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大陸南方的一座小城,由於位處於大陸旅道的必經之處,來往的商旅們多半會在此進行補給休息,或許與這邊的風塵女子們發生一點男人都會犯的錯,然後繼續踏上漫長的旅程;沒有什麼特產與特殊之處的小城,因此也沒有太多的士兵駐守,僅僅只有不到30名的士兵進行管理,收收通行費,勒索一點手續費。
一個普通的小城,一個旅程中的過路站,僅僅如此而已。
但,即便在這樣的小城之中,依然有一群被社會所遺棄的人們,在夾縫中努力的生存,他們要的僅僅只是生存下去,如此而已;卻又是如此的困難。
小城,又迎來了一群經過士兵們搜索後得以入城的商人們,看著他們面帶嫌惡的朝著地上吐上一口濃沫,可見得這次的手續費比以往來的多上不少;不給,也行?頂多沒能入城稍作休息而已,若是夏季的時候勉強趕個路還可以在天黑之前抵達下一座城,但此時季節正當冰雪封路之時,儘管今天的風雪稍歇,烏雲密佈的狀況依舊沒變,誰能保證半路不會出現差錯呢?
雖然很無奈,商人們還是只能選擇入城。
城門旁,比鄰的民居,中間的小巷中,隨著商人們的緩緩進入,慢慢走出了一群蓬頭垢面,穿著滿是補丁漏洞的衣服,熟練的走到他們固定的地點之上,對著眼前的大爺們,鞠躬彎腰,祈求著他們可以施捨著一點銅錢的孩子們;他們多半不到12歲,部分有明顯的肢體殘障,在道路的兩旁,哭求著一點施捨。小城內的居民也許是司空見慣了,甚至有些開門的店家拿出掃把驅趕著這些擋住他們店門口的孩子,然後對著這群無論是新到還是舊到的客人們,喲喝著,希望生意上門。
暗巷中,站立著一個顯然比較年長的男孩,他是這個區域的首領,阿猛,一面掃視著出去工作的手下們,一面注意著進來的商人們,多年的經驗,讓他迅速鎖定了一個剛剛進入城中的肥胖中年男子。
面孔很生,入門後東張西望不知去向,看來是初次來到;隨身行李很少,但是腰間的錢囊卻飽滿的讓他心動,寒冬已至,出入的旅人越來越少,在這時候稍微做大一票,也許老大會多給他一點嘉獎也說不定吧?決定既下,男孩點了數人指向男子,同時與他年紀相仿的一群孩子們,從暗巷中魚貫而出,朝著男子走去。
擦拭著臉上汗的男子,口中還在抱怨著士兵們收費比以前高出三成的事情,如果不是急著趕回去的話,哪會在這種小城市中荷包被白白的砍了一刀呢?還來不及心痛被訛詐的金錢,一群小乞丐,帶著讓他掩鼻的臭味,包圍起他。
「好心的先生,施捨一點銅錢吧。」
「拜託您,好心的先生,施捨一點吧。」
「光明神會保佑您的慈悲的,拜託您施捨一點吧。」
童言,軟語,哭求著同樣的事情,但對於男子來說,只有說不出的厭煩。
「走開!你們這群小乞丐,我沒錢可以給你們,滾遠一點……。把你的髒手拿開!別碰到我的衣服啊!!」
突然間,男子感覺到腰間的錢包被拔了開來,他連忙朝著旁邊一看,剛好看到一個身材瘦小,但是臉上卻有著數條傷疤盤據的孩子,手裡拿著他的錢包,一臉驚恐的模樣,下意識的,他尖聲大叫!
「小偷啊!!」
慘叫一出,所有的孩子們登時圍上讓男子更難行動,男子只看到奪走他錢包的孩子,快速的奔跑進人群之中,顧不得會弄髒自己的手,他連忙的推開了這群髒兮兮的乞丐,喘著大氣的跑向前,要把他的身家財產拿回來!沒有了那些錢,他要怎麼回家!?一面追趕著,一面大喊著:
「來人啊!捉賊啊!小偷偷走我的錢包啊!!」
對於男子的淒厲叫喊,居民們嘲弄的一笑,同樣的事情一個月總會發生個兩三次的,甚至有些好事之徒在旁邊輕聲著打著賭,賭看看偷錢的孩子會花多久時間被抓到。這一切,有著傷疤的孩子都無暇去看到,他的任務就是帶著這個錢包,交給他的上司-猛哥就可以了,在那之前,絕對不能被抓到!
在經過一個小巷的時候,孩子動作不明顯的向旁邊一丟,錢包剛好落入了阿猛的手中,孩子只來得及看到阿猛秤著錢包的重量,滿意的一笑,就繼續的向前飛奔!只要躲到巷子中一鑽,那他就可以躲過這次的事情了!剛抽空向後看了一下男子的身影,下一秒,孩子只覺得腳掌一痛,立刻重重的摔在冰冷的泥土地上,一旁店家擺的木製水桶被他這麼一踢徹底的散了開來,有一片木片深深的刺到的他的小腿上,隱隱作痛。
孩子,忍著疼痛想要爬起,背後就被人狠狠的踹上了一腳!讓他忍不住的痛叫起來,同時頭被用力的拉了起來!
