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我第一次遇到傑諾斯到現應該也半個月了吧。這幾天他對我相當保護,路上有什麼危險都挺身在我面前,也會在前面帶著我走過不穩的道路。
經過沼澤,他也不怕危險的一步一步走在我面前,有的時候我真怕他走到無底區被拖了下去。我抓緊他,他也抓穩我,都怕一個跌倒後再也站不起來的窘況。
就快到了。走完那沼澤後,他告訴我。聽說再往北方走不到半天,就可以抵達皮爾托福。很開心,也很難過,這一趟旅途好在有他,如果沒有傑諾斯我可能早就撐不住了。不過當到這裡後,傑諾斯跟我或許就得分開了。
我可以自己撐得住嗎?我可以依賴自己嗎?
可以嗎?……
「欸欸,快到了。妳有沒有看到?有沒有看到一堆建築物林立的地方,那就是皮爾托福。」傑諾斯指著前方不遠處,勉強可以看到一些房屋的輪廓。代表快了,也代表這次旅程也快結束了。
想到這點,希瓦娜的腳步就變得猶豫,變得緩慢。傑諾斯問起她怎麼了,不過她直說沒關係,只是有些累。她在想,少了傑諾斯,她要如何生存?到了所謂的親戚那裡,她們會認得我嗎?我可以依賴他們嗎?我只靠我一個人活得下來嗎?
怎麼辦?
再怎麼說,希瓦娜只是一個年輕的小女孩,就算這幾天來她的想法與思考改變了許多,但是精神年齡仍舊在那,還是個小女孩。以往都有母親的陪伴,再危險的事情都有母親撐腰,但是現在沒有了。心中那隻最大的支柱已經不在了。
該怎麼辦……
就算如此,她也不好意思再跟傑諾斯要些什麼幫助,唯一的幫助就是希望他能照顧她。但是,她講不出口。這些日子已經夠麻煩他了,她沒有任何的理由再要求他為她作任何的事情。
該開口嗎,還是……
她不知道這土地上的其他人類是不是都跟傑諾斯一樣,還是跟那個來自諾克薩斯的提爾一樣,她不敢想像。她見過的人很少,也不知道所謂的人性是什麼。
「到了。」一句清澈的嗓音喚醒她的意識,她的眼前突然映入一片屋舍的聚落。剛剛就該看見了,只是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
「那……」希瓦娜說,但立即被打斷。「我們先一間一間的找吧,都問問。不過這裡並不是皮爾托福的本城,是其中一個附屬村莊。我也不確定妳的親人會不會在這裡,賭賭看運氣吧。」傑諾斯緩緩的說。
沒有找到該有多好……
傑諾斯跟希瓦娜真的挨家挨戶的詢問,同時也跟這裡的人確定有沒有類似她們的親屬。說也奇怪,希瓦娜一直覺得附近的人看她的眼光相當奇怪,並且都會竊竊私語,也不曉得是對外來人的習慣還是什麼,她也不知道。這眼光與感覺,卻很驚悚。
到這也是快日落的事了,問了一大半發現沒有什麼線索,只好先到旅館下榻。傑諾斯只有準備他自己的旅費,只好兩人合租一間,不過傑諾斯也很紳士的將床讓給她,跟旅店的人多要了一套休息用的寢具,自己睡在地上。
這陣子都沒有好好睡過床的希瓦娜,感受到軟綿綿的床鋪感覺,一躺上去沒多久就睡著了,連晚餐都還來不及吃。傑諾斯看了也只能無奈的笑著,將她放到床鋪的正中央,重新幫她蓋好棉被,沒多久後自己也去休息。
嗯……我怎麼睡著了?
