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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十七卷、大政奉還 百七十六章、時輪轉動之刻

作者:JBY│2017-12-17 22:10:34│巴幣:6│人氣:171
<第十七卷、大政奉還> 第百七十六章、時輪轉動之刻


  初入冬的十月,南國的海風終於也漸漸冷了。七天前入港的藝州藩船「震天丸」還停在四國南端離土佐藩主城高知城不遠的浦戶港邊,雖然已經完成了此次載送貨物的任務,但是還有一個重要任務沒有完成。如果這艘船上有人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或許會不惜一切地阻止這艘船出航完成那個任務,可惜的是,這上頭的有商人、有武士、有船員、有工人,就是沒有擅長占卜之人。有人雖然可以看到這個日之本不久之後的未來,卻看不到自己和自己身邊之人的未來。

  「龍馬、龍馬!」一名身高五尺八寸,體形壯碩的女性帶著大包小包地來到港口,見到自己的弟弟便趕了過來。坂本龍馬都還沒有發話,女子便一股腦地將手上的包裹塞到他的懷裡,並連珠砲般地道:「京裡比較冷,記得多穿點衣服,這裡頭有些新衣,咱趕著幫你製的,偶爾也把衣服穿得好看些、整理整理頭髮,老是這副模樣成何體統?不要亂吃東西,要是像你五歲那時吃壞肚子就不好了。這裡有一點家裡醃的漬物,帶上京裡去,想家的時候可以吃。還有……」

  「乙女姊,請等一等、等一等……」龍馬深知這個二姊的個性,若是讓她這樣繼續說下去肯定沒完沒了,冒著被打的風險打斷了乙女的話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都沒有問題的啦!你瞧我自己在外頭打拚了那麼久,還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你個大頭!」乙女這聲怒吼如雷般做響,即使是正在船上搬著物資的船工耳朵也被震得轟隆,忍不住探頭往這兒看來。乙女似乎沒有要收歛自己的音量,甚至像是想要讓整個港口的人都聽到自己聲音似的,只見她一把抓住龍馬的左手道:「懂得照顧自己的話怎麼會把手弄成這個樣子?右手也是,小時候那麼愛刀的那個龍馬,這次回來卻一次都沒有碰過刀。你以為跟谷大人在龍王岬上的對招沒人見到嗎?你的手已經……」

  「乙女姊,沒事的,不要那麼大聲。」船上湊過來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龍馬只能嘆了口氣,用溫柔但是堅定的聲音這麼制止了姊姊。對龍馬來說,這個二姊在母親過世之後,一直姊代母職般地照顧自己,乙女是他讀書、劍術的啟蒙老師,更是在家族裡最了解自己的人。當初若不是乙女的協助,龍馬也無法脫藩出去闖蕩天下,若是從前,他絕對無法去違逆這位亦母亦師亦友的二姊。然而這在外闖蕩的數年也不是沒有半點歷練,他不再是過去那個跟在乙女後頭唯唯諾諾的小弟弟,不再是那個年輕氣盛的脫藩浪人,而是在歷經多少風雨和生死之後,正往自己的大志穩步前進的那個坂本龍馬。他的聲音讓乙女停了嘴,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這個自己拉拔長大的小弟,這個明明應該很熟悉,卻又成長到她快要認不出來的龍馬,將方才還想要講的話都忘到了九宵雲外去。龍馬見二姊這副模樣,臉上又重新掛上笑容道:「重要的事差不多都到一個段落,只差後藤大人的一紙建白書和坐在二条城裡的那位點頭而已,很快就會結束了。等一切結束,我要帶海援隊的大家去環遊世界呢!乙女姊反正也沒人敢娶了,不如到時跟咱們一起去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呀?」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港灣。只見乙女鼓著腮幫子,氣得整個臉都紅地掉頭就走,留下臉上印著一個深紅手印的龍馬。

  「龍馬先生真是激怒人的天才,乙女小姐對咱們很好的,連我都忍不住想要揍你一拳。」站在龍馬身後的陸奧搖了搖頭道:「你說要帶咱們一起環遊世界,當真的?」

  「自然是真的,從龜山社中還沒成立之前,我不就是這麼說的嗎?」龍馬看著大海的遠方,一臉嚮往的模樣道:「聽過勝老師講述他去亞美利堅的故事後,環遊世界就是我最終的夢想。沒有你們,這個夢想也實現不了,所以大家一定都得一起去的。你瞧我什麼時候不守約定了?」