「臭小鬼!我的錢包…....,我的錢包呢!到哪去了!?給我交出來!!」
男人急忙的看著孩子的雙手,那雙輕巧摸走他錢包的手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存在,而只有破舊衣服著身的他更不可能有地方可以藏東西,想到剛剛被包圍的那一刻,男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被設計了,但是現在又能怎辦呢?狠狠的把孩子的頭扔下,男人氣憤的踢著孩子蜷縮的身體。
「該死!混帳!叫你偷我的錢包!我讓你偷!偷!!該死!!馬的!!」
良久,看著緊抱著頭一動也不動的孩子,男人氣憤的朝著他身上吐了一口濃痰,失落的離開。是離開,是借錢,對於居民來說並不是這麼重要,這只是他們平淡生活當中,一點小小的調劑罷了。
孩子蜷縮的身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也許是剛好躺在別人的店門口,裡面的店員提著一個裝滿水的水桶,朝著地上的孩子用力的潑去,冷冷的說道:
「你還要擋在這裡多久!?滾遠一點,我們還要做生意呢。」
抖動著身體,孩子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一臉怨怒的店員,孩子帶著歉意的點點頭,拖著傷寒加身的身體,慢慢的走入巷子之中。這樣的疼痛,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只要忍一忍就好了…...。緊咬著牙關不讓疼痛的聲音溢出口中,他慢慢的,朝著目前為止,他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走去……。
暗巷中的一個破舊的小房子中,那是他們唯一的容身之所,與拖著身體強忍疼痛的他不同的,小房子中難得的有了一點歡樂的感覺,看來收穫確實不錯,一向只會苛扣的阿猛,此時也大發慈悲的給他手下10個孩子,一人一個蓬鬆的麵包,不是平常的黑硬麵包,是真正的蓬鬆麵包,看來是剛剛才去買來的吧?阿猛一面啃著手中的雞腿,對著帶著傷疤的孩子叫道:
「喂!阿醜,你這次做的還可以。這是賞你的。」
一旁的跟班,隨手丟出了兩個黑灰的東西落在阿醜的面前,不是跟其他孩子一樣剛出爐的鬆軟麵包,而是兩塊黑硬的麵包塊。阿醜點頭默默的揀起了地上的黑硬麵包,去後面的水缸中舀了兩大杯的水,用力的灌進自己的口中,感覺到冰冷與飽滿慢慢充斥了自己的胃,這才慢慢的朝著他被分配的休息地區走去。阿醜知道,阿猛的確是大發慈悲了,平常他可是只給半塊麵包而已……。
小屋中,唯一有天花板破洞的一個小角落,陣陣的飄雪慢慢的落在半朽的木板,慢慢的溶解為水,蜷縮在角落當中,一個瘦小的身影,看到阿醜的進入,驚喜的輕聲喊著,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銀鈴一般:
「姊姊,妳回來了嗎?」
阿醜食指放在唇上,警覺的看著背後的孩子們,尤其是阿猛為首的那群人,幸好他們還在享受難得的美食,阿醜看著帶著歉意對她吐舌的妹妹,有些無奈的笑著。
「不可以忘記我說的話,知道了嗎,麗雅?」
聲音沙啞而難聽,但聽在麗雅的耳中卻是世上最重要的話語。她謹慎的點點頭,身體略微向旁邊移動了一點,挪出一點點空間給自己的姊姊坐下,因為這是這個小區域唯一不會被風雪直接沾身的地方。阿醜坐了下來,從懷中掏出兩個黑硬麵包,麗雅頓時驚訝的掩口。
「今天的收穫比較好,所以多了一塊。來,快吃吧,我知道妳餓了。」
麗雅,激動的點點頭,手隨便拍著上面的土屑灰塵,大口咬下,如同吃著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般,滿意的笑了起來。阿醜,看著滿足的妹妹,輕輕的撫摸著妹妹的頭髮。
「好吃嗎?那就再多吃一點吧。」
阿醜把另一個麵包也拿了出來,麗雅一面啃著手中的麵包,掙扎的看著姊姊手中的麵包,最後還是選擇搖搖頭;阿醜彷彿知道麗雅會這麼回答一樣,拍拍自己的肚子,微笑說道:
「姊姊不餓,妳就儘管吃吧。」
麗雅狼吞虎嚥的吞下了一塊麵包,在姊姊的笑容鼓勵之下,繼續小口的咬著另一塊麵包起來。阿醜看著妹妹被他刻意用灰塵土塊掩蓋,卻依然可以看出靈動雙眼的面貌,撫摸著臉上縱橫排列的傷疤,這是阿醜親手那麼做的,原先與妹妹一般美妙的嗓音,也在她刻意的破壞之下變成如今的模樣,儘管如此,她沒有後悔這麼做過。
只有這樣,她才能夠在這黑暗的街道中,保住她與妹妹的性命,就算是阿猛提出最苛刻的條件,用來交換妹妹不用工作也好,只要能夠讓妹妹活下來,什麼她都願意做。因為,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剩下的親人了。
難得的飽餐,讓麗雅沉沉的在阿醜的腿上睡著了,阿醜撥開麗亞眼前幾縷髮絲,深深的望著她熟睡的面孔,輕聲的說道:
「無論如何,我會保護妳的…...。」
「因為,妳是我唯一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