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十八卷、終點　百七九章、四面楚歌

＜第十八卷、終點＞　第百七九章、四面楚歌


　　京都河原町一帶仍然熱鬧非凡，雖然這裡來來往往的人本來就多，但這幾日似乎有些過頭，看來町人們也還未從大政奉還造成的騷動回復過來，這對這些以京裡住民自傲的人們而言十分不尋常。「這不是很好嗎」的亂舞出現頻率也增加許多，甚至偶爾還能見到年輕武士混跡人群中，雖總算是還記著自己的身份不至於一同手舞足蹈，嘴裡卻跟著人們喊了起來。從他們的眼神中可以充份地看出疑惑之色，不得不以這樣的舉動來抒發滿腔鬱悶。

　　而在這樣混亂的市町區之中，還是會見到與旁人格格不入、眼神銳利的武者穿梭其中，帶著隨時可以出鞘的長刀，一邊踏著不知為了什麼而小心翼翼的步伐，搜尋著人群中的不安分者，但他們真正的目標物如同藏在林間的那片葉片，除非打從一開始便知道答案之外，不耗費大量的精力與勞力是誰也找不到的。

　　「後藤大人、阿慎！你們瞧瞧，那邊又有一個。」那些人絕對沒有想過，自己找得辛苦的人竟然近在咫尺，還透過窗框看著、笑著他們。坂本龍馬一臉輕鬆的模樣坐在窗邊，看著外頭的人來人往和喧喧擾擾，雖然因身份敏感而只開了半邊窗，但下頭的景色依然清楚，當然，那些人群之中特別顯眼、別有意圖的份子也逃不過他的眼底。龍馬心情似乎十分不錯，指著下頭大笑道：「那個是見迴組的人吧？上回抄酢屋的隊伍裡有見過，看來那次的撲空讓他們挺惱怒的樣子啊！這幾日還當真拚了死命地在找咱們呢！」

　　「龍馬，別這樣，你是想找死嗎？」被龍馬的笑聲嚇了一跳，土佐參政後藤象二郎都還未回答，一旁的中岡慎太郎已緊張地衝上前去將他拉離窗邊，並低聲罵道：「你到底明不明白咱們現在的處境？總是這副德性的，當心寺田屋那時的劫難又重演！咱們可沒有那麼多條命讓你去賭！」

　　「阿慎、阿慎別拉了啦！好嘛，所以我聽了後藤大人的話，搬到這個近江屋了嘛！別看我這個樣子，危機意識還是有一點的嘛！」雖然嘴上這麼說，龍馬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總是要人不放心。只聽他開心地續道：「不過說起來這近江屋當真是個好地方，店主一家都是好人，伙食又好吃。那些笨傢伙不說，就連那滿腦子心眼兒的西鄉大人也想不到咱們搬離酢屋之後，竟然是落腳在這麼近、還這麼惹眼的旅店。真不愧是後藤大人，竟能找到這麼個好地方啊！」

　　「大殿下特別吩咐過的，要我定要注意你倆的人身安全，這些自然得考慮周全。」被龍馬的舉動嚇得不輕的後藤象二郎見龍馬不再探頭往窗外看，總算是鬆了口氣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起來後藤曾經因為龍馬是殺害叔父吉田東洋的兇手的最大嫌疑人之一而恨不得置其於死地，再加上後來土佐勤皇黨的掃蕩也讓兩人的梁子愈結愈深，當時絕對不會想到竟然有像這樣相對而坐，不僅是為了公事，更是真心地感激對方並為對方的安危著想的一日。「這兒的店主和土佐藩邸多有往來，聽咱們提過你們的事……不，即便咱不說，你們也是名人了。總之，店主好心答應讓你們藏身此處，也答應會幫忙應付那些沒有介紹函的人進入，即使是新選組、見迴組也都一樣。過去他們便沒有絕對的權力，現在幕府歸還了政權後，那些人更無法強制進入民家搜索，拒絕他們的店家也多了，這才不會使得此處太過明顯。」

　　「其實也用不著特別隱瞞，讓他們知道咱們就在這裡其實也沒關係的啊！」龍馬抓了抓頭，突然搥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道：「你想想，全世界都知道鼎鼎大名的坂本龍馬和中岡慎太郎在這裡的話，那麼無論是哪一邊的勢力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吧？」

　　「鼎鼎大名什麼的，哪有你那麼有……」中岡慎太郎的娃娃臉上有點不好意思，但隨即又板起臉來道：「不對，誰跟你在說這些？那些傢伙若真的要暗殺你我，多的是機會和不必用髒自己雙手的手段。特別是薩長那頭，現在肯定是恨咱們恨得牙癢癢的，雖然暫時還沒什麼動作，但難保不會真幹出什麼事來。你又不肯住土佐藩邸裡頭，突然覺得咱們的未來實在是四面楚歌啊，我說……」