  「你不守約定的事多得是。」雖然嘴上這麼不饒人地碎唸一句,陸奧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符合年齡的期待表情,但隨即又板起臉來道:「但是先說好,乙女小姐就算了,我可不想跟那個姓白石的壬生狼同一條船。」

  「那孩子是好友晉作託付的,若是白石君願意跟咱們一道走,我也一定要帶上,更何況那孩子也不是什麼壬生狼。陽之助,心胸別那麼狹窄……」龍馬突然愣了一愣,抓了抓頭道:「呃,我什麼都還沒說,你怎麼知道要帶上白石君的事?」

  「龍馬先生在喜出望外的時候心思太好猜了。」陸奧賞了他一個白眼道:「我才不管那個人是壬生狼還是藏在壬生狼群裡的什麼身份,但他對你絕對沒有抱什麼單純的好意,就像那些表面上對你好的薩長要人一樣,都不可以信任。不是我心胸狹窄,但龍馬先生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了解自己現在到處都是敵人?」

  「我一直都知道啊!但我不是說了,諸藩之間合作互信的基礎還很薄弱,所以他們還不敢來動我嗎?」龍馬笑笑地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時候不早了,早點出發吧!」

  「我可不覺得薩長那些老謀深算的傢伙是傻瓜……」陸奧咬了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就像是有著靈性一般,「震天丸」在出航不久便因為汽缶故障而停留在浦戶港西邊的須崎港停留了四天,彷彿這艘船本身也不願意去完成自己的那個任務。即使是出師不利,過去在神戶海軍操練所待過的海援隊員們這樣的事也看多了,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是某些警訊。四天後,取代了「罷工」的震天丸,龍馬一行人乘上了土佐藩船「空蟬」往那個是非之地京城而去。

  ◎ ◎ ◎ ◎

  入冬後的十月四日,坐在醫務室的診療間正幫因為酒喝太多加上吃壞肚子的原田左之助拿些藥的時候,白石聽到外頭熟悉的振翅聲。他不需要回頭確認,便可以知道那是難得主動送來訊息的青鳥。青鳥平常只會在白石獨處的時候靠近,所以當牠發現醫務室裡有他人在的時候,便只是在外頭飛過,但即使是這樣輕微的拍翅,隨時留意著外頭動靜的白石還是察覺到了。在這個敏感的時機送信過來,必定是有重要之事,所以即使原田還是囉囉嗦嗦地想要跟他抱怨些無關痛癢的瑣事,他還是盡快將藥用油布包包好,叮嚀了這個對自己身體健康粗枝大葉的隊長,禮貌地將人給打發出去。

  取下青鳥腳上的紙條,纏上自己脇差的鞘,白石的臉色變得嚴肅。

  「請問一下……」突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白石一時慌了手腳,忙將脇差上的紙條取下收至懷裡,並讓青鳥從窗戶飛出。診療間的門被輕輕打開,只見市村辰之助探進頭來,小心地道:「白石先生,我是來看看舍弟鐵之助的。不知道小鐵的狀況如何?該不會、該不會也像沖田隊長那樣是……」

  「市村先生請冷靜一點,令弟沒事的。」到底是自己失了神,還是這個市村辰之助隱藏自己腳步聲的功夫了得,白石對於沒有注意到有人進到醫務室這樣的事總是感到恐懼,不過見來者是辰之助,他也放下大半的心。市村家的小弟鐵之助為副長小姓,然而因為土方下江戶之故,現在跟在局長身邊幫忙跑腿,偶爾隨著一番隊進行基礎的劍術訓練。前日在道場裡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揮沒幾下竹刀便突然倒了下去,不僅全身發熱還伴隨著咳嗽。自沖田染上肺癆的事爆發出來之後,咳嗽和發燒這兩個症狀便可以輕易地讓洛中的孩子都為之懼怕的新選組陷入恐慌,而鐵之助也馬上被這有些神經質的兄長送進了醫務室。由於鐵之助在初入隊時確時與沖田時常接觸,在沖田離隊休養之後也時常被土方派到近藤的休息所送藥,所以白石也不感大意,先將少年隔離在醫務室的病房裡頭。但過了一夜的觀察之後,初步的診斷結果也能確定了。只聽白石用平穩的聲音安撫那位焦急了一整晚的辰之助道:「鐵之助君咳嗽時胸腔沒有異音,高燒和劇咳等症狀,應該只是一般的風寒。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觀察一陣子,待風寒痊癒並確定沒有進一步的症狀再歸隊即可。在下讓他服了風寒藥並喝了些熱湯,燒也退了,現在在裡頭睡得正熟,市村先生可以進去看看他。不過離開之前請務必用那邊的水將手洗乾淨。」

