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點 第二章－火光之城

分歧點   第二章－火光之城       

           
        莫名的巴士 非洲


        我瞇著眼看著窗外，景色不斷的向後倒退，目光所即的是一片毫無文明的荒野大草原，偶爾可以看到大鳥在天空盤旋，草原上則有成群的斑馬，還有長頸鹿，就這樣一直延伸到地平線。此時天空炎日正中，而我像是坐在暖爐裡，打在我臉上的風，都像是焚風，溫度大概已經超過一百零五度，汗不斷的從我的頭髮滴下，再從額頭流向下巴，我可以不時的用嘴角，嚐到那汗的鹹味，提醒著我該用手背，將額頭上的汗抹去。

  
        突然一陣晃動，我的目光從左方移向前方，只見我坐在一台巴士裡，而與其說這是一台巴士，不如說這是一台生鏽的拼裝車，行進間時因路面不平，不時的可以聽到車體零件摩擦的聲音。

  
        我開始環顧四周，令我驚訝的是，除了我身旁的乘客看起來比較像黃種人外，剩下的居然都是黑人，那些黑人都穿著像麻作的衣服，似乎是很久沒洗，那不知道是土，還是某種莫名液體的漬印，使那些衣服呈現不自然的黑色，空氣裡不知道是黑人的體味還是汗味，或是什麼奇怪的腥味，整個巴士瀰漫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氣體。
  

        原本我應該覺得噁心，但此時我卻覺得我很愉悅，我愛這片土地，這裡的人們，這裡的食物，我愛這裡的一切，還有種我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覺...。


        「但，我到底在哪裡？」我心道。


        忽然司機一陣驚呼，大喊著不知名的語言，聽起來就像是哪裡的土話，但沒想到我居然聽得懂。
    

        「是抵抗軍（Lord's Resistance Army）！是抵抗軍阿！」司機緊張的大喊著。


        只見這麼一喊，所有的黑人乘客都開始翻找東西，我向窗外環顧四周，只見剛剛巴士走過的小路，已經被兩台迷彩吉普車所截斷，兩台吉普車上共五個粗壯黑人站在上面，手中都拿著機槍，看樣子巴士是無法回頭了。


        我旁邊的亞洲人從背包掏了一本小冊子出來，是紅色書皮的日本護照，上面用漢字大大寫著日本國，而那亞洲人見我開始發呆，不停的用流利的日文向我說話。


        「傑克，趕快把你的護照拿出來阿，天殺的，居然在這裡遇到抵抗軍。」日本人道。


        令我震驚的是，我居然可以聽得懂他說的日文，但此時我想動卻不能動，就像身體不是我的，我彷彿在看一場身歷其境秀，突然我也開始張嘴說話，說的卻是一口流利的日文；我不停的掙扎，但是身體仍然不聽使喚，此時我無預警的站了起來，並從我的牛仔褲口袋掏出了一本小冊子，而那是一本美國護照。
        

        「我明明有感覺，為什麼不能動？！」我心駭道。


        我的身體就像被某人佔據著，只有意識還是清醒的，但我仍然有感覺。


        這時，巴士停了，我的身子往前一頃，並下意識用左手扶住了窗框，減緩了慣性作用，車上的黑人乘客紛紛站了起來，開始往前門移動並且下車，我知道接下來我們將遭遇反抗軍的臨檢，只要不要出什麼差錯，要通過不是件難事。


        我雖然站在原地，但仍相當在意黑人們被臨檢的狀況，但不幸的，發生了我最不願見到的情形，巴士前門突然傳來了大聲的叫罵聲，一連串的非洲土話。


        「是酒！你好大膽子，你居然敢走私！？」

        「拜託你，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我伸長了脖子想要弄清楚狀況，但視野完全被走道上的高大黑人所阻隔，只看見另一側座位的乘客，紛紛向窗口探出頭去，每個人都用土話大聲叫喊，整齊且一致，像是在呼喊著某種口號或命令，我知道這件事必須立刻出面阻止，否則會釀成大禍，正想一腳跨過那日本人時，但卻被那日本人給一把拉住，我緊張萬分，我開始和日本人對罵...，因為快來不及了，我必須救他，突然一聲槍聲------''砰''！！



         2012/12/03 P.M 11:40 Amtrak－第八車廂


        「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嗎？」
        

        我勉強維持住模糊的意識，仔細定睛一看，發話者正是那個年輕的實習醫生，他不停的在我眼前喊著，整個臉甚至都快貼到我的鼻子，我忍不住吸了口大氣，並側過了頭，卻意外發現空氣中都是濃厚的血腥味，沒錯，就像鐵生鏽的味道，不停的竄入我的鼻子，我下意識的想起身，卻感到額頭一陣刺痛，左手一摸痛處，居然摸到滑滑的東西，一看居然是血。
        