　　「得了得了，在外面走跳我用才谷梅太郎這個名字就得了吧？他們不至於敢對土佐藩士動手吧？」聽好友似乎又要開始說教，龍馬忙搖了搖手道：「不過在這之後咱們還有很多事情得做，沒辦法成日躲在這旅館裡頭，再怎麼藏還是會被發現的，成日擔心這兒那兒的可成不了大事啊，還是聽天由命吧？」

　　後藤和中岡兩人同時搖了搖頭。龍馬先前還不肯相信薩摩與長州對他已開始懷抱著敵意，現在好不容易認識到了這一點，警戒心似乎還是隨隨便便。雖然他們都知道龍馬表面上雖然是這個模樣，該注意的還是會注意，然而，得意忘形的時候又是另一種情況，促成薩長同盟時便是因此才遭劫。

　　不過龍馬說得也不無道理，即使藏得一時，有心人還是可以用各種方式找到他們。以後藤的立場是希望兩人就此回土佐暫避風頭，但這一點上中岡卻非常能理解龍馬的心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們還有著許多想要做的事、想要會見的人、想要達成的理想，眼見新時代就在眼前，怎麼可能就這麼放著回故鄉去逃避？既是如此，他們真的只能如龍馬所說的，聽天由命了。

　　◎　◎　◎　◎

　　坂本龍馬從原來的藏身處「消失」的事，對新選組的監察們似乎也相當困擾。副長土方歲三雖然下江戶，在離開洛中之前曾經叮嚀過監察方緊盯酢屋坂本龍馬的行動，雖然不必採取什麼行動，卻不可有一刻遺漏。怎不料在見迴組突襲的那一日，新選組這頭也同時失去了龍馬的蹤跡。先不考慮到萬一再找不到人，魔鬼副長回來會不會要他們切腹之類的，光是身為監察的自尊心就不允許自己被這麼耍著玩，既然沒有收到目標物離開京城的消息，那麼在這洛中之地就沒有他們找不到的人物。

　　或許是那些平日低調的監察們莫名燃起的鬥志似乎也感染到其他隊士，也可能是受到前一日局長近藤勇那令人熱血沸騰的打氣，又或許是為了讓自己不要想太多複雜的事情，新選組內一掃大政奉還後的疑惑頹喪氣氛異常地振作了起來，心裡存著不少於隊士們的疑惑的近藤見到他們這副模樣終於也能安心下來。

　　原齋藤隊的成員們也沒有再談論任何關於大政奉還的事，本來在隊上就不知為何不對盤的白石和大石也沒有再針鋒相對過。白石已經收回了那距人千里之外的態度，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依然是那個溫和的隊醫和隊友，這讓代理隊長的伊藤終於能放下心。只是那大石鍬次郎近來似乎愈來愈難以控制，似乎那日被見迴組的那今井信郎挑釁了幾句就開始殺氣騰騰的模樣，幾次取締非法浪士的行動，他們有時還得特別留意這個來自背後的「隊友」，否則不是目標被傷得半死就是自己受到波及，實在有些頭痛。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雖然十月初時曾經從伊東甲子太郎那兒得知，有土佐浪士意欲攻擊會津藩本陣以及薩摩藩的藩兵蠢蠢欲動的情報，然而大政奉還敕令下達之後，比起亂得可以的町人，浪人倒突然變得安份，偶爾有些小騷動，多是喝酒鬧事之類的小事，即使大石再暴戾也還不至於出刀鬧出人命，就不知道這樣的狀況是否是風雨前的平靜。

　　「細川前輩，最近屯所裡的人，似乎變得少了……」正午時分，巡邏至東大谷參道的原齋藤隊在通往高台寺的路旁暫時歇息，梅戶勝之進擦了擦額頭的汗滴，小聲地問道：「這幾日的勤務似乎有些……似乎排得緊了些。」

　　「伊東參謀……伊東先生，昨天似乎又讓人祕密地送了消息來屯所，說土佐藩那中岡慎太郎手下的陸援隊一些隊士在大坂似乎不太安份，一直與藩裡的主戰派接觸，隊上又派了一些以前谷前隊長下頭的隊士下坂去探查，才會變成這樣……的吧。」事實上細川自己也不怎麼了解，所以一邊回答還一邊偷偷看了伊藤一眼，見對方沒有否認也沒有制止，這才續道：「雖然現在洛中的局勢需要隨時注意，但是若是西國那邊要搗什麼亂子，大多從大坂開始，視情況必要的時候也有可能要其他隊的隊士下坂去支援，這叫防那個……防範未然。」

