。
直至下課後,她經過廁所。
「欸,妳有看到嗎?那個女生居然跟男生告白欸!」
「對阿!超噁心的!死異性戀!」
「一想到她有可能對我企圖不軌,噁!真不知道她腦袋在想什麼。」
「說不定她有病!」
「說不定等下她下一個就對你告白,哈哈哈。」
「我才不要!好噁心!我快吐了!」
「哈哈哈哈哈哈……。」
廁所內此起彼落的笑聲,她感到不寒而慄,明明只是朋友間的談天。她開始感覺驚慌失措,甚至是恐懼不已。
放學後,她從書本、網路了解到這種「症狀」,叫做「異性戀」。
……我不是正常人。她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在有了這認知後,她手忙腳亂的趕緊和媽媽跑去傾訴。
「媽,我好像喜歡男生。怎麼辦?」
從兩位母親面如鐵色的面容,她就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得了好可怕的病……。
媽媽要她好好想想,自己真的是喜歡男生的嗎?是不是自己一時弄糊塗了?錯把友情當愛情。
可她知道,她不是。她是真真正正喜歡男生。
隔天去了學校,她一近班級,她就立刻感覺到詭異的氛圍。
教室的喧嘩吵鬧聲,在她踏進的那刻瞬間鴉雀無聲。每個人眼神鄙視的、嫌惡的、厭惡……。一覽無疑。
她緩步走至自己座位,她坐下,卻覺得如坐針氈。眼神皆像銳利至極的細針,一針一針刺著肌膚,她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她眼神飄移,同學們間的輕聲細語,卻都如震耳欲聾的喇叭聲,一聲聲敲擊她的耳膜。直達至心。
妳這死異性戀。
她突然清楚的意識到,在眾目睽睽下和男生告白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的。可是她的好朋友,不也和女生告白嗎?為什麼?
下課後,她受不了這緊勒脖子的窒息。她需要空氣。她走出教室,她甚至可以隱約聽見,班上幾個男生的咒罵聲。
「靠,一想到跟她呼吸一樣的空氣就覺得好噁心。」
「她幹麻還來學校阿?」
「不知道這會不會傳染?」
「她有沒有什麼性病阿?聽說異性戀都很亂。」
我才沒有什麼鬼性病!
咬牙切齒的離開。她悲憤,卻也難過。她不懂她做錯什麼。怎麼才一天而已,她的世界就天旋地轉了?
一路上,對她側目的人很多,也證明的傳播速度的可怕。大家皆視她如洪水猛獸,各個避之唯恐不及。彷彿她是甚麼帶源體。
她找了輔導老師,說明她的情況。輔導老師說她沒錯,喜歡上別人並沒錯。她喜出望外。終於有人可以了解她!可下一句,卻又將她推入谷底深淵。
妳要不要好好思考,妳真的是異性戀嗎?
輔導老師殷切關心的臉龐,此時顯的多麼虛偽。
……妳也覺得異姓性是種病吧?
上課鐘響,她垂頭喪氣的拖著沉重步伐離開輔導室。回到教室,有些不同。同學們正各自竊笑著,三不五時偷瞄著她。
此時她鐵青著臉,望著她的桌子,那多了四個字。
死異性戀。
可最後,她只默默的拿起抹布,沾濕,緩慢的擦拭。眼淚不爭氣的滴落。
往後的每天,她在學校都是如此對待。她只要東西不見,就得往垃圾桶、廁所找。同學們說,那是異性戀該呆的地方。書包、鉛筆盒、課本等等,有時會連整張桌子都不見了。
而她的桌子,永遠擦不完。噁心、髒話、滾、異性戀等等字眼,五顏六色的粉筆,總是會充斥著她的桌子。有時會外加課本。
而媽媽也只是每天詢問著,妳還覺得妳喜歡男生嗎?直到她煩了,扯下謊話。
媽,我已經改正了。是同性戀了。妳別再問了。
媽媽這才滿意的住了嘴。
下課,她去了趟廁所。不意外的,外面的談論,她聽著聽著都快麻痺了。
「她怎不快點轉學阿?轉班也好阿!真噁。」
「她好像覺得自己那樣很對欸!妳看她上課的時候那附跩臉。」
「真賤。果然是異性戀。」
「咖擦」她開了門。果不其然的她們噤了聲。她眼神掃了一下她們,獨自一人的,走去洗手。
「噁。我再也不要上那間廁所,誰知道會不會傳染。」某個女生開口。
「我也不要。」
「我也是。」
「哈哈哈哈……」
原本廁所的噤若寒蟬,因那女生的話語,如炸開的炸彈,大家哄堂大笑。她這下真的徹底明白,這世界,容不下她。
最後,她選擇了自殺。她只留下一張紙。
對不起,我是異性戀。
媽媽哭的聲嘶力竭,說她的孩子很乖,不可能是異性戀。她說她已經變正常了,一定是別人帶壞她的孩子的!
同學說,她在學校本來就沒什麼人緣。不知道為什麼要自殺。
不認識的說,八成是課業吧?現在小孩喔,真是草莓族。
輔導老師說,她有來找過自己,自己盡力的輔導她的想法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沒有新聞媒體,沒有人傾聽。她說想的。
異性戀,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