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中,都長大了呢。
是啊,但這無可奈何。
她輕聲說著,那些記憶終究化為流水,在男子的意識中繞過一遭、清澈而不急湍的水流最終注入大海,將其洗個一乾二淨,僅散發出一點消毒水的味道,就算難聞,至少不是腐敗的臭氣,那嗆鼻的滋味讓男子醒神。
於是,男子發現自己正踩在海灘上,迎面的海風徐徐吹來,把他的頭髮、指甲、皮膚上毛髮的吹落,再來是四肢、內臟、腸子──全部都將融化、像藥片丟進白開水裡融進風中。
他以為能輕易化為一陣風離去,才發現血肉早已不可分割、世界末日也未到來,至少對他們來說。
天邊的雲朵悄然移開一小片,從雲縫間穿出的陽光灑滿這片大地,並將他腳下的東西照個明白,不再有絲毫晦暗的空間。
男子吐了口氣、微彎下腰,將海灘上的一粒石子撿起。是鵝卵石,整片海灘都是這種石頭,圓潤光滑的表面,歷經幾百年風沙與滾動,磨得不存在一絲感情似的。
海灘的鵝卵石不是白色,而是淡淡的灰色,恰如剛落盡雨絲的天空,他抓起了一大把,一些沙粒藏進指甲縫裡、海水的鹹味也滲入皮膚。男子深呼吸一口氣、吐氣,任由醞釀在胸口的愁緒放出,讓記憶化為流水吧,他想起那女孩所說的話。但我們已一無所有,又何能完全放棄過往?
男子掀開附近的背包,裡面所裝著的,正是一整袋的白色鵝卵石,比起野生的這些石頭,對,只能用野生形容吧?曝露在烈陽、任由潮水與海風侵蝕的海灘礫石,不會有這麼純淨無瑕的白,任何人看見了這袋鵝卵石,搞不好會興起稱讚它們為“寶石”的念頭,就是如此漂亮,使大人退化為孩子、雙眼好奇睜大。
但他們終究只是普通的石子,是不需要回憶的垃圾。
男子拾起其中一顆鵝卵石,複雜的思緒湧上心頭,既想要嘔吐、卻又想發笑的矛盾心理,演出一場越矩之戲的跳樑小丑,用這比喻恰當不過了。
不知該向著誰娓娓道來。那是一段,世界漸漸被這種鵝卵石吞沒的童話故事。
*
普通的鄉下小鎮裡,曾有一戶組成稍微複雜的單親家庭,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也私下在討論。
男人與他的親生女兒,還有較熟識的遠房親戚雙雙過世後,留下的一位兒子,三人住在一棟兩層樓的平房,步入中年的男人在當地的公家單位工作,沒有實際血緣關係的兩位孩子被法律綁在一起,因此互稱為兄妹。
雖沒有血緣,這對年齡相差一年的兄妹,感情仍是相當好,即便先後上了國中,進入迷走的青春期,也尚未出現爭吵的跡象,哥哥的同班同學都對他們的親密表示訝異。
或許跟從小就住在同一間有關係吧?沒什麼秘密可言,哥哥心想。平房的二樓在設計時出了瑕疵、或者根本沒考慮這麼多,只有兩間臥室,一間就給父親住,另一間裡面放了雙層木床,妹妹睡下鋪、哥哥睡上鋪。
隱私空間幾乎不存在,對於進入青春期的兄妹倆都不是件好事情,雖然有察覺到妹妹的身材變得成熟,腦海也不時閃過一些糟糕的想像,但哥哥始終保持著本分,並且會跟妹妹互相交換想法、表達彼此的意見,也就減少爭吵的可能性。
因為他知道現在能住在這裡何其不容易,現在的父親對這遺孤並不友善,兩家雖有縹緲的親戚關係,真正讓男人收養他的原因,或許只是跟錢有關,雖然年齡還小,他早已感受到親戚的不善。
原本的雙親留下一筆豐厚的財產,聽從他們的遺言,哥哥從不動過那筆錢,除非急用,現在的父親總想找各種理由來拿錢,幸好他並未遵從。