        「你等等，我幫你包紮一下，只是擦傷而已。」那實習醫生道。
         
        「你也太近了。」我皺著眉道。

        「喔，不好意思，我太緊張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公共意外。」那實習醫生道。


        我喘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只見第八車廂幾乎全毀，整個車廂是向前頃斜的，前方走道地板則積了不少由車頂漏下的雨水，整個第八車廂都是被刺穿的圓孔，還有被重物撞擊的凹洞，到處都可以看到血跡，紅通通的一點一點，像水彩畫一樣灑滿了整個車廂，我用雙手拍了拍外套，身上一堆不知名的碎片，就這樣紛紛掉落到地上。


       「做噩夢了？」
        

        我轉頭一看，原來是那個白髮教授，正在微笑的看著我。


       「算是吧...。」頭痛的感覺不斷襲來，應該是夢吧，我想。

       「還以為你...崩潰了。」女聲道。


        我抬頭一看，只見那女生擔心的看著我，非常誠懇的說出這句話，當下突感語意諷刺非常，早先我還擔心她會崩潰，結果反倒是她來擔心我了，就這樣'噗'的一聲，我竟然笑了出來，而那實習醫生則揮手示意我，將頭髮瀏海撥開，以方便讓他上藥。


        「那些乘客和怪物都...？」我問道。

        「半小時前，就再也沒聽到他們的聲音了。」那白髮教授道。

        「我昏迷了多久...現在是幾點？」我開始找尋我的手機。

        「你先安靜一下，別亂動。」實習醫生道。

        「現在時間快晚上十二點了。」那女生道。

        「恩。」我回應道。


        突感一陣疼痛，那實習醫生似乎不停的用棉花棒在我的傷口上摩擦，我知道我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痛苦，而那白髮教授和那女生，則露出了一副噁心的表情，只是我從醒來後就一直覺得，那實習醫生說我的傷口只是擦傷，大概是騙人的。


        「不是擦傷吧...，傷口都麻了。」我問道

        「就是皮掀起來而已，現在沒辦法縫，我先幫你固定傷口。」那實習醫生道。

        「才實習醫生，就已經學會騙人了。」我道。

        「騙人，也是工作之一，好了...，現在先別用手去碰傷口阿。」實習醫生道。

        「謝謝。」我道。


        那實習醫生結束上藥後，把手上的鎳子和紅藥水，放到一個醫療小包中，那醫療小包，看起來像是一個透明的密封袋，開口則是夾合式的，而我則從我的外套口袋，找到了我的手機，沒有損壞，但是信號依然一格都沒有。


        「沒有訊號的...。」那女生道。

        「我的手機...有收音機功能。」我靠在椅背上緩緩道。


        眾人似乎有了希望，我開始將中心頻率全部換了一遍，但除了雜訊以外什麼都沒有，這次我使用搜尋功能，讓手機自己搜尋電波頻帶，但依舊只有雜訊的聲音，我相信此時不只是我，其他在場三人的失落感，大概都跟我一樣，非常失望。


       「無論如何，我們先來擬訂一下之後的計畫吧，喔！對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你們可以叫我羅伯。」那白髮教授道。

       「羅伯教授你好。」那女生回應道。
          

        此時我則放棄了收音機的收聽，為了避免耗電，於是我將手機關機。


       「這位...，他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學生，叫做奧度。現在我是他的共同指導教授。奧度，介紹一下你自己。」羅伯教授道。

       「大家好，我叫奧度，今年二十四歲，現在還是實習醫生，為了多學點知識，又知道羅伯教授是生物系統集體行為的權威，便毅然投入其實驗室。」奧度如此道。


        「生物集體行為...。」我不禁沉思。


        「那輪到妳了。」羅伯教授笑著對那女生道。


        「你們可以叫我厄洛斯，我今年二十二歲，還在讀大學。」她道。
          

         我一聽不禁莞爾，美國人怎麼會取一個希臘愛神Eros的名字，難不成是紀念情人節(Valentine's Day)，而用了一個牧神節的角色名？


        「我叫傑克。」我用虛弱的氣音道。


         其他人似乎還在等待我說些什麼，但我此時則露出一個，我現在還滿累的表情，事實上，我不太想自我介紹。


        「不管如何，就像教授所說的，得決定接下來...的計劃。」厄洛斯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沿著鐵路繼續步行前去求援。」奧度提議道。

        「恩，但就不知道怪物是否......。」羅伯教授正欲發話。

        「我先出去看看，你們慢慢決定。」我打斷羅伯教授道。


        或許他們會覺得我很奇怪，但這裡的氣味實在令我難受，我走到第八車廂的通道門，雙手用力向右一拉，鐵門應聲而開，本來我還以為門會變形卡住，到時候就得爬窗戶出去，幸好是我多想了。一出第八車廂，對面的第九車廂幾乎是旋轉斜三十度，恐怕車廂聯結器也已經報銷。第九車廂通道門上血跡斑斑，而走廊上的化妝室門正敞開著，只見一個人，不，應該說不知道是哪個部分的屍塊，散落整個廁所，我嘆了口氣，便轉過頭去不忍再看。而我右方則露出一片黑暗的大地，雨已經停了，但沒有月光。


