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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難民團來說,冬天是個異常難熬的日子,絕大部分的難民團總是會在這個季節瓦解--因為大量的死亡。
每一日光是為了充飢所獲取的食物就已十分有限,在冬季這個季節裡要靠狩獵與乞討獲取食物就顯得更加困難了,尤其在較為北方的寒冷地帶更是如此,如何庫存起足夠的糧食來度過酷寒的冬雪已是北方的人們相當熟悉的生存技巧,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的難民團會選擇向南遷移,卻總是在那路途中而死去大半部份的人們,而餘下的人... ...選擇成為強盜。
每失去一些人,他們的狩獵就會顯得更加困難,而在南遷的過程中,不斷的被盤據於此的強盜們襲擊,日夜都不得安寧,卻又鬥不過那群狡詐的強盜。
酷寒、廝殺、飢餓,三大減少人數的主因。
而廝殺,亦並非只單指遇上強盜們的廝殺,當人飢餓到一定程度,充斥於難民團中互相不信任的裂痕會開始擴散開來,被飢餓所沖昏頭的人開始吃起人肉,從最初吞食餓死的同伴,到後來殺死虛弱垂死的同伴,直至開始逐漸的殺害認為對團隊沒有幫助的弱小者--那群孩童。
孩子總是突然失蹤,卻也從來沒人在乎過,包括其他的孩童們,成員來來去去本來就是難民團的正常現象,在這種艱困時刻更是如此,然而某些警覺心強的孩子之間顯然已開始瀰漫著一股不安的氛圍,他們一定程度上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開始努力的想要證明自己是有用的存在。
注意到這點的領導者也開始禁止團內的人吃食活人的肉,卻也導致那群餓瘋的人們脫離了團中,時不時的四處獵殺落單的人來作為充飢的食糧。
人數已經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了,離開的、死去的、轉投強盜的、被俘虜的,他們已經再也走不下去了,飢餓是死神的鐮刀,正在一點一滴的收割他們的生命。
她自己也感到疑惑,選擇繼續跟隨這個難民團往南方遷去的原因是什麼,過往的冬日她都會選擇脫離團體,鎖定一處村鎮後尋找適合的隱蔽點,非必要時就依賴睡眠度過,飢餓時便摸入村中竊取甚至強奪可以果腹的東西,然而這次她卻選擇了跟隨領導者做的選擇一同南遷了。
那日,沒有降雪,天雖然還亮著,卻紮下了營。
再也走不下去了,沒有太過強烈的求生意志,這群人們甘願在接下來的短暫時光裡就這麼死去,連去將那飢餓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屍體,僅殘餘的一點肉與血作為食物的力氣也沒有。
即使跟隨著他們紮下了營,她卻沒有選擇待在營帳內。
因為她知道,她也一直都感覺的到,那群強盜跟隨著他們,正等待著某個時機再度掠奪,而現在便是他們最好的時機。
一群批著動物毛皮的強盜們緩慢地靠近著,她只是坐在雪地上,雙手攤開掌心向上的待著,絲毫未有任何反應,強盜們小心翼翼的拿著矛刺向她的雙肩,確認她無敵意後留下一人盯著她的行動,其他人便繼續靠近紮好的營帳一探究竟,一個又一個瘦弱的難民被拽了出來,集中到最中心的一處營帳外,一些過程中躍起身來意圖反抗的不出意料的當場被刺死。
她亦被強盜們給拖往中心後綑綁住,殘餘的難民們被按在地上綑綁著,圍成一個圓圈,如同被審判般的被矛頭指著,聽著那群強盜吱吱唔唔說些咒罵與譏笑,領導者則被特別拖了出來狠狠的痛毆了一頓,大概是想報復之前帶領難民團們抵抗強盜的幾次行動吧。
