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寧靜的夜晚吹起冷冽的寒風,鈴雙手插在口袋裹著圍巾,慢慢步行在人工草皮鋪成的土丘上,山丘的頂端有一座名為「藍寶石」的教堂,那是她無事可作時不自覺會去的地方,也是作為不知道該漂泊何處的終點,自己為自己下的設限。
也和往常一樣,這個時間並沒有任何人,只有單獨的自己,鈴抬頭凝視滿天的星斗,燦爛的微光令她夢醉,星光反射在自己寶藍色瞳孔似乎也帶來一點光芒。
突然想問問自己,究竟何時開始喜歡抬頭看著天空?
「嗡嗡--」口袋的手機發出震動,中斷鈴的思與在。
螢幕上顯示來電無號碼的來電,不用多猜也清楚來電的人是誰,原本舒心的情緒忽然蒙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情緒……忠誠阻止鈴進一步的猶豫,她立即接起電話。
掛在耳際的藍芽傳來一句冷酷音調,其中含有更多蠢蠢欲動的暴躁:
『「獵犬」,為什麼這次不隱密行事?』諾伊茲在電話中以代號向她問事,。
鈴繼續漫步在草坪上,向著頂端的「藍寶石」前進,但心境與剛剛的舒朗明顯不同,原本被星光透射出亮光的眼眸像蒙上了一層黑霧,所見之處像逃不開的迷霧,鈴只是默默的憑著本能前進。
「我只想早點解決獵物。」
『妳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處理掉所有關於「獵犬」的訊息嗎!收拾善後不是件簡單的差事嗄--』
似乎被誠實的答案激怒,諾伊茲暴跳如雷發出咆哮,接著藍芽傳來捶桌子和砸東西的各種巨響。
巨響終止鈴的漫步,為自己預設的目的地--「藍寶石」,大門就近在咫尺,只要前進幾步然後伸出手指就能觸摸到的終點,她放棄了。
短暫的暴動結束了,留下一片寂靜,不過她聽得非常清楚,在某個狹小黑暗的空間,傳來諾伊茲大口大口的喘氣聲,鈴幾乎可以想像到他癱坐在地那副瑟縮、可憐兮兮的模樣。
沉重的窒息感像是長有尖銳指甲的爪,緊緊掐在鈴的氣管不容她有多一點的呼吸。
一陣無語,諾伊茲啞著嗓開口了:
『妳在找死。』短短簡單的幾個字,對諾伊茲而言有多麼艱難,對鈴又是多麼艱難。
鈴垂下眼簾,靜靜聽著藍芽傳來幾個苦澀的乾笑。
『我們剩下的只有彼此,妳忘了嗎?』
只有彼此嗎?鈴側過頭眺向夜空,幾朵透黑的雲與無數燦爛的星點綴一弧彎月。
『妳答應過爺爺會一輩子成為我的狗,妳發誓過要永遠留在我身邊……』
永遠?鈴嘴角洩出一絲苦澀的笑,哪可能輕易忘記?
童年的誓言早已刻苦銘心,師傅為了延續老邁的他對諾伊茲的溺愛,收留從玩物牢籠中逃出、卻無處可去的鈴,於是空白的她成了完美的容器,承載師傅給予諾伊茲無止盡的心疼與呵護,相較於那些溺愛,鈴接受了無數冷血的訓練與深刻血肉的精神洗腦。
猶如耳語的枷鎖活脫脫在腦裡盤旋,每日每夜,分分秒秒……
--諾伊茲是妳唯一的主人、妳的全部,這是妳必須也是唯一要理解的事,不要問為什麼。
--妳存在的價值,「一心一意」,僅此而已。
--成為一頭只為主人露出獠牙的優秀獵犬,別做多餘的思考,只要達到完美的忠誠就夠。
鈴緊閉雙眼,緊箍在喉部那隻無形利爪幾乎快捏斷她的呼吸。
「對不起,下次不會衝動了。」沒必要多解釋,只能虛弱地道歉。
『回來!立刻給我回來--』
藍芽中的怒吼掩飾不了諾伊茲的恐懼,他在恐懼什麼?
其實不重要,當鈴轉身拔腿狂奔時,所有的問題早已被拋諸腦後,現在只需要成為一頭既忠誠也完美的「獵犬」就夠了。
「膠囊」的店長--黃長發,今年57歲,是個擁有奇怪想像力的怪異長輩,常到網咖的熟客管他叫「河童老」,綽號的來源取決在黃長發那頭濃密的髮量上、有個象徵性的地中海禿。
孤家寡人的黃長發和平時一樣,坐在網咖櫃檯翻閱今天早上派送來的幾疊報紙,手裡拿著蘋果日報認真詳讀頭條新聞,在櫃檯上還擺有一疊中國時報和自由時報,不同黨派的相互批鬥是他快樂的泉源,而社會頭條則是令他獲取滿足的養分。
今天的頭條深深吸引到黃長發,令他雙眼發亮自言自語地唸出標題:
「李鍾勝涉嫌多起性侵,慘死溫泉湯屋?」
真是老天有眼啊!敗類本來就該死,少一個是一個,這樣台灣才能多一份清靜!黃長發迅速站起身將報紙朝櫃台一丟,樂不可開支地猛鼓掌、然後雙手握拳活力十足地喊了一聲:
「死好!」
不過這一連串怪異的舉動並沒有影響到店內其他客人,畢竟會來到位在小巷內極度邊緣的網咖只有熟客,他們早就習以為常店長偶發的瘋癲舉動。
黃長發再次坐回位置,心情愉悅地開始哼曲「榕樹下」,兩掌巴在報紙上興奮地認真詳讀……
「去年富二少李鍾勝被幾名酒促妹指控,不僅性侵還強拍裸照,事後不斷以此要脅受害者,受害者不甘受辱決定集體按鈴控告,並找來多名民意代表開記者者。
一審二審接獲判有罪遭羈押禁見,今年三審出現大逆轉,獲判無罪不得上訴,網路出現不少揶揄:司法碰到權貴就和白海豚一樣會轉彎。也有不少人感嘆:有錢判生沒錢判死。
李鍾勝獲釋的當天不僅遭到媒體包圍,也出現揪團抗議的女權團體與自發性民眾鬧場,在一團混亂中被一群自稱是「地虎幫」的黑衣人護送離開。記者事後致電訪問李鐘勝的父親--李仰鳴,是否與此幫派關係密切,被以『多謝關心。』掛掉電話後無法聯繫。
獲釋之後的李鍾勝沒有返回老家或別墅,苦守的媒體撲了個空,網路出現不少臆測是否已安排出國避風頭,並呼籲網民們聯合保護被害人,以防遭到報復,訪問相關的人士均說不知情沒聯繫,李鐘勝的行蹤就此下落不明。
昨天各大媒體接獲一封密報,三天前在台中谷關某間知名勝地溫泉發生一起他殺命案,死者為三男四女,其中一名男性死者確定是富二少李鐘勝。
根據當時目擊現場的幾位工讀生表示:送晚餐到死者的獨棟湯屋看到客廳血跡斑斑,所有人都橫屍在客廳內,當時現場有很濃的酒精味。在記者採訪的過程,業者多次出面干擾過程。
之後為了得到更多相關消息,記者前往當局訪問處理命案現場的警察,但警方三緘其口表示不能對外透漏太多,僅提到當天命案的現場死者們吸食過量毒品,手法非常人所為。
對於警方刻意的低調、與湯屋業者迅速清理現場的態度,不難令人聯想到是否有高人指點。
截稿前筆者無法聯繫到李仰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