        我跳出車廂，踩著地上的碎石頭，沒想到這裡的血腥味更重，我閉著眼在胸口劃了十字，我真的希望這世上有神，能夠救贖這些人，我沒辦法去想像，如果沒有神的話，這些被殺死的人，要帶著何種悲淒的心情離開，那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主阿，請寬恕他們的靈魂。」我心中暗自祈禱。


        我開始往第九車廂的方向走去，但才不過前進了約五公尺，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在斜倒的第九車廂底部，居然看到了黑影在晃動，此時我全身如被雷極一般，四肢血液就像被凍住，我立刻停住了腳步，不敢再發出聲音，我幾乎停止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但是其中一個黑影，已經發現我且向我走來。


        「如果是怪物，一定要跑得離他們遠點，然後自殺。」我立刻做出決定。


        但黑影走動的速度極慢，忽然我發現到，那是個人影，而且他似乎受了重傷，重心偏斜。此時心隨念轉，本來害怕的感覺轉變為著急。


        「你受傷了嗎？！」我邊跑過去邊大喊。


        就在我一大喊後，又從地上爬起了數十道黑影，從鐵軌旁樹叢爬出的，車底爬出的，前方，四周到處都有黑影爬起，我心中一陣欣喜，這樣看來，生還者保守估計也有二十幾個，但就在我越靠近那黑影後才發現，那黑影的左手沒了！


       「快坐下，你這傷很嚴重！別勉強...。」但此時我心中一陣驚駭。


        我這時才看清楚，那個人，他左手沒斷，而是整個上半身被扭轉了一圈，就這麼側著走路，他的頭部缺了一大塊，少了約三分之一，他的身體和臉的皮膚，已經看不出是皮膚，都是黑色的血水，而從他身上所穿的衣物看來，他就是圍觀群眾中，對我提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的那個白人男子！
         

        「天阿！你怎麼了....，你先別動了。」我驚道。


        但他似乎沒聽到我說的話，居然繼續緩慢地走向我，只聽得他開始怒吼，不斷從嘴巴裡吐出黏液，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一個人傷成這樣居然還能走動，我不禁傻在原地，突然那男子奮力向我撲來，我一個措手不及，眼看就要撲到我的懷裡，但他卻被鐵軌給絆了個空，摔倒在地，此時周圍怒吼聲連連，我環顧四週，每個黑影都開始用著扭曲的雙腳，不斷的移動往我撲來，這時我才知道，他們是想要攻擊我！


        「你...你們？！」我不再細想，邁開腳步便跑回第八車廂。

        「我不管你們計畫訂的怎樣，現在看在該死老天份上，給我出來！」我在第八車廂外大叫。

        「怎麼了！？」羅伯教授第一個出現在車廂門。

        「快走！！快走！！」我看著後面一群緩慢的黑影。


        此時黑影越來越多，不只背後，觸目所及，四面八方都是黑影，而這些黑影似乎是聽到我們的叫聲，開始活了起來，不斷的包圍第八車廂，就在這個時候，羅伯教授，厄洛斯和奧度已經跳出了車廂。


        「那是什麼阿？！」厄洛斯看著黑影大叫。

        「你們討論的計畫是？」我問道。

        「就在剛剛取消了。」羅伯教授對我道。

        「那先跑吧！快！！」我開始沿著芝加哥的方向跑。


        我們一行四人急忙沿著鐵軌向前奔跑，幸好黑影尚未包圍我們，我們還能輕鬆的閃躲，並突破重圍，就這樣跑了近百公尺後，漸漸甩開了那群黑影，我們不停的喘著氣，數次回頭確定安全後，一行人便開始停下腳步休息。


       「剛剛那到底是什麼？是生還者嗎？」奧度問道。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但我只知道他們想攻擊我。」我喘道。


        但此時我們走到了一個寬闊處，兩旁的樹叢不再遮蓋我們的視野，放映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的遼闊黑暗平原，但令人怵目驚心的是，眼前不知道多遠的地方，是一大片的火光橫跨了地平線，天空如同白晝一般，我和羅伯教授面面相覷，大家都停了下來。


        「天阿！！那是...，一個城市嗎？！」奧度無神道。          
           

        忽然從前方火光城市的天空中，出現兩台戰鬥機快速向我們飛來，就在掠過我們頭頂之後，隨即傳來的是一陣音爆。


        「是戰機！！」羅伯教授抬頭道。

        「是的，而這火光出現在右前方...，恐怕...。」我看著火光城市失神道。

        「恐怕那是芝加哥城（Chicago）。」羅伯教授道。


         而那遠方的火光之城此刻對我來說，就像是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