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神隱竹林的雙姬
01
在這個魔法與異能力當道的世界中,以靈能力者最為稀有。
根據歷史所記載,魔法師和陰陽師都是創世神在建立這個世界時就存在的人種,可以說是決定這個世界動盪與安平與否的主要因素。然而靈能力者的起源就比較充滿爭議性。
對此雖然眾說紛紜,不過絕大部份受到採信並且由官方正式承認的說法是:兩百年前那場名為「噬世」的災禍過後,由體質極為特殊的人類所生下的後裔,並且具有「某些條件」的人種則被稱為靈能力者。
儘管靈能力者剛出現的一百年間,一直以來穩居龍頭的魔法師和陰陽師堅決站在否定的立場。但隨著由蘿卡蕾茲家族所帶領的靈能力者家族壯大到與魔法世家──史卡雷特、陰陽世家──土御門並駕其驅的程度後,史卡雷特與土御門才勉強和蘿卡蕾茲,並稱為天下三大族系。
至於為何蘿卡蕾茲家族會以後起新秀之姿,以直搗黃龍的氣勢成功奪下世界第一的靈能力者家族如此殊榮。其原因,大概就和創立蘿卡蕾茲的首領──也就是當今蘿卡蕾茲家族第一千金──伊妮斯‧蘿卡蕾茲的父親,有很大的關係。
但這名被稱為「創世之人神」的傳奇人物,其存在的真實性則是連蘿卡蕾茲最為高層的幹部都無法出面澄清,卻也並未否認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其緣故,則是被當今世人喻為天下第一靈能力者芙琳‧蘿卡蕾茲所擔下保證的緣故吧。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在經過為數一個星期的聖格諾斯事件,夏川白澤與伊妮絲‧蘿卡蕾茲為了善後以及準備往後旅行的物品,決定再停留一個禮拜之後,向東方以工藝聞名的「薩諾瓦」這座規模不算小的城市作為下一個旅遊景點。
只是由於納希佛里大陸對外對內的交通只有那座飛船港口,所以白澤和伊妮絲只能選擇以步行的方式前進。
「嗚!話說為什麼會這麼熱啊?」
頂著綁著黃色蝴蝶結遮陽帽、穿著看上去十分輕薄舒適的白色連身裙,看起來一副公主模樣的金髮雙馬尾的嬌小少女,用著一副冰淇琳快融化般的無力聲音,抱怨著此刻高高掛在蒼穹而沒被后羿射下那顆僅存的毒辣太陽。
然而站在少女身旁,明明高出她一顆頭還綽綽有餘的少年,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彎腰替少女搧風,如黑曜般耀眼迷人的瞳子此刻暈上了有些不耐煩的色彩。
「該抱怨的人應該是我吧!?為什麼我還得揹那麼重的行李幫妳搧風啊?」
看著那如清澈流水般的湛藍髮絲緊貼在濕黏的額上,伊妮絲並沒有興起同情憐憫之意,反而那體貼的搧風舉動,更加煽動了蘊釀在內心深處尚未爆發的憤怒,以馬尾倒豎外加可怕的表情瞪著白澤。
「你應該還沒忘記當時在聖格諾斯時,對本小姐做出那些如同禽獸般的舉動吧……嗯?」
雖然語尾刻意強調語氣並且瞇上眼睛微笑著,但白澤露出了像是看見可怕的阿修羅面露紅光,並且拿著利刃掛在自己頸間的恐懼模樣,異常冰冷的觸感隨即爬上背脊。
「那些都是不可抗力啦!哈哈哈……」
「什麼叫做不可抗力!你這本來應該貼伏在本小姐腳邊只管搖尾巴就好的犬居然敢爬到本小姐頭上,還叫本小姐裸、裸體用那不知羞恥的Play幫幫幫幫幫幫幫你洗那骯髒齷齪的地方!你這傢伙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對吧?」
「什麼叫齷齪骯髒的地方啊!話說那是伊妮絲妳擅自穿著一條浴巾跑進浴室,二話不說地把我拖出浴缸不是嗎!」
