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我找了一件看起來還算正式的襯衫,把鬍渣清理乾淨,站在鏡子面前看看齒縫有無卡著菜渣,就假藉面試的藉口溜出家門。
咖啡廳離我家很近,走路幾分鐘就到;這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工作地點,而且不會像便利商店一樣看到是男的又這麼壯,老是只想凹你上大夜班。
而且應該不會歧視胖子吧?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咖啡廳。
推著旋轉門,還沒完全踏進店裡,鼻尖已經聞到濃濃的咖啡香,空調很涼,但吧檯的暖黃色燈光讓人感到溫暖,儘管外面太陽也很大,柔和的光線顯然要平易近人得多……
「歡迎光臨——」
一道好聽的「女聲」伴隨著鈴聲響起;我定睛一看,差點沒停止呼吸。
是個正妹!
她從白色木椅站起來,身上穿著很樸素,白襯衫、黑色長裙,我一時看不清她的長相——因為眼鏡起霧了!但隨著時間經過,她的笑容、高馬尾且中分的瀏海,連同黑色絲襪以及絨面高跟鞋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先生一位嗎?」
我迅速回神,莫名覺得有點小害羞,我搔著頭盯地板,地板是漂亮的柚木。「呃,請問這裡是不是有在……嗯,徵人?」
她眨著大眼睛,露出詢問般的笑容,「先生是來應徵的嗎?」
「嗯,是!」
「好,您請坐,我準備一下,很快就來替您面試。」她的手指白皙纖細,指著她原本所處的圓桌的另一個座位。
我暗自吞了一大口唾沫。
*
拿出大學時期在餐廳打工的履歷以及個人資料,她快速地審視著,我坐在這樣的美女對面,感覺自己就像跟心儀的女生約會見面的小男孩。
我偷瞄了一下店內裝潢,最後落在她特地倒給我的冰咖啡;想不到她這麼大方,面對一個不知是否會錄取的求職者,倒給我的竟不是開水。
而且更讓人想不到的,經營這家店的居然是個這麼年輕的女生;她看起來甚至還沒大學畢業!
「柯先生家就住這附近啊?」她抬起頭,笑容可掬;應該說打從進門到現在,笑容從未自她臉上離開。
「對,走過來只要五分鐘。」
「您喜歡咖啡嗎?」
我楞住,面對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我居然答不上來。
這是必定要回答的問題嗎?
難道說不喜歡咖啡就不能在這裡工作?
不管怎樣,我點點頭,「喜歡。」
「最常喝哪一種咖啡呢?」
「我喜歡喝拿鐵或焦糖瑪奇朵!」拿鐵也要加糖才好喝!以前我跟樺樺寶貝約在咖啡廳見面,甜甜的焦糖瑪奇朵就像是我與她之間的愛情滋味……啊!扯遠了!
她露出微笑,「我看到您在大學時期有過打工經驗;我們這邊工作差不多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假日會再多半個小時……」她開始介紹他們咖啡廳的大概工作,舉凡沖煮咖啡、整理咖啡豆、搬運生豆、打掃等等,有技術活也有粗活。當說到這邊的待遇時我嚇了一跳,比外面要好上許多!
我瞬間變得很渴望得到這份工作,不光是因為錢多離家又近,更何況……能夠跟這樣的正妹共事,完全就是一整個夢幻!
「您大學剛畢業?」
「對。」
「還沒當兵吧?」
「差不多還要再等個半年。」
她露出沉思般的笑容,「雖然短期打工也不是不行,但我們目前是比較優先考慮能長期配合的人選。」
意思是說我沒機會錄取嗎?
「我帶您看一下我們的工作場所好了。」
當我來到吧檯工作區域,幾乎是眼前一黑!
走道大約只有我肩膀的兩倍寬度吧?而且堆滿各種器具,給我進去大概就連轉身都嫌困難,更何況還要同時跟這個正妹待在這裡……萬一她待在裡面要出來,我可能要「倒退嚕」退到出口才能讓出空間!