  「實在是太感謝了!」辰之助聽完白石的診斷後也鬆了一大口氣,轉往病房的方向。白石趁著這個機會將懷中的紙條丟進了燒茶的爐火裡燒毀,並將窗戶關上,總算是將醫務診療室回復到「正常」的狀態。他只隱隱約約地聽到少年的幾聲輕咳,還有帶著睡意地不耐煩地說了句「辰哥別吵,我還想睡……」之類的話,然後是那個多操煩的兄長忙不疊地哄著小弟睡覺的低語。過了好一會兒,裡邊才安靜了下來,然後是辰之助那若不仔細聽便聽不清的腳步聲。再次出現在診療室的辰之助,大約是見到自己心愛的弟弟病情穩定的關係,臉色看起來較方才好上很多。只見辰之助朝他深深地行了個禮道:「小鐵總自己覺得身體強健,吃飯穿衣都隨隨便便的,其實他小時候身體不是很好,雖然沒有大病但時常得風寒,之後還要請白石先生多費心。」

  「照顧隊士們的健康是在下份內的事,請市村先生不必如此。」白石忙搖了搖手道:「鐵之助君時常為局長和副長在外傳遞公文,有時確實是穿得少了,現在天氣又不穩定,很容易風寒,若是在下有注意到,會提醒他加衣的。」

  「都是這孩子不願意留在親戚那兒,硬是要隨我上洛來,才不得不變成這個樣子。我會叮囑他別老造成其他人的麻煩的。」辰之助嘆了口氣。兩兄弟才入隊月餘,同樣的話白石已經聽這個對弟弟過度操煩大哥說過幾次,充份可以感受到這個兄長對小弟的愛護之情,但同時也讓白石了解到,這位市村家的二哥對這個新選組,並非為了什麼大志也非因為崇拜這裡面的任何人或事跡,更別說什麼歸屬感。卻見辰之助探視過弟弟的情況後沒有馬上離去,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關上了紙門坐下,又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白石先生,我一直有一疑問,卻不知該不該開口。」

  「何事請說。」白石並不喜歡辰之助那種過度謹慎的個性,方收到青鳥傳訊的他也急著想要出門,但白石還是耐心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方才我本便打算來探探舍弟,但見原田隊長離去之後,便聽到這外頭好像有振翅聲響,覺得奇怪,先前也見白石先生在庭院之中逗弄一隻鳥兒……」才講到一半,辰之助見到平日和善待人的白石竟陡然變色,心中一凜便住了嘴。白石的可怕臉色雖然沒有維持太久,但隨之而來的那個沉靜表情更讓辰之助感到害怕,好像有什麼冰冷的氣息包覆在對方周身。辰之助雖然習劍不精,但這個氣息只要進到新選組裡就會懂的,那叫「殺氣」。倒吸了一口冷氣,辰之助知道自己大概問了什麼不該問的話,終於小心地開口道:「抱歉,是、是我多問了,白石先生為局長、副長辦事,有些事是我不該多……」

  「市村先生。」白石打斷了對方的解釋。甲子年時,因為他自己的不甚讓青鳥的存在被監察山崎得知,資格較老的隊士都知道這件事。然在那之後白石便更加小心,隨時注意召喚青鳥的時機,再加上親眼見過、觀察過鳥真實形貌的只有山崎一人,其他隊士就算見過畫像也不是那麼容易認得出來,是以一年後大部份的人都不再記得去注意身邊的這些小動物,更別說像辰之助這樣新加入的隊士,只怕連聽也未聽說過。白石讓自己盡可能冷靜下來,即使心頭緊繃,他還是讓自己的語氣緩和地道:「在下飼鳥本不是用於隊務,副長知後才讓在下訓練以期未來可用之機。雖然目前還未派上用處,但副長命在下莫要讓他人得知,以失了隱密性。讓市村先生見到,那是在下的失職,但也希望消息止於此處。市村先生必了解事情輕重,知道愈多秘密之人,未來愈容易成為敵人針對的目標,所以必不會將此事告訴他人,或是與他人討論。」

