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看似停止卻又如此漫長。在寂靜的世界當中,提亞不知道花了多久探索、沮喪和重整心情,重複的心境變化讓她慢慢地失去活力和擁抱希望的熱忱。
她坐在白色的大理石階梯上,靜靜地從高處看著一望無際的美麗花園。
一叢叢修剪精良的灌木將庭院隔成幾塊,綻著各式各樣的花朵。而每一區都有自己的特殊風格,但本應五彩繽紛的花園,現在也僅呈現各種不同深度的灰白。
提亞發現她已經開始習慣這種黑白兩色充斥視線的感覺了。
庭院的正中央則是一間許多玻璃窗構成的大房間,裡面也是擺滿了盆栽和奇特植物。提亞已經不太想移動身軀去探索了,因為她知道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看起來十分憔悴,原本好看、帶有光澤的長髮散亂地垂在臉頰兩側,而她的眼神渙散、毫無生氣,可愛的五官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
「為什麼……」
她小聲地說出了幾個字,但是沒有人聽到,甚至連提亞自己都沒有查覺。
「這個世界上,就……」
從醒過來之後,提亞都沒有遇到任何人,甚至連隻動物都沒有。
「只剩下我了。」
她這段時間裡面睡了又醒、醒了又找、找了又睡,來來回回應該已經五、六十次了,換來的卻只有更多廣大的冷漠空間。
「我不要…沒有大家的世界……」
她厭倦了這個沒有任何溫暖的地方,即使這裡充斥著新奇、富麗的各種事物。
「咦?」
提亞發現自己在哭,幾滴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滾出,沿著細嫩的臉頰溜下來。溫溫的淚水不停地從臉上流下,滴在提亞身穿的白色裙子上,很快的濕成一片。
她很想念姐姐還有鹿多村裡的人們,思緒從消沉變得清晰,一幕幕以往生活的回憶映在腦海中,如此溫暖的感覺卻讓提亞更加悲痛。
難道,大家都離開我了嗎?這裡是死後的世界嗎?
「不要啊……」提亞一邊哽咽一邊說著,但又有更多的淚水從眼眶掉了出來,不論怎麼擦都擦不完,讓她看起來更加狼狽。
哭了好久之後,提亞慢慢地終於止住了淚水,但內心的悲傷情緒卻無法抑制,整個人很憔悴。
「好討厭……為什麼會這樣子?」她剛哭完,字句被小小的哽咽切成幾斷,「如果這是一場惡夢的話,那麼誰可以來將我喚醒呢?」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腦海中馬上閃過一個念頭,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
沒錯,這可能全部只是一個惡夢,一個感觸和刻劃比較清楚的夢罷了,只要找到對的方法,或許就可以從夢中醒過來。
她用左手「碰碰碰」地拍著自己的頭,不斷地加大力道,但是還是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反而是痛楚讓提亞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個夢的感知也未免太真實了,想必拿刀劃傷自己也是一樣的結果吧。
之前她就有試過一直往外走,可是走出華麗的宮殿之後,她看到的是上百間屋舍和密密麻麻的街道,也曾花時間探索過一些,但很快就放棄了。
那如果從這個高樓一躍而下呢?
提亞停頓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偶爾也會作夢。有時因為在夢中墜落或是摔倒而驚醒過來,這樣的經驗往往讓她印象深刻,瑟也跟她說過類似的經歷。
而現在,提亞覺得自己說不定就在一場夢當中,而可能從這裡墜下之後,自己就會從夢中驚醒過來,回到姐姐和其他人的身邊。
可是她不敢想像從這個高樓跳下去的後果是什麼,一切都只是推測,如果出了差錯可是會死掉的;不試的話,自己就必須繼續待在這個空無一人的世界當中,面臨無止盡的寂寞。
她又陷入了猶豫的情緒當中,身體不斷發抖著。
「我……」
提亞覺得口乾舌燥,小腦袋瓜轉得飛快,裏頭卻是一片空白。她的心中有股蓄勢待發的衝動,但要一個人下定決心墜樓而下,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你要冒著死亡的風險去擁抱自由和愛,
還是安全地待在冰冷的象牙塔裡等著?
她突然聽到一個溫柔的女聲在腦中迴盪,聲音清楚而堅定。聽完之後,她原本浮躁的心突然平和下來。
提亞聳了聳肩,「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前者啊!」
她將牙根咬得死緊,迅速地邁出一步步、從階梯蹦下開始加速。階梯之後是一片小小的平台和白色的柵欄,柵欄外面、從五樓躍下就是花園旁的石磚走道。
跑過了平台之後,提亞左腳一踩、直接從柵欄的上面飛躍過去,再也沒有遮蔽物擋在前面,她看到好遠的晴朗天空,和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她飛起來了。
在空中的那一剎那,提亞覺得時間過得好漫長,就像世界上所有事物都瞬間凍結了一樣。她體會著一顆心脫離重力的奇妙感受,兩眼眺望著遠方,很想就這樣飛下去。
但是很快地,她的身軀從空中迅速地墜落,硬生生地撞在堅硬的石磚上。
跌落地上的那一瞬間,提亞全身爆出了無數的刺痛感,從體內發出悶悶的「喀啦」碎聲,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骨頭好脆弱。
接著她立刻失去了意識,抱著脫離灰白夢境的希望逝去。
但是,事情沒有提亞想得這麼簡單。
她再次驚醒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好如初地躺在一張床上,身旁是一樣的場景、熟悉的灰色和寧靜。
回到原點了嗎?她無法想像自己要永遠被困在這個惡夢當中,一直過著沒有歡笑也沒有色彩的孤獨生活,連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
「我……到底該怎麼辦……」提亞再也無法思考,抱著棉被哭泣著。
此時不斷躺在床上啜泣的她,沒有發現到有個低沉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她的房間。緊閉的門扉被緩緩打開,一個高挑的身影從中出現。當他看見提亞坐在床上時,整個人十分激動。
「終於找到妳了!提亞!」
這個聲音也讓原本坐在床上哭泣的提亞大吃一驚。猛抬起頭,她看見了進入這個夢境之後的第一個人。
她眼前出現一位高挺男子,他身著潔淨的白色禮服和墨色絲錦長褲,胸前掛有一個十字吊飾,上面的寶石發出曖曖柔光,吸引著提亞的目光。
他的白色秀髮及頸,瀏海略為凌亂,清秀的眉毛和深邃雙瞳讓他的臉龐帶些女性的氣質美,在白淨的臉上更顯動人。
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麼美麗的人啊,她見了不禁心想,似乎忘卻了剛剛的憂傷情緒。
沒想到她看見他的身影之後,不知是因為找到人了太開心、還是被他的美貌影響,思緒頓時一陣紊亂。她又暈了過去,身體軟軟地倒在床上。
「提亞──」男子見狀,心中一陣慌亂,馬上跑到床邊扶住嬌小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