「才、才沒有!對、對了!本小姐可沒有忘記你逼本小姐套上女僕裝,跨坐在你身上做出前後磨蹭這種下流淫蕩的舉動!」
「等等!那根本就是大小姐妳自己爬上我的床,然後說什麼也不肯下來的吧?」
「誰、你你你你你你說誰爬上你的床了!說到底,那根本就是本小姐一開始睡的地方吧?啊啊!原來如此……」
前一秒還整張臉紅得像蘋果的伊妮絲(嬌羞模式),此刻像是突然被按了開關而忽然沉下臉色,拿起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皮鞭(阿修羅模式Max),眼冒紅光拉著手上的鞭子,並且發出「啪!」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的響亮聲音。
就連能夠和七咲蝶速度相當的白澤,此刻卻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額上不斷冒出的冷汗像久旱沙漠逢上甘霖,令人不禁痛哭流涕。
「拜託。還請小力……」
接著,哀號聲再度響徹雲霄。
從聖格諾斯東方步行約莫百公里,場景也由荒涼貧瘠的沙漠地帶漸漸轉綠,投射到地面的陽光面積也被那漫天迎來的綠蔭縮小著。在白澤和伊妮絲確認已經來到「薩諾瓦」的邊境後,他們決定先在有綠蔭可供乘涼的竹林裡享用午餐。
話雖如此,由於是出外旅行的關係,一向吃慣山珍海味和熱騰騰美味飯菜的伊妮絲,一臉不悅地啃著從芙琳那裡拿來的緊急口糧,和在聖格諾斯補充的魔法晶石保溫料理。
至於白澤,則是一副習以為常(忽略掉隱藏在衣服底下那怵目驚心的傷痕)的表情,熟稔地將包裝十分精美的芙琳便當拆開食用,然後微微一笑。
「雖然是隨處可見的口糧,不過如果是經由芙琳姐的手轉交過來,吃起來就會更加美味呢!」
伊妮絲的清秀柳眉皺得更深了。
「哼!就算是這樣,也改不了它是無味的口糧這項事實!」
「所以我才讓妳特別追加了聖格諾斯的料理嘛!」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對芙琳忠心耿耿的程度遠勝於我!這不是讓人很不甘心嘛?笨蛋……」
「嗯?伊妮絲妳剛剛說了什麼嗎?」
「沒有!大笨蛋!」
為什麼突然生氣起來了?白澤不明究理地看著鼓著雙頰將臉撇向一旁的伊妮絲,看來剛剛伊妮絲後半段那句話刻意壓低了音量,所以白澤才會以為她在喃喃自語之類的吧。
不過大概白澤沒有辦法理解,雖然表面上伊妮絲和芙琳的關係很好,但是只要當他提到芙琳的時候,伊妮絲就會展現出非常不甘心的表情,並且倒豎柳眉向他大聲咆哮。
所以還是乖乖地把午餐吃完,稍微趕一下路吧。做下結論的白澤神速地將食物吞入腹中,然後拿起擺在腳邊用魔法石當成容器盛裝的水,開始猛灌。
「啊!」
「唔!」
被突如其來一叫嚇到的白澤,差點將含入口中的冰水噴了出來,他旋即拍了拍胸膛,噙著眼淚看著一旁不知為何滿臉通紅,粉唇不斷開合的金髮大小姐。
「咳咳!發生什麼事,伊妮絲?」
「啊、啊呃……嗯。不,沒什麼事!」
「?」
伊妮絲支支吾吾的樣子雖然助長了白澤的疑惑,但是他沒有特別深究而繼續拿起水瓶喝水,然而一旁的伊妮絲仍然維持著那副欲言又止的呆滯表情,接著垂下小小的腦袋放棄掙扎。
「間、間接接吻!?」
看著白澤手上理應屬於自己的水瓶,伊妮絲羞紅的臉頰燙得連她都覺得難受,按捺著膨脹到險些炸裂的情緒,她將視線移向被白澤遺留下的水瓶,心跳頓時加速。
怎、怎麼辦?是不是要跟白澤提醒一下他現在喝的那瓶水其實就是自己的呢?還是說,就這樣將錯就錯下去,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然後彼此間接接吻呢?
不可能的吧!這兩個選項無論怎麼想難度都太高了!
