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殘骸的煙霧中,宇希看見了一個搖晃的身影。 望著那身影,她腦海裡一片混亂,恍惚了,不知道該思索著什麼。
一部分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那個身影看起來似乎受了重傷,身影搖搖晃晃的。
濕潤的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鞋子摩擦過濕草地的聲響。
「哈囉?」
宇希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那身影似乎沒聽到,只是繼續、蹣跚的向前移動。
她感覺到不大對勁:一個失事現場出現一個跟這個意外沒關係的重傷者?太巧了吧?
「哈囉?先生?哈─哈囉?你需要幫忙嗎?」宇希又叫喚了一次,還提供協助的意願。
但是,隨著兩人距離的縮短,她現在聽得到那人所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正常。
「…嘔…啊…痾………喔喔喔……啊嗚…」
那聲音像是一口濃痰卡在咽喉處舒發不出來似的,讓人聽的非常不舒服。
「先生?先生你還好吧?」宇希向前走了一兩步,身體稍微前傾地詢問著。
然後,她發現自己竟不自覺的停住欲舉起的腳步─她的直覺冥冥中告訴她這裡頭有天大的不對勁。
那人影從煙霧中出現,宇希雙手摀住嘴吧──一個衣衫破爛的人,一手縮在胸前,另一手無目標的在身體周圍擺動,雙腳不靈活的向前推進。
真正讓宇希驚愕的是:那人右邊的面頰被削掉了一大片。
顏面肌肉組織和上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暴露在外頭,當然,別忘了血─那人自面頰傷口處直到胸前的一大半,都是紅悠悠地一片。
「……」
摀住嘴的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仿佛聲帶從來不存在似的。
她顫抖且踉蹌的往後倒退了幾步,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隨即,情況不同了─
那個『人』在距離宇希六至七公尺的地方之際,突然發出類似猛獸的聲音,步伐雖然凌亂,但是速度加快,筆直的往宇希逼近!
「嗚兒啊!痾痾痾─啊兒啊!兒吼~~~~~」
那種刺耳的斯吼聲,反而驚醒了處於驚嚇狀態的宇希,眼看那『人』再一步就撲在宇希身上了──
啪!
那個『人』背部重重的摔在地上,接著宛如一隻翻覆之龜,雙手盲目的朝天空摸索,身體不規則的磨增。
這些全因為宇希在關鍵的一刻一記前踢正中那人的胸部。
宇希不是個運動健將,但是她每個星期都會準時到大學的跆拳道社社團報到。
她會基本的防身術,也能勉強獨自應付比她高大、恐有武力的男子。其能力在教練眼中,算是個『書呆子中的運動天才』。
在中學與高中時期她還是田徑隊的,所以體能上她比一般在都會生活的女子來的好。
此時,那個『人』正緩慢的爬起來。
那毛骨悚然的哀嚎聲,還不時從他那多了個洞的嘴裡傳出。
「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我─我說真的!」宇希伸出一隻手指,有力的指著那個『人』,警告的意味濃厚。
但是那人依然故我,身子都還沒站直,就又向宇希靠過來。
啪瘩!
宇希本能一發,一個迴旋踢,腳底重重的掃在那人的右臉頰上,那人則軟趴趴,順著力道的推勁,摔在一公尺半外。
「我警告過…」宇希正要大喊,這才發現,煙霧中出現了至少四、五個跟這個瘋子移動身形一樣的人影。
而且,如夜半的夢魘般,她從那幾個人影的方向,聽到了『…啊…痾………喔喔喔……啊嗚…』的呢喃聲。
別無選擇, 宇希朝著柯林登市的方向跑去。
(3月24日,柯林登市東區外圍,當地時間5:29PM─墜落後2小時20分鐘)
宇希一路奔跑著。
累了就走,休息夠了再跑;這體力上的消耗,似乎成了她忘卻先前看到種種血腥與噁心的鎮定劑。
她無法想像,現在到底身處在現實的世界中,或者在虛幻的地獄裡。
沿著山道一跑來,她不時撞上單一或是三五成群的…活死人。
活死人。
這是宇希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名詞。
讓她有這個想法是跑上路後,遇到的第一個『人』─那人並沒有破相,只是他的肚子開了個洞,腸子如海帶一般掛在外頭,還看到茶色的腎臟若隱若現的藏匿在大腸之後。
天底下有哪個正常人,能經歷如此生理摧殘卻還精力旺盛,甚至滿嘴嚷著嗚嗚啊啊的火星語向她撲過來?