只是拿不到錢的話,男人就用各種方式整他,體罰、不給飯吃、不讓他睡在房間、只能睡在走廊,久而久之,滿身傷痕的哥哥早漸漸習慣這些差別待遇,但促使他撐下去的動力,卻是令人心疼的妹妹。
妹妹沒有遺傳到那惡魔的血統,純白的像是天使。明明也清楚哥哥跟她沒有血緣,她卻不站在親生父親那邊,偷偷幫哥哥擦優碘、去附近買東西回來給飢餓的哥哥吃、有時還會到客廳陪被懲罰的哥哥睡覺。
對於妹妹,哥哥有吐露不出的感謝,也在心中暗自猶豫,他高中一定會考去外地的住宿學校,不願意多待在這家裡一點時間。唯一擔憂的只有妹妹,雖然是親生女兒,但做哥哥的不覺得那男人有認真看待妹妹,眼神更是充滿鄙視。
對於這個問題,一次找到機會詢問妹妹時,她反而溫柔告訴哥哥,不會反對哥哥、而且支持哥哥的決定。
那麼,我們努力離開這個家庭吧。妹妹牽起哥哥的手,輕聲說著,她的側臉染上夕陽的餘暉,髮絲隨風飄動,初秋的燠熱讓兩人的衣服浸了汗水,哥哥別開了眼,似乎看見白色制服下若隱若現的內衣顏色。
兄妹倆就讀同一所國中,放學會一起回去,對於兩人來說,這是少數的自由、不受父親的干涉,哥哥也是在這時候把問題拋給妹妹,兩人共同商討。
為了延長這段時間,他們不會走最短路徑,總是會繞出小巷子,來到附近的河濱,從河堤的階梯走下去,在河床上慢行。
雖不是每次都會來到河堤邊,不過妹妹只要經過此處,就會彎下腰、仔細觀察著河床上的石子,哥哥則放任妹妹去找東西,逕自看著河的對岸,又是一片荒蕪,抽穗的白芒花跟著風擺盪、化為一道又一道浪。
搖曳的整片白,也在訕笑著兄妹倆的不自量力似的。如果面視著虛無,好像永遠都擺脫不了空洞的一部分意識,哥哥不覺得自己多有情感,只是在入秋及傍晚這個時間點,似乎有位不存在的導演,想將負面情感傳達給他這普通的國中生,將他拱上某個事件的主角。
等哥哥回神時,原來是妹妹在拉他的袖子,長髮女孩的手裡握著一個東西,撐開了五指,細嫩的手掌上躺著一顆白色的鵝卵石。
「搞不懂妳呢,為什麼要收集鵝卵石呢?」
而且都是白色,只適合妹妹的顏色。每次女孩都只會找一顆鵝卵石,然後將它交給哥哥。一邊把鵝卵石收進書包裡,哥哥也不免發出困惑的悶聲,為了幫妹妹藏鵝卵石,他花費不少心力。
「無聊嘛。」
妹妹露出微笑,父親禁止了太多的娛樂,家裡沒有電視、更遑論電腦,兄妹倆只能多利用學校和外地的圖書館借書當作娛樂,打發時間。
「我想聽一個認真的理由,不然就不幫妳藏石頭囉。」
「那──」
輕盈隨興的步伐讓哥哥擔心女孩會不會跌倒,但她還是幸運向前一段路,思考到答案後才轉過身、雙手放至背後,長長的眉毛眨呀眨,散發出的魅力讓哥哥一時愣住、妹妹確實長大了。
「讓我的靈魂變重,不行嗎?」
為什麼要擔心靈魂變輕呢?哥哥只能在內心抱怨妹妹,都上了國中,應該不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了,他為妹妹不著實際的想法感到擔憂。
然而,隱藏在妹妹心底的那個答案,不用多久,他就知道真相了。
*
即便是間接的影響,卻是父親讓他能找到這個秘密。因為這天男人又不買他的便當,拿著這個月僅剩的零錢去吃泡麵果腹,半夜肚子就開始叫了,哥哥翻躺了幾次、還是爬下床。
貼心的妹妹有給她自己的零用錢,但被哥哥拒絕了,他捨不得妹妹拿錢救濟他,反正撐一下、明天中午就有學校的營養午餐能吃。