她對領導者並沒有太多的同情,這個曾一度以為自己擁有權力可以支配眾人的傢伙,如今也不過就是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穢紅的鮮血一點一滴的濺灑在雪地上,從領導者的眼、鼻、口、耳中濺出,一腳又一腳的狠狠踹在他的臉上,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毫無力氣抵抗還是根本就放棄了,口中的牙已被踹的只剩稀零數顆,左右眼都已嚴重紅腫浮起,臉上四處都紫瘀的幾乎難已辨識出模樣,無數的撕裂傷流淌下穢暗的血液,失去意識的趴倒在雪地上,卻又被其中一名強盜給扯起。
幾聲嘲諷的咒罵聲。
處死。
沒有人抬起頭,難民團中沒有人哼過一聲。
那群強盜們嘲笑著他們的無能、嘲笑著他們是多麼的懦弱,解開褲檔澆灑尿液在他們身上,卻依然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抗。
早就已經死了啊。
心死的那刻起,尊嚴與人性都已不存在了,連為什麼要活著也不明白,放棄了求生意志之後的這群人也許反而感到喜悅吧,痛苦的奔波求生存活了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得到安寧與溫飽,飽受歧視而再也不被視為正常社會位階而四處被人驅逐,這群人為了生存而做出的惡行,得到的報應已經毀掉了他們的一生,再決定放棄生存意志後,便已形同真正的死亡。
面目已腫的不成人形的領導者被提起頭來跪在雪地上,仰著天空的她鼻腔與口腔中仍兀自滴下稠黏的污血。
刀起,頭落。
血液噴湧在雪地上,躺倒的屍體頸部仍不停的湧出血液染紅這片白雪。
「喂喂,剩下的這群人該怎麼處置啊?總不可能押他們回去作奴隸吧?這群傢伙看起來連一點狗屁用處都沒有,帶回去大概也只是多一張口連點像樣的活兒都幹不成吧?」
「廢話,這群人根本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當奴隸是不可能的了,乾脆就給大夥練練刀吧。」一名掛著人牙項鍊的強盜提議著。
「也才這麼點人又毫無反應的砍起來也不有趣啊,還是帶回去做獵犬的飼料算了?」
「這群皮包骨我看牠們恐怕還不肯吃呢!」
「哈哈!也是!看了就倒胃口。」
「我可不想趕這群衰鬼回去,要一個一個解決切出那少的可憐的肉回去也太麻煩了,直接解決了啦!」一名強盜腳踏著難民的頭,語畢突然提起腿一個猛踹,將他的脖頸給悶聲踹斷了。
「喔--用刀砍挺無聊,哈哈--當球踢踢倒是蠻新穎的玩法嘛。」
「就說啦,物盡其用哪,悶的發慌時就得找些樂子是不?」
「嘿--」
啪--
「呼啊--」
喀吱--
一具具脖頸歪斜扭曲的屍體。
「... ... ...我」
「嘿剎--」
喀啪--
「... ... ...我想活下去。」
「喔--?」
強盜們停止下了動作,望著發出話語的來源。
她。
她抬起頭來,雙眼卻空洞的毫無一物,機械式無感情的吐出話語:「我想活下去。」
「喔--這裡有個傢伙想繼續苟延殘喘的活下去耶?」掛著人牙項鍊的強盜湊近身來,拉扯她的頭髮使勁往上提起她:「妳這窩囊廢也想活著?妳又能派上什麼用處?就憑妳這種乳臭未乾的小鬼?」
「任何事都可以。」
「喔?喂喂--聽到沒有,這傢伙比那些難民還要更沒有骨氣啊哈哈哈--都這副德性了還想要活下去,這傢伙天生當奴隸的賤命哪,妳生下來就是要當最下賤的賤畜的是吧?」扯住她的強盜甩了她一巴掌,其他強盜哈哈大笑起來:「所以妳什麼事情都願意做是吧?」
「是。」
「哈哈--真是十足的賤貨。」男子拍了拍她的臉頰:「那麼接下來該幹什麼懂不懂?」
「懂。」
那是個很漫長的一日,對她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