我瞬間了解到她的用意了——不是我沒機會,而是我的身材直接將自己給淘汰掉,我無法待在這裡工作。
「……以上大概就是我們整個工作環境;先生,你還好嗎?」
「我很好……」好到正在冒冷汗。
我想起前幾個應徵超商打工時的經驗;我不想上大夜班。除了一個男生必須扛起整家店的一切事務外,作息顛倒跟危險性高也是原因,但是面試過我的主管都一副很不想讓我待日班或是普通夜班的樣子。
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暗示了一件事——你太胖了。完全就是在說我的身材妨礙了工作;儘管我提出自己曾在餐廳擔任外場服務生也無濟於事。
他們不相信一個胖子。
這才是讓我感到最沮喪的地方!為什麼連給我一次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都沒有?只有把我趕到大夜班才不會撞到同事或是貨架就對了?
眼前的正妹大概不知道我曾經遭受這種待遇吧?所以她才會直接讓我來看這邊的吧檯。
我的臉色想必一陣慘白。
「我們會再審慎考慮的,一個禮拜內會用簡訊通知您結果,可以嗎?」
她仍保持著笑容;令我訝異的是,她的態度從頭到尾沒露出任何對於胖子的藐視,她一定清楚以我的「寬度」是塞不進這個工作吧檯的,但她還是秉持著一貫的禮貌姿態。
我不禁對這個正妹產生一些好感。
「桌上是我們店裡的招牌冰咖啡,請享用。」她帶著我回到座位,收拾著履歷跟文件;我坐下來,心情一整個矛盾。
都已經知道無緣得到這份工作,我還待在這做什麼?
不過,轉而想想,也不好辜負人家的好意吧?
我端起冰咖啡;這杯黑漆漆的液體沒有任何看起來像牛奶或奶精的東西,只有浮在上頭的透明冰塊。
我喝了一口,強烈的苦味頓時在舌尖爆發開來!我放下來咳了幾聲,天啊……這什麼東西?
我討厭黑咖啡。
非常討厭。
***
「……真是倒楣透了,她為什麼不乾脆在外面寫說不應徵三位數以上體重的人算了?」
我把今天求職的過程當作趣聞告訴在電話另一端的樺樺寶貝,她哈哈笑,聽到她開朗的聲音,就算有再怎麼樣不如意的事情都能化為無形。
「哎呀!她這樣差別待遇會被告啦。」
「說得也是……那妳那邊狀況怎麼樣?」
「回學校啦!沒有你我好無聊哦!」
聽到她的撒嬌聲調,我整個人都快融化了!「我也是,我好想妳……」突然傳來敲門聲,我回過頭,不禁皺眉。「寶貝妳等一下。」
是柯志豪。
他脖子掛著毛巾,似乎剛洗好澡。「我聽說……哦,在講電話啊?」
「對啊,你來幹嘛?」
他聳聳肩,「你先講完沒關係。」
怎麼一副要跟我多聊的樣子?
這兩個月以來,柯志豪帶給我的精神壓力真的很大;我光是聽到爸媽提起他的名字就想要摀耳朵。
志豪才是他們的好兒子,我則是個不成材的傢伙。從他們的言論可以清楚聽出這個意味;也因為這樣,我跟他就算見了面,也總是沒給對方好臉色看。
「老公?怎麼啦?」
「哦!嗯……」我遮著嘴巴,「我弟來找我,我先跟他講一下話。」
「哦好啊!那我也出去吃飯……對了對了,等一下!」
她的尖叫讓正打算掛斷的我中斷動作!「怎麼啦?」
「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個很好看的手提包,剛好拿來當慶祝我們交往一周年的禮物,你要買給我哦!」
包包!「寶貝啊,其實我……」
「就這樣嘍!我把網址傳給你,你用寄的給我,愛你喲!掰掰!」
天啊!我連付這個月的手機費都有困難,哪來的錢買包包給她?