  「是,是我太過多事,本不該多問這些。疑惑既解,也沒有什麼好多說的,更慶幸此事連小鐵都未與其說過。」講出這句話之後,辰之助明顯感受到那股圍繞在白石周身的冰冷氣息稍稍減弱,這才鬆了口氣。此時的辰之助只想帶著弟弟離開這個醫務室,離開這個可怕的隊醫,無奈鐵之助還兀自睡著,只能苦笑地道:「那麼小鐵就麻煩白石先生的照顧,我就先告辭了。」

  「鐵之助在此可以安心休息,以這樣年紀的年輕人來說,小小風寒大約兩、三日便可以好起來,請不用多慮。」像是看穿對方的心思,白石終於收起了方才稍釋出的一點殺意。他並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破,但同時他也不願意多傷人命。白石看得出辰之助是聰明人,而且是珍惜自己和家人的人,只要帶一點威脅便可以令他們閉口,那麼也沒有必要動到血腥的手段。他溫和地點了點頭道:「稍後在下也還有事外出,這便不送了。」

  看著辰之助逃也似地離開醫務室,白石輕嘆了一口氣。人在一個安穩的地方待久了,心也會跟著鬆懈,即使隨時提醒著自己身在敵營不可有一刻懈怠,破綻終究還是一點一滴地顯現出來。白石用火鉗撥了撥爐子,確定方才丟進去的紙條完全燒盡,這才起身打開房門。隔房鐵之助還熟睡著,燒已經退了許多,白石留下一包石田散藥後便輕輕闔上病房。

  ◎ ◎ ◎ ◎

  御苑北方的相國寺,每逢初冬,寺苑內的楓林便會被染上一片血紅。然此時還未至紅葉時節,只有零星的幾株楓樹微微轉黃,弄得楓林一片參差。在這參差的楓林中,一人穿著葛色衣服站在鐘樓邊,幾乎融入了這片景色之中,讓凜一時之間尋之不得,費了一番功夫才發覺所尋之人。

  「品川大哥。」凜向品川彌二郎行了個禮。雖然以大哥相稱,因為對方乃是松門前輩,這個前輩雖然大自己也不過三歲,但他總覺得比起像駒井政五郎,品川給他的距離感又更遠了一些,所以面對品川時,總是不能像對駒井那般輕鬆自在,連對話的語氣都像是跟長者對談一般:「上洛一路辛苦了。」

  「比起木戶先生,這也算不上什麼辛苦。」對於凜保持的距離,雖然不明所以,但在前一年帶著她回長州的旅程之中品川早就已經習以為為常,幾次努力想要讓她改變,最多就只是從「品川先生」進展到「品川大哥」而已,最後乾脆放棄與她親近的念頭。品川點了點頭道:「岩倉大人那邊已經取得討幕密詔,國內大底也準備完善,隨時可以發兵。木戶先生讓我上洛來,完成最後的工作。」

  「聽聞土佐參政後藤象二郎已擬好大政奉還的建白書,這幾日積極地接處各方勢力,越前福井的春嶽公也頻頻向慶喜那人進言,只差會津的容保公仍持著保留的態度,但是做出決定只怕是在幾天內的事。」凜深吸了一口氣。從安政大獄喪師、喪親之後,她的所有的行動都投注在推倒幕府這株大樹之上。長州從一開始感覺自己猶如蚍蜉撼樹,到甲子年經歷一連串的悲劇的絕望,到後來高杉晉作奪回藩論武裝恭順,再到四境戰爭中在幕府手中保住國土,如今終於要走到與幕府正面交鋒的時刻。不僅是凜,長州這數年來的努力為的就是這樣的一刻,怎能讓他們不振奮?不過愈到關鍵時刻便愈不能掉以輕心這個道理凜是懂的,她必須發揮自己留在洛中的功用:「新選組這邊,前幾日似乎派出長期在外探聽情報的監察,潛入了中岡先生的陸援隊中打探消息。至於是誰,這邊即使對內也守密得緊,一時還查不出來。」