不過得先撐過今晚才行,他想起書桌一格上鎖的抽屜,裡面應該還有一包洋芋片、抽屜也放著塞滿鵝卵石的玻璃罐,鑰匙由他保管,父親不會無聊到想翻這些東西,每次他來兄妹倆的房間、大都只簡單掃過一遍。
鑰匙就藏在枕頭裡,哥哥從枕頭的棉花裡取出鑰匙,盡量輕聲爬下木梯,但一下床才發現他的動作顯得多餘,妹妹並未躺在床上,他感到一絲不好的預感。
打開抽屜,哥哥只拿了幾片洋芋片吃,他想多享用幾天,順便取出玻璃罐檢視裡頭的白色鵝卵石,在月光下彷彿散發出光芒,映照他消瘦的容貌。
收好後,哥哥決定去尋找妹妹的下落,希望只是去廁所一趟吧,他悄悄推開了門。
二樓呈現狹長的外貌,這棟木頭老房子所佔的坪數始終沒比哥哥的想像要大,更散發出一股不好聞的味道,或許跟通風不佳有關,也可能是某個看不見的角落早就徹底腐爛、長出了黏菌與蘑菇,下雨的時候那股霉味尤其明顯,陽光少從防盜鐵窗滲入。
佔據二樓大面積的長廊只有一個日光燈提供昏暗的照明,入夜後就關了,不過在這裡長大的他摸黑就能前行。浴室、臥室各坐落在長廊兩側,只有父親的房間連接在長廊的末端,每次他都會想,為什麼二樓不能再多一個房間呢?也許多一個房間,就不會給他生活在洞窟的錯覺了。
尤其父親的房門並未關好,滲出了一點點光線,倒像是洞窟的出口、光明與希望的象徵,哥哥屏住呼吸,想盡辦法讓門縫再大一點,而不驚動到裡頭的那位男人,如果被他發現,就死定了。
但映入瞳孔的灰暗景象,怕是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眼球布滿血絲、男孩咬緊牙根、忍住大吼的衝動,他不能叫出來,就怕這舉動害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害了父親房間裡、正在床上啜泣的妹妹。
在那一刻,他所認知的這個家庭徹底崩潰,什麼純白的鵝卵石啊……
於是,彷彿回應著他的心情,沾上混泥巴的內心。
某些事物開始消失了。
*
第一個消失的,即是兄妹倆的房間。
從知道那個晦暗的秘密後,數來不知道過了幾天,哥哥也不想去計算了,只明白一天避著妹妹獨自回來後,房間的門消失了,光滑的只剩下牆壁。
還有散落在地板的純白鵝卵石。
與其說有訝異的情緒,更多的是滑稽感,跟妹妹一同成長、低聲聊著小事和無趣未來的房間,就這麼不見了,他碰觸著那面牆壁,內心百感交集。
接著,卻是放棄更多的想法,踢開了腳邊的鵝卵石。
衣物課本什麼的,維持住表面生活的物資,不知怎地都乖乖收在紙箱裡,全部放置在客廳,連哥哥自己都不明白,或許是預知之類的才能吧,說到底是不想跟妹妹睡在同一間了,依著本能先做出了遷徙。
比較晚歸來的妹妹只是遠望哥哥躺在沙發上的頹廢樣子,噙著淚水往二樓走去。那個男人打開門進入客廳的時候,僅有露出嘲弄似的笑容,便消失在他視野中,一想到妹妹可能會面對的情況,哥哥將放在旁邊的課本撕裂。
無能為力,不能做點什麼嗎?他還不知道我目睹了一切吧?有過報警或跟班上老師道出的想法,真正困擾哥哥的,卻是想詢問妹妹的意見。
只要得到妹妹哀傷的肯定,沒有血緣的他就會有所行動,將妹妹從惡魔手中解救出來,不是要扮演悲劇英雄什麼的,如此無力的他,一個人根本不成事,跟警察說會相信嗎?能拆穿像狐狸一樣嗤嗤發笑的男人?可他又能找誰訴苦呢?
