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好厲害吶,以後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很好的縛妖師!」昆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稚嫩的臉龐上透著一點汗珠。
原來縛妖就是這麼一種感覺啊~成為了鳥兒有了新的視角,還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縛妖,真有趣!我雀躍地在昆的身邊盤旋好個幾圈,不時還停在他的肩上輕啄他的臉龐。看到昆又驚又喜的反應倒是還滿好玩的,嘻嘻。不曉得我能不能像爸爸一樣駕馭白狼呢?唔,或許還有點難吧?不過我要努力!
‥‥欸?這是怎麼回事‥‥我的翅膀一瞬間失去了控制,無法正常拍翅。視線漸漸模糊,眼前的情景就像起了霧什麼都看不清楚,越來越暗、越來越暗‥‥心力‥‥要被抽乾了,這是怎麼回‥‥
────。
「昌!」
「昌!吶昌!快醒醒吶!」
「快啊!昌!昌!!!」
這聲音‥‥是昆嗎?
唔‥‥我全身就像虛脫一樣,根本使不上力,喉頭像是阻塞著什麼,總覺得令人反胃。我勉強地睜開了眼‥‥藍天、白雲。我現在還是那隻鳥兒嗎?還是說我已經變回人了?
我努力翻動身子,朝著聲源翻去,但‥‥怎麼那麼難使力啊!
好不容易翻過去的時候,卻看到昆嚇得抱著鳥兒吶喊,眼神充滿著惶恐,臉頰變得蒼白,連朱唇也泛白。那麼緊張啊‥‥還有點開心呢。我在心底莫莫地竊笑著,昆真是傻蛋。
「‥‥昆--咳、咳!」我想要發出聲音,但是卻被乾澀的喉嚨給阻止,才剛說出一個字,身體的力量卻又被抽乾,啊啊啊啊啊!這到底是怎麼樣啦!
昆看了看手中的鳥兒,在詫異地看著在地上攀爬的我,瞬間淚湧盈眶紅了鼻子,放下鳥兒跑過來攙扶起我,哭喊道:「昌、昌!」
唔‥‥我現在好像木偶一樣哦,四肢都不聽使喚,只能隨著昆擺步。還真有點害羞吶‥‥
「昆,你好吵吶‥‥」我用蒼白的唇輕輕地說道,但那並非真的嫌他嘈雜,只是一點點小感慨,我輕輕地轉過頭,望向鳥兒,詢問:「牠還好嗎?」
「昌!先關心妳自己啦!」昆紅著雙眼,摟緊了摟緊了我,看樣子他比我還要緊張吶‥‥也是吶‥‥這狼狽樣,還真頗令人擔心。
「我沒事啦~快去看看鳥兒有沒有事,快、快~」我輕輕撫摸著昆的臉龐,猶如靜心劑一樣,我將視線瞥向小鳥。就在昆猶豫不決的時候癱倒在地的小鳥振翅拍打,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糾正好身子之後,朝著藍天振翅飛翔。
看樣子沒事,鳥兒就這樣子朝著天際飛翔,好像在訴說著我們的夢想正在起飛呢!
「總有一天,我們也要像川哥他們一樣!」我舉著手,置於太陽與眼睛之間,微遮著耀眼的烈陽,彷彿在暗示著自己的未來也猶如這般此景一樣,漸漸透著一絲希望。
「昌、昆,你們兩在幹什麼呢?」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溫柔磁性的聲音,這溫柔的聲音,一定是媽媽。
「媽!」昆大喊著,話語裡透著愉快的情緒,他說道:「昌她成功了!她成功了呢!」
唔‥‥這虛弱樣給媽媽看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努力撐起身體,好讓媽媽認為我沒事,不料我的嘴唇還沒恢復血色,臉頰還顯得蒼白,猶如死透的屍體一般慘白。
「是嗎?昌真棒呢,年紀小小學會的縛妖術嗎?」帶著甜美笑靨的媽媽緩步走到我的面前,也許也許我也是為了這個溫柔的笑容,也是為了昆那燦爛的笑容,才會這麼努力。
媽媽輕輕地擁住了我,像是注入能量一樣,柔柔地撫了我的背。一股暖暖的力量湧入我的心中,媽媽總是這樣子呵護著我,撫平我心中來自於爸爸的不滿。
「昆!過來!」一個雄性的嗓音打斷了這甜美的時刻,那是爸爸,那個不重視我,只永遠重凝視著昆的男人。
昆看了我一眼,心中有些猶豫。
「在幹什麼!過來!」爸爸斥喝著,臉上的肌肉動也不動,這種嚴厲的面貌只有在我面前會這樣子表現。
對‥‥只對我。
「那昌,我們先回房間吧?」媽媽抱起了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小聲地在我耳畔說道:「別在意,昌很棒的。」
「嗯‥‥」我望向了昆,勉強露出笑容笑道:「昆,去吧,爸爸在等著呢。」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只喜歡昆,不喜歡我。在爸爸的眼裡,只有昆。
在屋內的床上躺著時,我望著那樸素的天花板,什麼都不想去想。媽媽坐在我的身旁,溫柔地看著我,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還是媽媽比較好,媽媽就不會對我那麼的嚴厲‥‥對我對昆都是一樣的態度,一樣的溫柔。
「昌,還在生氣嗎?」媽媽露出淡淡的微笑,替我撥開了遮在眼前的瀏海。她補敘:「生爸爸的氣。」
「有媽媽就不氣,我有媽媽跟昆就好了。」
媽媽停頓了一下,再次展露笑顏,真心愉悅地笑道:「真是個乖孩子。」
「吶~昌,妳未來想做什麼?」
未來‥‥
「當然成為縛妖師囉!我想像川哥還有津哥那樣!首先我一定要先束縛白狼,然後在去束縛別的妖怪,然後在超越川哥跟津哥!」對,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但‥‥
媽媽的表情透著一絲哀愁,沉了下來。
為什麼?我感到懷疑地問道:「媽媽不希望我成為縛妖師嗎?」
「怎麼會呢?」溫柔的笑容掩埋了真相,那是一個不為我知道的真相。她將我擁入懷中,透著一絲的愛意,續道:「昌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很好的縛妖師,我們家昌可是很棒的呢!」
不管是不是騙人,但是這份愛卻是最真心,最純潔的,我相信媽媽,相信她。
因為媽媽她--「碰!」
房門劇烈的碰撞聲打破了這和諧,一瞬間,自門縫竄出了焰火,像是要吞噬了木門一般不停的啃蝕著。
「夫人!小姐!快跑──阿噁──!」門外一聲納喊尚未終了就斷了氣,帶著忠誠消散。
「管家!」媽媽立刻抱起了我,連半點猶豫的時間都沒有,一躍跳出了窗。
「媽!」對於現況我不了解,但是我知道,若繼續這樣子抱著我這個拖油瓶,媽會有危險!