  「土佐的中岡慎太郎嗎……雖然土佐藩論已經與咱們相背,但是薩摩還是與其有著密約,若是讓新選組提早探知就不好了,我會讓薩摩那邊多加注意。」品川點了點頭,看了這個後輩好一會兒,語氣變得稍為緩和了一些道:「你自己又如何?木戶先生說,事到如今,你已經沒有留在新選組裡的必要了,新選組遲早會與幕府一同消亡,而再過不久,即使不在新選組裡,你也可以親眼見到那一刻。一旦開戰,咱們需要你,回來吧。」

  「……在下明白。」凜想起了來這兒之前,在醫務室裡發生的事。新選組裡,除了辰之助之外,還有嗅覺更加敏銳的監察存在,凜也不能確定像現在破綻愈來愈多的自己,是否可以待到新選組覆滅的那時。直到此刻凜才願意承認,其實打從薩長同盟成立之後,她就已經沒有待在新選組的理由,她之所留在這裡,為的只是對應該是敵人的那些人抱持那一絲放不下的情感。而如今凜還不肯承認的是,若是某個現今前往江戶為新選組發展而努力的人還在洛中,她做出的回答可能會不同。只聽凜頓了一會兒才道:「兵臨之時,在下會離開那個地方。請品川大人轉告木戶先生,凜會準備好軍隊所需的傷藥在洛中恭候著。」

  「我會這麼轉告的,自己小心。」品川再次點了點頭。松下村塾現存的塾生和長州知情者之中,對於凜留在新選組裡抱持的態度,有如山田市之允那般無法原諒她的消極作為,也有如駒井等人積極地想說服她回歸,也有如伊藤俊輔及井上聞多等站在現實的角度認為多了解敵人一分聊勝於無。品川總是隨著高杉晉作四處闖蕩,雖然總是默默行事,不若天縱英才的山田市之允,或是像伊藤那樣一腔熱血無條件地隨著高杉亂來,但對於高杉的了解,卻一點也不亞於其他人。品川非常了解高杉對凜這個後輩的重視,正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讓她去選擇自己的路,無論是在新選組還是回歸長州,甚至是離開這一切回到最初的江戶都無所謂,只要是自己的選擇而非為了他們這些前輩的期待而勉強自己,那麼他們之後多少還有臉去面對她、幫助她。如今長州發兵在即,凜留在此處等待也是一樣,品川便沒有打算執行木戶所說的「將她帶回來」的那個任務。只有一件事,品川還得再次提醒這個後輩:「聽聞你近來一直傳訊,想要知道該如何對坂本龍馬採取行動。木戶先生的意思,龍馬大人在促成與薩摩的聯盟以及在四境之戰時於長州有恩,長州不能忘恩負義。」

  「在下明白,但是……」凜並沒有因為品川的這句話而放下心來,因為她聽得出對方的話中有話。只聽她道:「但是薩摩那邊……」

  「凜,不要去聽信沒有根據的謠言,對薩摩而言龍馬大人同樣重要,『他們』也不會動手的。」像是在強調又意有所指,品川擺了擺手道:「但是坂本龍馬正在進行的事情確實對咱們是個威脅,自有其他人會拖住他的腳步,萬不可讓幕府搶在咱們的前頭,否則到現在的努力都會白費。長州和薩摩要敲響那口宣戰的大鐘,絕不可讓任何因素啞了鐘。聽著,如果是新選組的話……」

  「是新選組的話……」品川彌二郎的話如初冬的寒風灌入凜的心底,讓她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是新選組的話,就有足夠的理由……