只有妹妹願意理他了,透明的玻璃罐裡,白鵝卵石猶如散發出光芒。
以側躺姿勢、凝視著地板的哥哥揉了揉雙眼,想將散落在地上的鵝卵石拾起,玻璃罐早滿了,什麼都塞不進去了,美麗或是痛苦的。
丟棄原本有的,將這些包袱扔下吧。讓靈魂變輕一點吧,好像聽見妹妹在耳邊輕聲呢喃著。
然而,拾起或拋出,任一個選擇他都沒做出。
等到夜深了,被那包覆著身體的光芒,哥哥才意識到一個事實。
二樓,他們的房間早就消失了。而妹妹沒在客廳,只代表著一件事。
蜷縮起的他將臉頰埋入雙手,肩膀不停顫抖著。
*
既兄妹倆的房間後,再來消失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部分。
廚房、獨立浴室、儲物間──做為家的機能,在哥哥的注視下,正在一步步消去,拿個橡皮擦抹一抹似的,只剩一面牆壁。房屋的外觀貌似也產生了改變,從積木中緩慢抽出每一塊,哥哥覺得這比喻恰當不過了,最後就剩平地。
和一地的鵝卵石吧。
世人彷彿都接受這棟房子的崩解,冷漠看待著,家裡的兩位也沒有感到不便,這是當然的,哥哥相當明白,吃在外面解決,他的房間也有浴室,只要那男人的房間還在就好了,什麼都不會改變。
不知不覺,已無法回到和妹妹在河床邊聊天的那段時期了。
為什麼?那個人的房間從未消失掉呢?乾脆放一把火燒掉好了,好幾次都想付諸實行了,因為妹妹的笑容越來越少,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做出抉擇。
但妹妹──還是沒求助於他,生活在客廳的哥哥,和被親生父親禁錮在房間裡的妹妹,中間連著兩條走道一座木梯,那是很短的距離,即便路上充滿了絆腳的純白鵝卵石、始終不會是難走的漫漫長路。
終於忍耐不住的哥哥,在那個微冷、悄然入冬的夜晚,自從目睹那件事以來,早過了數個月,河床上的純白早黯然消逝。
他拉住要往樓上走的妹妹,這舉動彷彿扯掉連結人偶的絲線,女孩跪倒在地,雙眼空洞瞪著他。
「我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真笨拙呢,哥哥。」
妹妹周邊散落著一地的鵝卵石,猶如受到某個方向的引力影響,這些石頭滾動起來,消失在連接房子內部的走道中,長髮女孩淒然笑了。
「事到如今,說這有什麼用?」
「我去報警……」
「然後呢?你養我嗎?」
緊接著的那幾句話,在哥哥腦中轟然炸開。
「你跟爸爸還有血源呢,我可一點都沒有喔。」
「我是媽媽跟別的男人偷生下的孩子,那男人逃了,所以媽媽只能硬著頭皮,騙爸爸我是他的女兒。」
「爸爸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才跟媽媽離了婚,然後呢──雖然忍了很久,最後還是順利將憤恨發洩在我身上了呢。」
她甩開呆愣住的哥哥,彷彿在鼓勵自己,想以愉快的步伐離去,背對著留下的那個人,哽咽留下了幾句話。
「對不起,可是裝著鵝卵石的玻璃罐呢,還是給哥哥吧。」
「我早就,一點重量都沒有了。」
但那為了妹妹的期待,而蒐集起來的純白鵝卵石,對哥哥來說就沒意義了。
在這家裡的任何一塊瓷磚上,都躺著這些石頭呀,一點都不重要了呀,妹妹的靈魂重量,就算把房子裡的所有石頭都撿起來、被蟑螂爬過的撿起來沖掉,玻璃罐的容量終究有限。
永遠都填不滿。
*
夜半時分,哥哥爬下了沙發,光是這個動作就抖落一身的鵝卵石,重擔已然減輕了,他在石頭組成的海洋中前進,只剩下縮起來睡覺的沙發,一樓幾乎被吞沒。
令哥哥訝然的是,樓梯也開始消失了,從妹妹說出那殘酷真實開始,幾階幾階的淡去,不要──不想失去連接著妹妹與他那唯一的,虛無縹緲的幾年記憶,他急忙走上去,總算在階梯完全不見前來到二樓。
昏暗的長廊也充滿了白色的鵝卵石,感受著腳底的堅硬,他的內心意外平靜。
終於,就快要結束了。
在洞穴中找到一個出口的興奮,就是房間門縫所透露出的光芒吧,哥哥用力推開房門,將映入眼前的荒唐景象好好看清楚、徹底記住。
那男人的房間裡面,都沒有鵝卵石,無憂無慮過著得意的日子,並不用丟下、或拾起石頭,真令人羨慕啊,哥哥心想。
房間並未消失的原因,在於裡面還住著人吧?