　　「說起伊東先生，倒也讓在下有點意外……」得到了解答的梅戶將話題移到另一個方向去續道：「伊東先生剛從新選組分離出去的時候，在下還以為是跟局長、副長不合的關係，新選組的別働隊、守護御陵等等只是藉口而已，沒想到伊東先生真將這麼重大的消息送到了咱們手上。」

　　「梅戶老弟，雖然伊東先生理念與局長有一些出入、與副長個性不合，這是隊上幾乎人盡皆知的事，但是說那是分離的主因卻有些不太對，或者說是相反了。」聽到這裡，伊藤終於走了過來開口道：「新選組畢竟是幕府下頭的組織，做有些事是受到限制的。伊東先生為了得到更多倒幕派那邊的情報，所以才表面上以與隊上不合為因成立了御陵衛士，這樣也好探聽薩摩內部的消息。你瞧，新選組一直想要安插間者進入土佐激進派之中卻不得其法，伊東先生一周旋不馬上就成事了？上頭其實一直有情報的交流，為了大局著想，即使是副長也會拋下私人的情緒來辦事的。」

　　「『即使是副長』這個句子用得挺微妙啊！」一旁的相澤用手肘撞了撞好友，這句話讓大夥兒都笑了起來。

　　「說得好聽，那個伊東甲子太郎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搞不好暗底下也將咱們新選組的情報透露給薩長的賊人、做個雙面間諜四處撈好處也說不定。」冷不防地大石鍬次郎在後頭補了這麼一句，本來活絡起來的氣氛又瞬間凝結。大石對著向自己投來怨懟目光的代理隊長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道路的前方低聲道：「瞧那兒，從寺院裡頭走出來的是誰？」

　　對於大石鍬次郎那些總是帶刺的言論，白石本來是不想理會，自顧自地喝著竹筒裡的水，卻發現四周隊友們突然安靜了下來，這才抬起頭，順著隊友們的目光看去。

　　◎　◎　◎　◎

　　通往高台寺的長階「寧寧之道」下的一個寺院，所有新選組隊士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月真院，御陵衛士的屯所。新選組的巡邏範圍雖然會來到東大谷參道，卻不會經過月真院前，這是避免雙方有互相打探情內部情報之嫌，即使雙方也都知道對方還是會用各種其他的方式來知道自己內部的動態，但至少表面上還是得為雙方保留一點空間。

　　順著隊友們的目光看去，一名穿著以一般標準來說十分隨便，若以那人來說算是已經經過好好整理的人物站在月真院前，一臉輕鬆地向裡頭的人道別，白石突然覺得頭痛了起來。他沒有想過，一個已經不容於倒幕或佐幕派雙方、可說是四面楚歌的人物，為什麼還能這麼大剌剌地走在街上，沒有半點偽裝，連戴個竹笠都沒有。坂本龍馬臉上戴著一副西洋傳來的飾物，以金屬的框架橫跨著掛在雙耳和鼻樑上頭，上頭嵌有著兩片圓型叫作「玻璃」的事物，說是面具卻也只掛在眼前，從透明的玻璃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龍馬那雙任誰見過一次都不可能忘記的明亮目光，白石可從來沒見過那麼拙劣的偽裝。

　　「若是坂本龍馬那賊人往另一頭走去，那是他的幸運。」隊士們本來就已是在道旁空地休息，此時見到「通緝犯」就在眼前，忙起身閃到民家的圍籬後頭手擺在腰上的刀柄上警戒著。站在最前頭的大石鍬次郎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將刀出鞘，低聲道：「但若是那傢伙往這邊走來，可別攔我。」

　　伊藤不置可否，事實上若是坂本龍馬當真往這頭走來，伊藤自己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雖然上頭說過對這個能避則避，不要主動追捕，否則不僅得罪了土佐藩的重要人物，幕府上頭高層也會不高興。但是如今對方可是當真出現在眼前，幕府的通緝令也未曾撤銷，若是沒有動作，那麼平隊士將會對隊上的政策無所是從。現在的伊藤也只能跟一旁的白石一樣，祈禱著坂本龍馬離開月真院之後往另一個方向、或是中途轉進什麼小路繞道而去。

　　然而，龍馬若是那種能夠如此順他人之意的人物，那麼就不會鬧出這麼多傷腦筋的事情。只見月真院門關起之後，龍馬站在寺院前好一陣子，似乎在思考什麼，之後左看看右看看，便往這頭走了過來。