媽媽沒有回頭,也沒有理會我,死命地跑,想要逃離出無名攻擊的魔爪。我透過媽的肩望向他身後的風景,火焰攀爬所有的建築物,吞噬著它們,好像飢餓的豺狼一樣,迅速地撲上了房屋,啃食著梁柱,待期墜落之後在全數撲上給予致命一擊。
這火舌是哪來的?是誰吐出來的!?魔法師?是誰對我們家有敵意?哪隊的魔法師是我們曾經有過糾紛的?還是其實是本家與分家的問題‥‥?到底是哪個‥‥?
我被困在問題的牢籠裡,得不出答案,也無法看到一絲解答的光芒。我凝望著媽媽,她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她不願讓我知道的,她默默保護我的‥‥真相。
媽媽臉上的汗珠幾乎如雨般落下,平時在家繡花織布的她幾乎不怎麼運動,但原因也是因為她本來的身子就欠缺健康,似乎是在生完昆之後就有的事。但是媽沒有放棄奔跑,儘管她上氣不接下氣,就好像快要被抽乾氧氣一樣,還不停咳嗽。
為什麼要做到這樣‥‥快放下我啊,不要再管我了,現在不便走路的我只是拖油瓶而已,不要再管我了‥‥
「媽‥‥」我的聲音有點哽咽,喉嚨好像發不出聲來。欸‥‥這是什麼?我的眼眶有什麼流了下來,濕濕熱熱的,不停地,不斷地滑過我的臉龐。
夠了‥‥不要再跑了‥‥夠了‥‥
媽似乎帶我到了某個倉庫,那兒我知道,是一個每日都要出貨的倉庫。無數的木箱擺放在那,若藏在這裡的話,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吧!那麼媽,快點,一起躲在這裡吧!但‥‥
「咳──咳!!──昌‥‥待在這裡,不──咳!不管怎樣‥‥都,不要──出聲‥‥咳咳!」夠了,媽!快點跟我一起躲起來,不要放我一個人在這裡,拜託,拜託‥‥
「媽‥‥不要走‥‥」我哭著嗓,希望能求得她留下。
她只有留給我一個笑容‥‥輕輕撫摸著我的頭。夠了‥‥妳那雙蒼白的唇,還不明白嗎?妳沒體力了,妳不能再跑了!我求妳‥‥
「我‥‥我還要去找昆。」她已經喘到不行了,整張臉都變得慘白。
我說不出話來,我喉嚨已經痛到不行,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無法在說出任何一句懇求的話。最後──
我請求的眼神對上她慈愛的眼神──我敗陣了。那眼神充滿著堅定,那眼神充滿的我所擁有的無懼,那眼神裡充滿著,慈愛。
她,蓋上了蓋子。
黑暗襲來,不安襲來,恐懼襲來。一切一切我所能想像的畫面在我腦中掃過的結果,沒有一個是好的‥‥但,我到底該怎麼辦!祈求‥‥?對!我現在就只能祈求,祈求昆跟媽沒有事!
剎那間,倉庫外的遠方傳來吶喊:「喂!找到那個女的了!快!殺了她!」
‥‥‥‥!
我的聽覺令我警戒,我的全身起了疙瘩。安靜了,這一瞬變得好安靜。我,違背了媽媽的意思,但我仍使不出力,只能從木箱裡探出頭來‥‥
倉庫的門縫鑽出銀月的光,月光灑落在泥地上,灑落在渲染大地的──
血跡上。
‥‥不要‥‥拜託!不要‥‥不要像我想得那樣,拜託不要‥‥求求祢了‥‥
我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這一切都是虛假的,一切都是夢境。
但是一句話卻將我的幻想擊成了碎屑──「媽的!跑那麼遠,還不是讓我給殺死了!他娘的,妳這死女人!喂!你!把屍體搬走。你!過來把這邊的土都給我翻一遍,不要讓血跡留下來。」
‥‥
‥‥‥‥
我,崩潰了。
淚腺潰堤,喉頭發啞,赤心撕裂。我想哭,我想吶喊,但是不行,我發不出聲。不,是不能發聲。我無能為力,我只能讓淚水不停滑過我的臉龐。我不行,我無能,我什麼都做不到。我揪著我的胸,咬破了下唇,希望能夠藉此不痛一點,但是我錯了,我蜷縮了起來。心臟像上被千針刺入,像是被千刀割剮,像是被千槍穿入,我的心還復在嗎?
許久。
我聽聞,狼嚎。
我聽聞,哀鳴。
我,潛近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