所以要做什麼,他當然很清楚。
*
最後,這棟房子什麼都不剩了,正如哥哥的預言,只剩下滿地的鵝卵石。
在這樣荒涼的景色中,哥哥緊緊抱著妹妹,穿著便服的兄妹倆躺在純白鵝卵石鋪成的石床上,任由月光灑落在兩人的軀體,夜空毫不吝嗇綻放星光。
做出最終的決定,哥哥爬了起來,無視再度哭起來的妹妹,想往那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走去,猶如要展開另一段神祕的旅途。
「不要丟下我……」
以動作回答妹妹的心情,則是硬塞回她手中的那罐純白鵝卵石,不是地上這堆假貨能比擬,真正具有重量的石頭。
「那走吧,我們一起去旅行。」
「不過,鵝卵石是妳找到的,以後要好好保管喔。」
哥哥搔了搔妹妹的頭,後者雖然擤擤鼻涕、還是難為情得笑了,兩位還不成熟的孩子離開了,離開這已毀滅的家。
讓所有真實的陰影,在月光下靜靜沉睡。
*
再濃郁的陰影,終究會在陽光下散去。
當然,那所有以為的一切,不全然真實。
在男人身後,穿著黑衣和牛仔褲的長髮女子,悄然來到他身旁。
「不用擔心我了。」
輕聲說道,卻發現男人要捨棄的那些東西,隨即轉為哀傷的表情。
「為什麼想要丟掉呢?」
在背包裡的,不再是一袋子的純白鵝卵石。
全是兄妹倆共同生活過的記憶,僅剩的幾張照片、小時候喜歡一起玩的撲克牌、哥哥浪費一大半零用錢買來送給她的恐龍娃娃、還有──長大後還給哥哥的鵝卵石玻璃罐,全部都放在裡面。
「看到海,就不自覺想這麼做喔。」
「把它們全部扔進海裡,就像當初我應付自己情感的方式。」
「將情緒或實際物品什麼的,當成石頭丟掉就好了。」
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就是垃圾了。
就像國中時,面對那些暴力所選擇的,視而不見。
否認一切,阻止自己回到房間的行為,把兄妹倆的房間當作不存在了,寧願住在客廳、且漸漸把這個家遺忘掉。
但怎麼樣都沒辦法,就算讓那些鵝卵石掉個滿地,讓靈魂失去了重量,擺在眼前的真實是不可抹滅的,只要替女孩的命運感到悲哀,她的身影已無法消去。
承受不住了,便稍微給了那噁心的男人一個“教訓”,悲哀的這個家庭就此分崩離折。
現在呢,就是跟沒有血緣的妹妹做一個了斷的時刻,所以把她叫了出來,想在她面前,把兩人相處過的證明毀掉。曾經的哥哥,是這麼想著。
但是,他的逡巡曾給予女孩痛苦、卻也帶給女孩彌補的機會。
曾經的妹妹,從後面抱住了站起的他,一邊說道。
「一起去旅行,你不是這麼說過嗎。」
「不管編了多大的謊,只有這句,不能騙人吧?」
「是你──重新給我重量呀。」
男人不小心笑了,望著前方的浪潮。
在不知不覺中,都長大了呢。
是啊,但這無可奈何。
不過好不容易長大了,還是有一些好處吧。
感覺玻璃罐裡能裝的純白鵝卵石,也跟著變多。
能夠收起更多重視的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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