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黑暗……
我閉上、又睜開眼。我的後腦杓就像要裂開一樣，彷彿破了個大洞。
有滴水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又閉上。兩者沒有分別，全是黑漆漆的一片、黑暗。沒有任何一絲光。
凝視絕望的深淵！我在哪裡？噩夢實現了。張開眼閉上眼有什麼差別？漆黑和空茫。我簡直分不清左右，腳踩著的地方是地，但誰又知道踩著的是否真實？抑或是在作夢？停止和醒著，生存與死亡。我好害怕，腦中一片空白。
唯一讓我覺得還存在的就是大叫，叫的震聾欲耳，但連聲音也漸漸被黑暗吞噬。沒有人回答，最後連我自己是不是有吼過都不知道。它們變得不再確定，有出現過、沒有出現過。我是誰？這瘋狂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否還活著？隨後我開始懷疑，懷疑我自己的聲音，懷疑那虛無的空洞。
我應該是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時間往往凝固。夢不斷的倒轉、播放。永無止盡。雅薇絲的臉又出現在那張面具底下，我又回到那個夢境，黑暗，一個大男人、女人臉。那張臉突然改變，像上了色後又用手指抹掉。同樣一個地方，不，那時候更亮，周圍站著三個人，他們大聲講著話，毫不避諱。三個大男人很兇，而且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口氣越來越差，脾氣越來越不好。
當光線從上方的窗戶進來時我那些折磨消亡了。昨晚的噩夢全被甩到腦後，那些弔詭的細節一碰光立刻變得模糊，就像記憶沾了水一樣。它們開始重組，還有那熟悉、久未復發的恐懼，自從從雅薇絲為了她賭博一事引我入套後。我記得，昨天我在雅薇絲的事務所，我正要出門處理一個案子，還有麥肯尼先生，然後……
「這裡是哪？」
我嘶聲的講著，喉嚨就像被火給燒過。
「你醒啦。」
說話的人竟然是麥肯尼。
「別緊張，你現在很安全。」
「你把我綁在椅子上！你到底想做什麼？麥肯尼。」
「放心，我的老闆不會傷害你。」
「你老闆是誰？你到底是誰？」
「請你諒解，顧客的事必須絕對保密。」
「我問你兩個問題。可惡！快把我鬆開。」
「我得請你有耐心點，坐好別動。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放屁！」
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他會傷害我。不是因為他剛才的承諾，而是我能篤定，他對我沒有威脅。否則我為什麼敢對他說放屁？早就被嚇得魂不附體，沒辦法說話。
我曾經來過這。不，是相同的情景。很像，但不一樣。我的手被綁住，只能等人來救。同樣的，我的心臟猛抽著，上氣不接下氣，但只是似曾相識。和夢中不一樣，這裡只有一個人，馬農‧麥肯尼。而我變高大了。他看起來只是為了要守在這。他拿了一張板凳坐下來，別無所求，看起報紙。
「那個男孩，你把他怎樣了？」
他從報紙抬起頭。「沒事，我只是讓他睡一下。」
「他也被你們綁來這了？」
「不，我們還需要這個小的去傳話。」
他無所顧忌地說。他們……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是雅薇絲。她的仇家打算把她從這世界中剷除？用這種下流的手段。
「你們真是可恥。」我惡狠狠地說。「膽小、懦夫！你們有種就和雅薇絲‧威廉正面單挑。」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所以你是殺手囉？要是她進來，你就準備一槍崩掉她。是不是？」
「我並沒有收到這樣的命令。」
「那你想怎樣？你跟我說這些我會相信嗎？我會坐在這，不就是被你當成人質？」
「我不是壞人。」他放下報紙，說話聲音依舊溫和。「如果攸關性命我是不會接手這個案子的。再過一下你就能解脫了。」
聽到解脫這個字讓我不由得畏縮一下。
他看著手錶。「我們還有些時間。」他說。「我很好奇，可否讓我多知道一點。你是怎麼和黑幫大佬的女兒扯上關係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一臉疑惑，很快的眼睛閃過意會的光芒。「你剛才稱她為威廉。這麼說你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
「不，沒事。」他欲言又止，讓人很不痛快。
我粗魯地問。「那你又是做什麼的？」
「我是個偵探。」
偵探？這是我這一個月來碰到的第二個偵探。「我以為偵探都是些正義的傢伙。」
他聳聳肩。「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名到挑選他喜歡的工作。」
「你綁架人，這有什麼好說的？」
「有時候不得已，我盡量把傷害降到最低。你又是怎麼看那位威廉小姐的？」
雅薇絲。唉，他我說完上句那義憤填膺的話後就後悔。「她……不一樣。」
「只因為是你的朋友所以道德就放寬了點？」
我愧於啟齒。但是，在雅薇絲綁架莎拉的那段時間，儘管我出聲抗議，但卻像個小丑弄臣般，只敢小聲地詢問，唯恐她不高興。一聽到她說對莎拉很好，我也就釋懷了。但綁架有管它是以什麼型式？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批評麥肯尼的做法？我沒辦法回答。