「話說為什麼這瓶水喝起來會比剛才還甜啊?噗唔哇!」
話還沒說完,白澤打算再喝第二口的時候卻被伊妮絲從背後來一技飛踢,害他才剛剛送入口中的水又再度噴了出來,並且以相當滑稽的姿勢往前飛撲,呈大字型與大自然進行親蜜接觸。
然而加害人──伊妮絲,則是滿臉通紅喘著粗氣,眼眶濕濡地以看螻蟻的眼神怒視白澤。
「又、又怎麼了啊!」
「沒事!你這個大笨蛋、大白痴!哼!」
到底在搞什麼啊?從剛才就一副吃錯藥的樣子。白澤用手按在被踢到的位置,雖然感覺上伊妮絲那一腳踢得不輕,不過看來應該沒有造成額外的傷害。正當白澤撐起身子想要轉身理論的時候。
「啊!」
聽起來相當淒涼的慘叫聲從白澤嘴裡逸出。
「我、我的水!」
看著橫屍在泥土上的琉璃魔石水瓶,裡頭的清涼液體全數傾流而出,白澤扭曲的臉再度蒙上一層陰影,並且連滾帶爬地衝了上前。
經過數日的長途跋涉,水似乎已經成為了白澤第二個好朋友,每當他和伊妮絲在休息的時候,都會露出像小孩子般的笑容轉開水瓶的蓋子,然後「咕嚕咕嚕」一口吞下去,並且「啊~」地一聲發出沁涼乾脆的聲音。
看來對他而言打擊而大啊。伊妮絲看著將水瓶的屍塊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可憐模樣,原本以為白澤是個「喝大小姐的口水就會覺得如獲甘霖的大變態」,看來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也說不定。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啊!該怎麼辦才好呢?
「啊!有了有了。」
靈光乍現,伊妮絲挺起那小小的胸部得意洋洋地哼氣,然後拿起那瓶理應是白澤,此刻被誤以為是伊妮絲的水瓶,以昂首闊步之姿走到五體投地的白澤身旁。
「哪!這是本小姐賞給動物的恩賜,不、不要誤會哦!」
「大小姐……」
感動到淚流滿面的白澤緊緊握住伊妮絲那細緻白嫩的小手,並且不斷上下搖晃著。「伊妮絲果然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主人了,夏川白澤此刻效忠宣示,我一定會一輩子不離不棄地守護著妳!」
「欸、欸!?」
原本以為順利把這個問題解決掉而驕傲自滿的伊妮絲,被白澤那突如其來像是告白的話弄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只要看見白澤拿起她手中的水瓶雀躍歡呼的樣子,伊妮絲心想:
「──偶爾這樣,應該也不錯吧?」
就連伊妮絲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笑得究竟有多燦爛。
經過一小段休息時間過後,白澤和伊妮絲再度往東方的「薩諾瓦」啟程。
雖然白澤依然搞不懂伊妮絲為什麼要故意挑納希佛里,這種算是有一點偏僻的大陸進行人生旅行。不過一想到當初伊妮絲提到蘿卡蕾茲家族的事情後,白澤就覺得其實也沒必要追究下去。
與其煩惱蘿卡蕾茲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倒不如讓手無縛雞之力的白澤和伊妮絲,偶爾享受一下閒暇的旅行。
假如能夠撇開背在身上的行李。
「看來我們現在的所在地,是進入薩諾瓦之前必須要經過的神隱竹林。」
腳踩在軟濘的泥土上,白澤看著四周皆是參天的竹子和堆疊在地上的巨大石頭,總覺得老是無法正確判斷方位而向前推進。儘管緊挨在後方的伊妮絲老是說著「不管怎樣,前進就對了」,但白澤還是決定謹慎為上比較好。
而且經過剛剛的趕路,現在的天空早已被茜色的暮靄所染,要是不趕緊搞清楚自己的所在處和方位,就算勉強能夠在這裡過上一夜,卻也難保隔天能夠順利走出這片宛如迷宮的竹林了。
「欸欸,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啊?」
在這片竹林少說也轉悠了兩、三個小時,對於嬌生慣養的伊妮絲而言勢必已經達到極限。
「嘖,這下麻煩了……」
白澤以伊妮絲聽不見的咋舌聲暗自說道。
就目前的狀況所能理解的是,白澤和伊妮絲確實是以直線的方式前進,雖然在這其中因為某些緣故繞開了一些障礙物,不過對於像他們這樣的靈能力者,基本上直覺和方向感應該都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不過當時為了安全起見,白澤趁伊妮絲不注意的時候稍微在幾個地方做了記號,以備不急之需。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進,對於不見出口的兩人自然而然就會顯得焦急。然而就在此時,白澤心中漾起了一股違和的感覺,就像澄澈的清水被一滴墨蘸染成不協調的液體,隨著時間的沉澱而更顯詭譎。
至於那令人不悅的咋舌,則是白澤看到了那被他本該不出現在這裡,此刻卻重複標記在同一個地方的印記。