活死人,就是殭屍,或是喪屍,再不然,就是行尸走肉。
簡單來說,就是死去的人又活過來的意思:拖著一個軀殼,無意識,無情感,無記憶的…
獵食活人。
來到一家便利商店前,宇希停下疲憊的雙腳─這是一個自營的便利商店,有著一個小停車場,緊連著丘陵地。
店裡的燈光是亮著的;停車場看起來一切正常,沒有什麼災難發生過的跡象。
「說不定,我已經遠離那個天曉得發生什麼事的鬼災區,我可以求救了…」
宇希暗咐,慢慢的推開店門─
或許不是:店的置物架東倒西歪,商品都散亂在地上;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具屍體倒在乾固的血泊中。
「到底是怎麼樣…?」
宇希現在不知是麻木了,或是有抵抗力了─她比較不會像幾個小時前那樣驚慌失措,如無頭蒼蠅般六神無主,但這不代表,她可以一直看著那幾具屍體。
她還是會反胃。
「哈囉?有人在嗎?」宇希有點懼怕的喊著,誰知道這一喊會引來什麼?
碰!
一個槍聲轟然的充塞整間店面,宇希趕緊雙手護著頭蹲下身勢。
「來啊!你們這班食肉混帳!再來啊!我的肉需要更堅硬的牙齒才咬的動!」
碰!
又一聲槍響,接著一個玻璃瓶落地摔成碎片的聲音,然後,又傳來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響─一切接著回歸於平靜。
宇希緩慢的站起身,注意到天花板上剛剛添上、正冒著煙地彈孔。
她謹慎,小心的朝店內深入,終於在倉庫門邊看到一個中年的禿頭男子,攤倚在牆邊。
禿頭男子一手握著一把EAA-10MM半自動手槍,槍管還冒著硝煙;另一手的旁邊倒著一瓶…事實上是好幾瓶威士忌的空瓶。
「…先生?先生?」宇希試探性的喊著,接著輕搖著那位男子。
「喔,不…」宇希不情願的低下頭,手指輕按住男人的頸動脈。
如她所料,男人已經沒有脈搏了。
經過另外二十幾分鐘的探索,宇希找到了一個背包,裝了一些餅乾麵包外,還帶了好幾瓶礦泉水和運動飲料。
她順手將那一把EAA帶在身上─她不會用槍,甚至連BB鎗都從未射擊過,但是她知道板機保險在哪,還有射擊時槍口要對準目標。
她還在櫃檯後面翻到槍的說明書和一盒子彈。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宇希也在櫃檯翻到老闆─也就是那個禿頭男子的高血壓檢驗單。
那男人畢竟是被這突來的災難逼的引酒麻痺自己,也麻痺了自己的心臟。
宇希轉開電視。
她發現每個頻道都印著『緊急事件頻道』的字幕,再不然就是『我們將會盡快恢復通訊,請耐心等候』等令人不耐煩的訊息。
她接著扭開收音機─
收音機每一台不是靜音,雜音,就是一直重複撥放同樣的訊息,例如這一則:
基於現在整個城市的緊急狀況,柯林登市市警局與消防局,同柯林登市危機處理總部呼籲您:請留在您的屋內,不要離開您的居所。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請務必將門窗上鎖,並且等候進一步的指示;我們誠心感謝您的合作,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好個鬼。」宇希在聽到同個訊息第三次之後,關掉了收音機,咒罵了一聲。
「到底有誰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抬頭閉著眼大喊了一句。得到的回應只有店裡冰箱發出的轟轟聲。
宇希無力的倚靠在櫃檯,用手扶著額頭;她很驚訝自己的手機居然還帶在身上,因為有跟沒有一樣,撥打哪裡都不通,包括品渝。
山窮水盡的無助感或許就是在描述她目前處境的最佳寫照。
宇希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突然停止了這個動作─
「對了! 」
宇希馬上跑到店後頭的辦公室裡─她需要一台電腦。
當廣播和電視都靠不住時,網路就是最佳的選擇了。因為,網路最初架構的原因是為了軍事用途,而這類東西通常都比民生用品靠得住。
看來,老闆也是跟的上時代的,雖然螢幕不是薄型液晶的,至少還有可以連上網路的數據機。
開機之後,在宇希的祈禱下,老闆的電腦果然沒有個人帳號與密碼。直接就可以進Windows2000的介面。
她連上線後,馬上按下網路瀏覽器的圖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