　　隊士們無不倒吸了口冷氣，白石也暗自在心中嘆息。他想起品川彌二郎對自己說的話，「長州人自然不能對恩人出手，但若是新選組的話又另當別論」。自己一人的時候可以把這些話拋在腦後，即使他當真動了手，也很難轉嫁於新選組。如今身邊有著其他隊士，可再沒有那種藉口可以逃避。即使白石知道自己心中百般不願意，但是長州眾人為了推翻幕府這個宿願努力許久，因為坂本龍馬等人「大政奉還」的搗亂，幾乎要讓他們努力的成果成為泡影，身負著對幕府同樣仇恨的他不可以讓眾人的努力白費。思及此處，白石終於輕輕吐息，隨時準備出手。

　　「唉呀，瞧瞧我，人家才警告過我，結果才踏出門就忘了一乾二淨的。」只見往這兒走來的龍馬突然停下了腳步，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往新選組藏身的這道牆看了過來，連牆後的隊士們可以感受到那道銳利的目光透過木牆穿過來似的。龍馬笑了笑，緩緩地道：「那邊的朋友，不知道找在下有什麼貴幹啊？」

　　隊士們見行蹤敗露，便紛紛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以大石鍬次郎站在最前頭，伊藤和白石各在其左右，其他人如平日演練的一般，往兩邊散了開來，呈現一個半包圍的陣式。旁的路人只要是在京裡待過一段時間的也都習慣似地走避，或是躲到應該不會受到波及的遠處看著熱鬧。

　　「坂本龍馬，今日看你還要逃到哪兒去！」大石高舉佩刀，像是隻見到大獵物的餓狼，全身毫不保留地散發出殺氣，一步一步地往前逼近對方。

　　當然，龍馬雖然毫無疑問地是現今最大的獵物，卻不是那種只會待在原地發抖的小鹿。只見龍馬對於眼前盯著自己的惡狼無動於衷，推了推掛在鼻樑上的那副飾物，瞇起眼來看了看大石，再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回這個攔在面前的陣仗，雖然在見到同樣帶著殺意的白石時微微地頓了一下，還是不著痕跡地掠了過去，最後將眼光擺在看起來才是真正領隊者的伊藤身上。

　　「啊啦啦，原來是京裡大名鼎鼎的新選組，這真是失禮了。」坂本龍馬竟是一副第一次見到他們似地笑了笑，微微躬身道：「在下乃是土佐藩士才谷梅太郎，不知新選組的大人們找在下有什麼事啊？」

　　「就憑那樣的偽裝也想要瞞天過海？坂本龍馬，你當新選組是……」聽到龍馬自報「才谷梅太郎」這個名字，大石雖然停步，冷笑一聲。

　　「在下『土佐藩士』才谷梅太郎。」才講到一半卻給龍馬又插了話，這會兒龍馬將自己話裡的一些字詞加重了音量再重複了一次自己方才的話道：「請問新選組的大人們找在下有什麼事啊？」

　　「大石，退下！白石君，你也把刀收起來。」伊藤鐵五郎突然了解了對方的語意，刻意地強調「土佐藩士」四字，代表對方背後撐腰者，乃是一整個藩國。伊藤低喝一聲，見白石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聽話地將刀入鞘，大石則用不可思議的神情睜大了眼瞪著自己，再喝一聲：「我說退下！你要抗命嗎？」

　　「哼！窩囊！」大石恨恨地瞪了龍馬一眼，不甘心地甩了甩手中的長刀，退到一旁去，仍是直直盯著這個大獵物，不肯罷休。

　　「啊呀，好可怕。」平常人即使未做過什麼會被新選組盯上的事，被大石這麼看著也會要全身發涼，龍馬卻只是笑笑地挑了挑眉，再重新轉向伊藤道：「看來這位是隊長大人吧？不知有什麼要事嗎？」

　　「才谷大人，我乃代理隊長的伊藤，我等只是巡邏時路經此地，看來是咱們把閣下跟一個幕府通緝犯給搞錯了，還請才谷大人見諒。」伊藤輕輕吐了口氣，收回了方才制止大石時的怒顏，轉向龍馬不卑不亢地道：「不過大人既然也是土佐人，不知可識得那坂本龍馬？最近尋那人『好好一談』的人可多了，咱們新選組自然也不想落於人後。」