「可憐的忠誠。」他說。「你為她著想，但你又多了解她？你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嗎？你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嗎？」
我們中間存在著難受的沉默。我的思緒飄到了費根生。他的話，他說有個郵差要找一個叫艾莉絲‧拉瓦倫的人。拉瓦倫，這就是她的姓？我問道。
「她姓拉瓦倫嗎？」
「嗯。」他停下手中的報紙。「鼎鼎大名的可波‧拉瓦倫之女。」
「那是誰啊？」
「一個你最好沒聽過的名字。他掌握了半個這座城市的地下資源。」這一點也不容易。」麥肯尼開始回憶。「我們手上並沒有太多能用的資料，只有一個名字。她的父親把她藏得很好，她在哪裡？她現在的身分？都是未知的謎團。我們用了很多方式，可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清不楚。我們不可也不能從黑幫那問出原因，這樣無疑會打草驚蛇。
「最後，我們其中一人想到追朔回可波‧拉瓦倫身上，他的個性，女兒不可能離開他身邊太遠。那麼，這座城市一定有人認識她。他的街坊鄰居。當時拉瓦倫在約葛市就算不是赫赫有名，也是小有成就。根據打探，她偶爾會回到這個區域，其中一家店的老闆便提到她最近上了附近的一所大學。他還說，這名小女孩是徹頭徹尾拉瓦倫性格。這條線索多麼令人振奮。即使校園中並沒有一個叫做艾莉絲‧拉瓦倫的人，這也在我們預料之中。但另一個難點，是我們怎麼從這些學生中辨別出那個本名叫做艾莉絲‧拉瓦倫的人？
「如果她安分守己的生活，這個案子將以失敗告終。但是，一個果子掉落的地方不會離樹太遠。拉瓦倫個性，注定不安於室。我推測，校園裡的大事和她有所牽連。
「我們決定以最近發生在校園轟動的事件作為起點。各種聚會、活動、校園風雲人物。其中勾起我興趣的，是一個高貴子弟離奇的退學，有傳言說他因為詐賭被抓到無臉待在學校。進一步探詢，當中的關鍵人物是一名叫做雅薇絲‧威廉的女子。我決定追查這個人的過往、其他人則往其他的目標。沒有錯，這個叫做雅薇絲‧威廉的人和黑幫份子有密切的往來。特別是，有人在找艾莉絲‧拉瓦倫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那棟事務所的附近多了許多監視。」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她不來怎麼辦？」
「這表示我們的推論有錯，得重新來一遍。」
「那你會放了我嗎？」
「會。我說了，我的老闆是個生意人。他不喜歡暴力。」
「你到時候要怎麼逃走？」
「我自有辦法。」
倉庫的門被重重的拉開。一個人，我從沒看過這麼被嚇得魂飛魄散的臉。
「她來了……」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門口那個人就應聲擊倒在地。
「該死！」
麥肯尼沒料到事情這樣發展，他跳起來，拔槍。太快了，當他對準門口，他已經倒在地上。一會兒，門被推開，雷蒙‧豪斯的人影閃過，雅薇絲面無表情的走進來。
「是誰派你來的？」她冷酷的踩著麥肯尼腿上的傷口，又低聲問了一句。「我再問你一次，是誰派你來的？」
只見一聲嚎叫，雅薇絲聽得不耐煩，又補上一槍。
「說！」
「是余轍！」
雅薇絲滿意的點頭。忽然我有一種感覺，我說不上來，但是我就是認定雅薇絲準備殺了這個傢伙。我大叫道。「別殺他！他已經說了，放了他一馬。」
她抬頭看了看我，把腳從麥肯尼身上移開。「亨利，把傑生身上的繩子解開。」
一等鬆綁，雅薇絲大步過來抓著我的肩。「你沒事吧？」
「沒事，」我說。「他們沒對我做什麼。」
我過去關心麥肯尼的傷勢，他痛得當場昏厥過去。
「他不會有事吧？」我擔心的問。
「如果不叫救護車的話，他應該稱不過十分鐘。不要動他。」看到我正打算在他身上做點什麼，雅薇絲說，聲音漠然而遙遠。「這個姿勢子彈正好能止住他的血。」
我想嘔吐，我怎麼滿手都是血？血。它在整個房間，無所不在，還有味道！我前面這人虛弱的呻吟，門口那邊的剩下冰冷。我不再明白。來警告麥肯尼的人被如此從容地殺害。他跑過來，已經看見自己的命運，他是最後一個。外面一定還有其他人。一群等待死亡的人群，排成一排，直通往墓地去。
雅薇絲，或者該說艾莉絲。假的名字，沒有任何情緒，她的臉就像個面具，既不憂傷也不恐懼，沒有陰沉，沒有殺完人的病態笑容。人性的痕跡不在上面，似已麻木。她在那裏，彷彿一無所知。
我才想起來，雅薇絲本來的真面目，她是個惡徒、罪犯、小偷和騙子。總而言之，她是一個壞人。我對她知之甚少，只覺得可怕。那個害怕，就和當初見面時的一樣。沒有別的。而我竟然忘了，她至始至終是那類人。
陌生，這人是誰？她怎能這樣殺人？像呼吸一般，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
「你需要毛毯嗎？」她問道。
「嗯，我想來一點好了。」我想一個人獨自靜一靜。
「粉紅色？」
「沒有其他顏色嗎？」
「你就將就點。」
我披著毛巾，不斷發抖。「這些人，你們要怎麼辦？」
「嗯……會有人處理。快走，別看了，不然警察要是看到我們，就沒辦法幫忙了。」
創作內容
艾莉絲 15 信徒 來救援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