「跟女朋友講電話啊?」柯志豪揶揄的笑容掛在嘴邊。「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要你管!」我扒著頭髮,丟開手機。「你要跟我講什麼?」
「哦,沒有啦,我聽說你今天跑去巷子尾巴那間咖啡廳應徵。」
「柯志豪。」我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是要來嘲笑我的,那你可以滾了,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話題!」
「幹嘛這麼兇?夏姊沒錄取你哦?」
「你跟她很熟是嗎?」難怪他會特地跑來嘲笑我!
「我的咖啡器具都從那裡買的啊;包括咖啡豆……對了,我要沖咖啡,你要嗎?」
「現在不要跟我講任何有關咖啡的事。」
柯志豪笑得更機車了。「幹嘛?受一次挫折就不行嘍?連聽到『咖啡』兩個字都這麼反感。」
「你要講的已經講完了吧?我很忙。」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我坐回自己的電腦前面;他什麼時候回到他的房間我並沒有太過在意,但過沒幾分鐘,從他房間傳來濃濃的咖啡香。
他最近好像很迷咖啡,原來是從那裡買的……夏姊?叫得這麼親密?嘖!到底是迷上咖啡還是想把妹?
我上網收信,果然看到樺樺寶貝寄了一封e-mail,點開一看,內容只有一條網址。
我深呼吸後點開來看——「靠!這麼貴?」我看一眼皮夾,拉開電腦桌旁邊的抽屜,打開被我視為備用存錢筒的鐵盒。
只有一個「空」字了得。我無力地嘆了一口氣,就這麼癱坐著。
「來!咖啡!」一隻粗壯的手臂伴隨著咖啡香,從我眼前橫過;他的出現讓我驚醒!
「你幹嘛……不敲門啊!我不是說我不要喝?」
「你又不是看A片被我抓到怕什麼?喝喝看!這一支很好喝,反正我一個人喝不完。」
「我說過我不要!」
「喝一口就好,感受一下咖啡的美好;你喝了我就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今晚的他特別煩人耶?
咖啡……我今天才受過一次咖啡的氣,又端咖啡給我……不過與其說是他惹我生氣,倒不如用「心慌」兩個字來形容我的心情更加精確。錢從哪裡來啊?
「我喝了你就要離開我房間。」他點點頭。我端起咖啡,輕輕用嘴唇抿了一口。
我很想說很苦很難喝,但……這跟我今天喝到的冰咖啡有天壤之別!
先是微微的酸,滑入嘴裡的時候釋放出帶著水果般的香甜,最後還帶著點焦糖的後味!
「怎麼樣?不錯吧?」
我不動聲色的把咖啡推還給他,但這似乎沒有打擊到他,他還是笑咪咪的,「你要跟我講什麼?」
「我今天去瑟芙雅蒂,夏姊問我知不知道你,然後跟我說你今天下午去應徵。光看名字應該就能猜得到是兄弟吧?」
果然是這樣啊!「她是不是要跟你講我這個胖子連吧檯都鑽不進去的囧樣?」
他搖頭。「她是說可能無法錄取你,但是跟身材無關。」
「要不然呢?」我輕蔑地哼了一聲。
「夏姊說,你並不喜歡咖啡,也不想了解它;一個對咖啡沒熱情的人沒辦法真正做好咖啡廳的工作。」
這麼玄?「她知道我不喜歡咖啡?」冰咖啡苦歸苦,我最後還是勉強喝掉了。
柯志豪聳聳肩,「很少事情能瞞得過夏姊。」他神秘地說,捧著兩杯咖啡轉身離去。
「柯志豪!」
他停下腳步。
「你……」
我發誓,我真的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才能跟他開口。
「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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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似乎看出來男主角的「感情狀態」了……雖然說不是不高興,但是我也在想……是不是我「暗示」得太明顯了一點啊?XDDD
咖啡廳終於正式出現在故事裡了,是最主要的故事舞台!經營咖啡店的正妹雖然向來不會是故事主軸,但是地位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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