希瓦娜跳起來,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外頭早已白了天,太陽高掛著顯得相當刺眼。對了,傑諾斯呢?她找著四周,沒有看到他的人。
我被丟下了嗎……
她覺得有些後悔,還沒有跟傑諾斯好好說聲再見,也沒有跟他道謝。
不過是她多心了。在原本是傑諾斯休息的地方上擺著一封信,希瓦娜跳起身衝上前拿出來看。還好她母親有教她識字,不是太過艱深的話語她還能看得懂。
『嗯,希瓦娜。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不過不用擔心,我最晚日落就會回來了。至於妳的親人,我有問到跟妳說的特徵蠻像的人,我請他們明天中午過後到旅館去找妳。
如果是親人的話,那我們日落約在旅館見面。如果不是,就等我回來,我們明天繼續再找!別擔心,我一定會幫妳找到的。』
好險,他不是拋下我。
同時聽到敲門的聲音。不知道是誰,在這裡應該沒有人認識他,她又想起信上所寫的,會有人來拜訪她。是母親的親人嗎?還是……
「妳好。」外頭的人打開了門,毫不猶豫的走了進來。「妳是……小希?」一名老婦人如此說道,神色有些顫抖。希瓦娜記憶中好像很小的時候有看過這個人一次,但也過了十幾年了,她也不保證這個人是不是她記憶中的人。但是,臉的輪廓跟母親非常相像。
「對……」不知道怎麼回應的希瓦娜只能淡淡的說,「我等了妳們好久,妳母親呢?妳們比信上說的還要晚了幾天,害我擔心好久。」那人接續說道,她的嗓音有些類似希瓦娜的母親,更何況還有提到書信跟抵達的日期。所以她確信沒錯,這應該是母親的妹妹。
「抱歉了,讓妳擔心。」希瓦娜頓了頓,「母親已經過世了……」
「原來是這樣……」老婦人的眼神有些失落,再怎麼說希瓦娜的母親是她的姐姐,她也得稱呼她一聲阿姨。
「來來,道我那裡去。」她一把拖著希瓦娜就往外走,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希瓦娜卻甩不開她的手。不過也很慶幸,這人跟傑諾斯一樣是個好人,看來希瓦娜並不用擔心太多了。
走到城鎮一隅的房屋,雖然不大但還可以住上幾人。老婦人帶著希瓦娜進到房舍,隨便先整理出一個房間給希瓦娜,並要求請她在裡頭先休息,她去準備一些接風洗塵的東西。
這房間雖然不大,但她很懷念。有些雷同與母親所住的地方,簡單的木製房間,簡陋但不失精巧的家具,走路會產生一些木頭壓開的聲響,很熟悉也很喜歡。
傑諾斯,看來真的要跟你道別了。
她躺在床上靜靜的等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會錯意,她覺得周圍好像有些吵雜,走動的人好像多得有些離譜。剛剛還算安靜,現在就像是舉辦慶典一樣的熱鬧。在想起身去詢問外面發生什麼事情,卻有人搶在她之前將門給打開。
不,是撞開。
一位穿著的軍服的人──這不是諾克薩斯的人,起碼跟提爾穿的完全不同──進來後,以嚴肅的口令對希瓦娜下面令。
「希瓦娜嗎?皮爾托福的領主很希望借助妳的力量,麻煩妳跟我走一趟。」
怎……怎麼會?
希瓦娜眼睛的一角看見母親的妹妹,嶄露出貪婪的笑容數著剛剛從一旁的士兵拿到手的金幣,呵呵的笑著。被出賣了,竟然還是被母親的妹妹……
不……不能就這樣被抓走。
希瓦娜不願接受他們的『邀請』,轉身催起火焰之力撞出了屋子。所有的人都看傻了,雖然都知道眼前的人是有龍血緣的人,但似乎也太超出人類的範疇。
希瓦娜才想起來為什麼總是會被以奇怪的眼光看待,是因為自己早就被已經被懸賞了。希瓦娜揮起手打倒幾個攻向她的士兵,蹬起牆轉身就往另一個巷弄逃去。她才注意到,剛剛的吵雜聲是這裡在佈置抓她的人員,不管怎麼跑,都有穿著軍服的士兵,拿著槍矛對她衝過來。
就算希瓦娜有著龍的血緣,但是她根本就無法穩穩的掌握這股力量,她還是只能靠自己的本能跟一些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去作搏鬥。撂倒了十來個士兵後,她的體力已經逐漸流失,大氣不接下氣喘著。
聽說皮爾托福是科技與魔法的城邦,就算有一些可以束縛人的能力也不為過。希瓦娜兩步併一步跑,也因為剛剛的搏鬥搞得她整身傷痕累累,全身四處都有血絲牽掛。
她不知道該逃去哪,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助。在別人的地盤被人追殺,是不可能有人會幫助她的,但是她只能一直逃,起碼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對了,跑回森林。她如此的想,在森林中她還比較習慣,也是她擅長的地形。