　　「在下聽聞新選組各個凶神惡煞的，但是先前有幸與貴組副長土方大人一談，發現局長大人和副長大人都是明理之人，如今見一名代理隊長也如此，在下可要一改對新選組的印象了。」龍馬挑了挑眉，聽出對方語意中雖然仍確定自己便是坂本龍馬，卻竟然有警告自己現在處境的意味，便收起了對大石的戲謔態度，先是道了謝，還是笑了笑道：「坂本龍馬可有名了，在下自然識得，只是這回藩國派在下上洛，並沒有讓在下與那人見面，也沒有得知任何相關的訊息，可能要讓貴組自行追查了。」

　　「說什麼瞎話呢，這傢伙自己明明就是……」細川來到白石身邊，小聲地這麼耳語，被伊藤斜眼一瞪便不敢再說下去。

　　「啊，在下還有點事得趕回藩邸辦，新選組的大人們若是還有什麼事的話，之後可到土佐藩邸指教。」龍馬沒有打算與這群「看起來比凶神惡煞好一點」的新選組隊士們多加糾纏，微微躬了身便要走，在離開之前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地補了一句：「不過前幾日朝廷已敕許了將軍大人的『大政奉還上表』，現在所謂的『幕府』已經不存在，與其將精力放在追緝舊時代的通緝犯，或是追究以往的仇恨什麼的，還不如去多走走看看，追求一些新的東西吧？」

　　「在說什麼……」年輕的梅戶勝之進也再聽不下去，踏上一步想要爭論，卻讓白石給拉了回去。梅戶跟細川不同，雖然在隊上表現良好，卻不是不明究理只知聽令之人，轉過頭來急問道：「白石前輩，那個人說的話，可是亂黨的言論，為何你們卻不動作？」

　　「對方是土佐藩士，咱們不能隨便出手。」白石淡淡地回道：「何況他說得沒錯，幕府現在已不存在，對於坂本龍馬的通緝令，咱們應該再與上頭確認過再行動才是。」

　　「白石君說得沒錯。」伊藤點頭擺了擺手，示意隊士們退到兩旁讓人過去，自己則朝龍馬躬了躬身道：「這回多謝才谷大人的配合，來日若有疑問也還請多多指教了。」

　　「隨時歡迎。」龍馬毫不客氣地揮了揮手通過了那新選組讓出的一條通道，在與白石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龍馬用只有兩人聽得清楚的聲音低聲道：「白石老弟，銀木犀先生那邊取我性命的決心，我收到啦！可是，我不會停手的唷。」

　　「白石君，那傢伙跟你說了什麼？」細川就站在白石身邊，雖然見到了這一幕，卻沒有聽清楚，然而見到他臉色微僵，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我也沒聽清楚。」看著龍馬瀟灑地離去的背影，白石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




作者的話：
　
如同先前一直強調的，在推動大政奉還之後，坂本龍馬的立場基本上已經不容於倒幕和佐幕的雙方，特別是趕在薩長得到討幕密詔的同一天，慶喜歸還了政權之後，倒幕一派對龍馬更是氣得牙癢癢的，偏偏又什麼都不能做，實在憋屈。而這裡再加入了見迴組的追捕，龍馬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脅。所以在大政奉還之後，原本藏身的酢屋已經不能再待下去，龍馬得到了建議準備遷移藏身處。但是事實上究竟什麼時候移至近江屋的其實並不清楚，因為在本文提到的，龍馬於十月十八日到高台寺月真院拜訪了御陵衛士之後不久，他便出發到福井越前藩（藩主松平春嶽）去討論一些關於新的合議制度的實行議題。本文之中只是將移居的時間往前提了一些。
　
另一項讓人很好奇的則是龍馬與御陵衛士見面的這件事。實際上他們談了些什麼我們並不得而知，但是從伊東最後的建白書中談到大開國大強國等建議，與龍馬的論點有相似之處，說不定他們談了不少未來新政策的東西。在這之前伊東也曾經拜訪過中岡慎太郎，並警告他新選組可能會殺他們的事情，所以合理懷疑伊東也曾與龍馬提到此事。從這邊聽起來伊東好像是在幫著龍馬他們，但事實上在十月七日時，新選組曾經送了一名叫村山謙吉的間諜潛入中岡的陸援隊，傳聞便是透過伊東甲子太郎的關係送進去的，這名間諜將許多薩長土之間合謀要武裝倒幕的計畫傳回新選組，讓新選組加強了防備絆住了倒幕一派，其實也是倒幕一派無法先慶喜一步舉兵的原因之一。從此看來，伊東有可能做為一名雙面間諜，將新選組等佐幕一派的情報傳給倒幕派，同時也將倒幕派的情報透露予新選組。至於他本身究竟立場於何處，卻是一個令人好奇的事。
　
＜第百八十章、故人＞預告：
　
「我才不想要就這樣在床上終了一生。」沖田顯得十分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