「怎麼回事,我應該沒有在同一個地方標記兩次才對啊?」
正如白澤所說,身為靈能力者是不可能會犯這麼低等的錯誤,而且以靈力標記本身就是屬於比較特殊的方法,白澤沒有理由會出這種紕漏。
「到底怎麼回事,白澤?」
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白澤,伊妮絲的內心也逐漸動搖起來。
「妳難道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察覺到了。
「該死,不會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做奇怪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逐漸入夜了,空氣中瀰漫的致冷粒子爬上了此時顯得敏感的肌膚,讓伊妮絲不禁打起寒顫,並且像隻依偎在火爐的小貓龜縮在白澤身旁。
白澤依然緊繃著神經,開始進行周遭的靈子感應。
照理說靈力不同於一般的異能力,要能受到干涉的因素幾乎五根手指頭就能算得出來,只是還搞不清楚會在原地不停打轉的現在,白澤無法妄下斷論。
將靈子的感知以自身點為發信器,向四面八方擴散成漣漪般的同心圓,並且捕捉潛藏在不同於空氣的空間中,是否藏有被刻意安排的陷阱。雖然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隨意進行感知很有可能造成反效果,但只要能夠找出那個因子,白澤就能當機立斷規劃下一步的計畫,並且加以突破。
到底在哪裡!明明將搜索範圍擴大到一公里外,卻仍然處於五里雲霧中,朦朧不清、曖昧不明。
就在此時,一股爬上背脊的冷冽氣息讓白澤心頭一顫,迫使白澤不得不從感知模式脫離,引發的副作用讓腦袋一陣暈眩。
「沒事吧?」
仍然無法適應的白澤顯些站不住腳,幸好伊妮絲從一旁微微撐住。
「……」
伊妮絲一臉擔憂,看來似乎沒有察覺到白澤所感應到的異樣。
按照道理,同樣身為靈能力者的伊妮絲應該會注意到才對啊?雖然從以前到現在白澤在這方面的能力略勝一籌,但也不至於會什麼異狀都沒發現吧?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體質,和一般的靈能力者……
「來了!」
「咦?哇!」
白澤二話不說就把行李丟到一旁,然後直接將伊妮絲從腰部環住扛在肩上,接著一陣狂奔。
「等等!你對一介淑女做出什麼粗魯的行為!居然把本小姐當成屠宰的豬扛在肩上!」
「事態緊急,沒時間做解釋了!」
「至少也要用公主抱之類的嘛……噫呀!」
咻──咻──
令人心驚膽顫的破空聲從背後傳來,接著以非常驚險的角度從白澤的頰邊削過,徹底消弭在左前方的竹子上。
那是一把矢尾有著羽毛的木箭。
「恕我失禮了。風靈的祝福!」
徹底將體內已經沉積已久的靈力激發而出,白澤如黑曜之石閃耀的黑瞳徹底被青碧之色覆蓋,似乎還能夠從瞳孔深處看見那搖曳旺盛的熾熱火焰,腳下附加的風靈之力雖不及與七咲蝶一戰,卻仍然是平常水準之上。
伊妮絲的身型嬌小,所以此刻白澤改變抱姿,所幸將她以公主抱的姿勢攬在懷中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儘管後者瞠著那雙閃爍瑩瑩流光的湛藍眼眸,抿起櫻桃小嘴滿臉通紅地看著白澤,但此刻白澤顧不了這麼多了。
淌流在充滿熱度的可靠胸膛,伊妮絲微微一笑並歪著小腦袋輕輕倚上。
隨著偷襲的箭矢如同逐漸聚集的蜜蜂群一湧而上,白澤也漸漸無法隨心所欲地閃躲。一方面是因為手上抱著伊妮絲,另一方面則是竹子的排列密集,讓平常的三維空間移動失去了明顯功用。
最好的辦法仍然是用手中的劍將之擊落,但這並不能保證伊妮絲不會被餘箭波及到。
「可惡,再這樣下去我的靈力也會耗完的。」
面露難色皺起秀眉的白澤,開始尋找著能夠暫時脫離險境的路徑。話雖如此,再這種竹子列陣的地方,要能找到一個可以暫時躲避的地方幾乎不太可能。
「白澤,那裡!」
這時依偎在白澤懷中的伊妮絲將手指向兩點鐘方位,有一塊形狀有些怪異但可供暫時遮蔽的巨石,毫無選擇的白澤將身子微微一側,閃過了從上空襲來的箭矢之後,雙腳聚力、奮力一躍!
雖然在騰空的期間仍有木箭襲來,但白澤已經搶先一步躍到石頭背後了。
但是──
「糟了!」
由於剛才專注精神閃躲,白澤居然沒有發現這塊石頭背後早已設下了由他所熟悉的能力構築的攻擊型結界,只見地上畫有橘紅色五芒星咒陣,在各頂端按下的白色符咒也同時綻射出耀眼光芒。
要是被正面擊中,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來不及了!銀華的……」
接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至腳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