不過,也要能捱到那再說。
才越接近城鎮大門的地方,地上放著許多纏網,希瓦娜沒有注意到中了陷阱摔了出去。她用蠻力想辦法掙脫,卻也花掉太多力氣而無法繼續逃跑。
傑諾斯,你再哪……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人到底在哪裡……
她希望能夠再看到傑諾斯一眼,就算是一瞬間也好。
願望成真了,傑諾斯真的站在城鎮的大門口,身後還有數十位士兵跟在他的背後。希瓦娜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死了命的往傑諾斯的方向爬去,走不動的時候就用爬的。不管如何,她想要看清楚。
「王、王子……」身旁一人對傑諾斯恭敬地說,「沒關係,我可以處理。」他走向前,到了希瓦娜的身旁,將她攙扶起來。
「我回來了,沒有騙妳吧。」
「你……你到底是誰……」希瓦娜覺得此時的傑諾斯跟昨天的他氣勢完全不同,但他的確是傑諾斯。她這時候才想起來,從頭到尾根本不曉得傑諾斯是什麼人,只知道他是帝瑪西亞一位小小的隊長。
「嘉文‧傑諾斯‧光盾,有些人會叫我嘉文四世。我沒有騙妳喔,這真的是我的本名。」他頓了頓,「那個人是妳的親人嗎?」
希瓦娜無奈的點點頭,「對,可是……」不用說清楚,傑諾斯也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那些追捕希瓦娜的人相當識相,都知道這個人是帝瑪西亞的王子,不敢逾矩。
「真可惜,那妳不是沒有地方去了嗎?」傑諾斯的特色就是有些粗線條,有的時候會搞不清楚現況到底該做些什麼。「對……」
「要不然,妳跟著我怎麼樣?」
「欸,哥,你說該怎麼樣讓那個聽說有特別力量的人加入我們帝瑪西亞啊?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來聽聽吧。」一名女子說著,「很簡單,要讓一個人死心踏地的相信妳,就是讓妳在危險的時候二度被妳所救。」
聽到這句話她流下淚。她早就希望傑諾斯說可以帶她一起走,或者是可以保護她之類的話。
「哇塞,原來你真的不是呼嚨我們的,是真的有辦法。」「妹,別小看你的老哥了,我腦袋中有的是辦法。我刻意讓諾克薩斯的人知道這個人的位置,接著叫王子過去救她,再叫他自己隨機應變。」
「嗯……好……」淚流不止,但不知道是疼痛的淚水,還是高興的淚水。
「以那笨蛋王子的個性,我想一定有辦法的。那傢伙喜歡亂來,也不喜歡無聊的禮儀,那麼由他這個將一切驕傲都捨棄的崇高者,一定最有辦法的。」
傑諾斯擦拭著希瓦娜的淚水。「我說過了,不要再哭了,一切有我在。」傑諾斯第一次主動替她擦拭淚水。「妳可以什麼事情都不用作,就是展開笑容。妳的微笑我很喜歡,能夠再看一眼都好。」
「不過就難為了那孩子的母親……我死後會下地獄吧?」「一定會,但我也相信你會上名叫帝瑪西亞的天堂。」
「嗯……」「這邊我處理,妳休息一下吧。」她轉身看著傑諾斯走向皮爾托福士兵的背影,覺得安心,也第一次覺得身旁跟著的笨小夥子這麼的值得信賴。
*
「別再自己在外面閒晃了,而且國王陛下在找你。」希瓦娜叫醒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傑諾斯,並對他說著。
「喔……好,辛苦妳了。」傑諾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不會。」希瓦娜說。
「我說過了,在外面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不要這麼拘謹。就像是以前一樣,我是那個笨蛋傑諾斯,而妳是普通的女人家希瓦娜。」傑諾斯摸了摸希瓦娜的頭,微笑的看著她。
「嗯……」
「我覺得這身盔甲……嗯,該怎麼說,也不是說不好看,總覺得不適合妳。」她指著希瓦娜一身血紅的盔甲,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喜歡這種顏色。
「算了,無所謂吧。等我休假的時候,我們再去外面旅行妳覺得怎麼樣?」本來想要解釋的希瓦娜,卻被傑諾斯奇怪的邀約給打斷。
「好啊。」
「就約好了喔!」他伸出小指,希瓦娜看見也無奈的笑著,這是小孩子最喜歡用的約定手勢。不過也無妨,傑諾斯本來就是個孩子氣的大人。
希瓦娜,
願永遠壯大光盾王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