  ◎ ◎ ◎ ◎

  『時不待人,薩長近期暗中動作頻頻,望大樹公盡早做出決斷。余這便告退了。』

  二条城的書齋,在越前福井藩藩主松平春嶽離開之後,這位十五代將軍又遣退了隨侍的人員,房裡終於又安靜了下來。然而,即使夜裡平靜,慶喜的心裡卻不平靜。

  從十三代將軍家定公病逝,這個原該由自己坐上的位置在井伊大老的操作之下讓家茂得之,自己反而在安政大獄之中被判謹慎,甚至失去了親兒。後來櫻田門外井伊大老遭刺,自己再獲自由,成了將軍後見職。他與家茂並非感情不睦,家茂對他當真由如看待兄長一般,放心地讓他鞏固了一會桑政權的勢力來穩固公武合體,所以家茂過世之時,即使是這個慶喜,也難免感傷。如今慶喜終於坐上了這個位置,開始大肆整頓幕府的軍制,眼見就有了些成果的此時,卻要他交出政權以防國家動蕩,他怎麼甘心?怎能甘心?然而,自幼便聰慧的十五代將軍非常了解,這個幕府二百六十年的根確實爛得厲害,那也是即使他上位之後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如薩長那般在敗戰之後快速地改革了原因。

  「哈哈哈……」慶喜笑了,笑得冰冷、笑得諷刺。他將手中那不知何時已被揉成一團的建白書用力往前丟出,然後從懷中掏出幾日前才從外國使節那兒收到的禮物。那是一個金色的懷錶,在那個時候懷錶這樣的舶來品已是珍貴,這一只的外殼還是純金所造,更顯華貴。慶喜把玩著這個西洋來的時計,時開、時闔,最後突然「喀」地一聲用力扣上。只聽這位心性向來令人難以捉摸的十五代將軍冷笑一聲道:「薩摩、長州、公家的陰謀者皆是愚者。若是認為余是那種坐以待斃之人,那你們就錯了。真正撥動時間指針的力量,掌握在余的手上。」

  答、答、答,懷表被放在書齋中,不知是哪一股力量推著時輪,在夜理響著清脆的滴答聲。



作者的話:
 
講到坂本龍馬在土佐的家人,就一定要提到乙女了。這位二姊說起來還真不得了,那個時代的女姓會用薙刀就算了,但還同時擅長劍術、馬術、弓術、游泳等武藝,文的部份,琴、三味線、舞蹈、謠曲、經書、和歌也都擅長,可說是文武雙全。龍馬的母親(生母)早逝,在那之後就是乙女教導龍馬,可說是坂本家最理解龍馬的人。聽聞龍馬第一次脫藩之前,因為當時土佐勤王黨之人脫藩情況嚴重,兄長權平等人收到消息緊盯著龍馬,甚至不讓他碰刀,龍馬無奈之中手無寸鐵地離家時,是乙女將家傳寶刀偷偷帶出來給他的,足見兩人的姊弟之情深厚,在外頭的時候龍馬也多次寫信回土佐告知姊姊自己的近況。本篇開頭的部份便是講到乙女和龍馬的互動,畢竟這也是龍馬最後一次回土佐,之後便一直在京和近畿一帶,直到最後。
 
本卷在此結束,雖然名為《大政奉還》,但實際上卻還沒有奉還。這當然不是因為我怕章節數超過太多,本來在真正大政奉還之前就有了許多討論和各方猶豫的過程,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一卷之內寫到真正奉還的,但還是下了這個標題。本章的最後寫的是慶喜在公告奉還之前曾經詢問過福井藩藩主松平春嶽的意見,前面也提過,松平春嶽和土佐老藩主山內容堂同意龍馬的理念,要向將軍進言大政奉還之事,所以這算是最後的進言了。慶喜這人在掌權之前過得也不輕鬆,特別是在安政大獄的時候。後來掌權之後,他鞏固了一會桑政權,便將權緊緊握在手中不放鬆,從元治年間的參預會議,到後來慶應三年的四侯會議都是如此。慶喜不是無能之人,反之,他是個聰明絕頂之人,有著野心,也有著改變幕府的能力,然而這也是讓薩摩下定決心要武裝倒幕的原因之一,只要慶喜在,幕府遲早會走回原本權力集中在單一大名手中的這個老路。
 
在幕末時期,舶來品的懷表相當昂貴,在此象徵了幾件重要事情:西洋風潮、西洋諸國的力量、時代的前進。為什麼讓慶喜把玩著這樣的東西呢?後面慢慢會有答案的,不過不用太在意也沒關係(笑)。
 
P.S.上週又忘記刊文,本週一樣補上。下週(12/23)停刊一次,再下週(12/30)正常出刊。
 
<第十八卷、終點 第百七七章、最後一程>預告:
 
這一步踏出去,是誰的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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