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滿周年後,我開始覺得我的妻子有些可怕。
…………。
雖然我從以前就覺得她有點可怕啦。
畢竟學生時代她就對我做了不少超出常軌的事。好比趁午休偷偷在我脖子上鎖項圈啊、或在我的午餐裡面加安眠藥啊——哦,還記得有一天她半夜摸進我家,就這樣趴在我床鋪邊盯著我瞧了一個晚上……當我睜開眼的那瞬間,我的尖叫聲可比從一百層高樓躍下的自由落體者。
是的,是『尖叫』沒錯。
我自認我還算挺有男子氣概的。
……但說實話那天的喊聲大概比喧嘩煩人恐怖片女主角從驚聲尖叫1叫到第4級的總和還大聲,我一度還以為自己被她嚇到變性了……而她面對這樣失魂落魄抱著棉被的我,僅是羞紅著臉用手指戳戳我顫抖的臉頰,並說了句『政、政宗好可愛呢……』。
…………。
現在想想,我會跟這麼有病的她結婚,是不是因為自己也漸漸變的有病了呢。
不,也可能是習慣了吧?
我本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最近……她的病態變的有一種我不太熟悉的妻管嚴味道了。
可能女孩變成人妻的中間發生了什麼催化也說不定。
「早安哦……政宗。」
相對不變的是今早的她一樣耀眼奪目。她有著一頭蓬鬆翠綠的自然捲髮,髮尾及腰;與髮色相似的墨綠色大眼水光蕩漾,儘管已經年過二十四,她身上卻依然散發著又甜又軟的青春氣息。此刻的她穿著圍裙,立於廚房靦腆生澀的歪頭微笑,向剛剛走下樓睡眼惺忪的我打了聲招呼。
她比我早起了些,早餐準備的周全,令人感到溫暖窩心。
「……。」然而連日來的失眠使我一早低血壓嚴重,這讓我連開口都有些懶得。於是我頭暈腦脹的朝她擺擺手問安,便用模糊的視線摸索著,試圖拉開餐桌前的椅子坐下:「有報紙嗎……」雖說不想開口,但我還是下意識問了這個。
報紙很棒的。
觀看每日報紙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社會事件已經變成了我的興趣。
之前看某妻子懷疑丈夫外遇半夜剪掉他那裡的案件真是讓我心有戚戚焉。
我有時候都懷疑自己哪天也會榮登『莫名其妙的社會事件』版面。
想法才剛起,一股柔嫩的觸感圈住了我的手腕,我愣愣的眨眨眼。
她正緊握住我的手腕。
「早安哦……政宗。」同樣的微笑,同樣微微偏頭的可愛姿勢。
不同的是來自於手腕上漸趨沉重的握力。
「早安哦……政宗。」她又說了一次同樣的話,姿勢與笑容也毫無變化。
一個人要做到表情完全不變其實是很困難的事,但她做到了。
正因如此,詭異的氣氛從她的柔美笑容中散出,我頓時就清醒了。
你有沒有遇過那種『他總是對你笑,笑的你內心發寒的人?』我要跟你說,那都是小兒科而已,翠葉她的笑容中涵蓋了我出生到現在的所有片段——是,沒錯,我從她的笑容裡看到了我一生的走馬燈,這一點都不誇張,連我兒時不小心將聖誕老公公造型蠟燭放到嘴裡嚼的過往都清晰可見!說真的那東西就像糖果啊!不能怪我!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東西是蠟燭啊……」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早安哦……政宗。」卻被這句一樣聲調語氣的台詞拉回現實。
「早、早安,翠葉……」這才回過神的我嚥了口唾沫,掛上有些愣然的傻笑回應。
原來剛剛那些只是人之將死會看到的走馬燈啊……
想到此一哆嗦,這才感覺她放開了我的手,達成問安目的的她轉而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她用那毛茸茸略帶搔癢觸感的小腦袋蹭了蹭我的臉頰,並在我耳邊輕語:「唔嗯!今、今天做了一些生菜沙拉……政宗應該比較喜歡凱薩醬的對吧?嘻嘻!」
「妳還記得啊?」我微笑回應,的確我只喜歡凱薩沙拉。
「當然唷!」她帶著略顯得意的笑容,對餐桌擺了個『噹~噹噹!』的展現手勢,桌上豐富的凱薩沙拉與巧達濃湯擱置著,雖然只是早餐,卻也看出了她的別出心裁:「做、做的好嗎……?」她滿面期待的神情,似乎想得到我的讚許。
「欸……不錯啊。」打從心底下意識回應。
…………。
「做、做的好嗎……?」那張一樣的期待神情,稍稍朝我湊近了些。
「不錯。」我略為後仰身子,汗笑回應。
「做、做的好嗎……?」那張依然期待的面容已然湊近到一個極限,有些身高差讓她輕微的呼息拂上我的頸子,一瞬間彷彿死神的鐮刀架在了動脈之上般,我這次看到了自己死去的爺爺奶奶在青青河畔草之外朝我揮手。
『孫,還不能來這裡啊!』爺爺大喊著。
「我知道!」我輕吼出聲,甩甩頭回歸現實。
「做、做的好嗎……?」不知何時她已鑽進我懷裡,邊如此重複詢問著。
感受她用纖纖細指輕滑過我的胸口,我的心跳稍稍加劇了些。
你知道的,面對這樣什麼都可能做出來的她,一舉一動都讓人緊張。
誰知道她下一秒會不會掏出我的心臟,確認她『做的好不好』。
…………。
「呼。」我嘆了口氣。
有時候是很可怕啊。
但,我已經習慣並且接受了她八年。
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選擇的速水翠葉。
「翠葉。」我鎮定的微微一笑,主動湊上前,用嘴輕輕吻了她的額頭。這個動作讓她略為驚訝的一顫,並抬頭疑惑的望著我,神情不再是與先前完全一致的機械感:「人、人家做的好嗎……?」連台詞都有些微變化,我想她被我的突來之舉弄的動搖了。
其實這根本不用問的,翠葉。
「妳做的最棒了。」邊輕撫她柔順的秀髮,我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輕語,最後對她展露開朗的微笑:「真不愧是我的妻子。」目光不懼的與之相交,我目睹她的面頰在數秒間迅速的泛紅,最後她慌張的撇開視線,並輕掩紅如蘋果的臉頰,熱氣漫出:「嘿嘿……政、政宗喜歡真是太好了……」
邊如此說著,她重新將羞澀的目光對上我的眼,最後朝我靦腆一笑:「人家好幸福。」
「啊,我也是。」我笑著回應。
我想……雖然是有些奇怪,有些別於正常的夫妻。
但我們是很幸福的。
只要有愛,就能接受。
畢竟,這世界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愛』啊。
噹——噹——噹——噹。
下課的鐘聲響徹教室。
金髮少年筆挺的坐於自己的位置上,滿面通紅用雙手掩著臉。
「政、政宗臉頰好燙……」而在她隔壁座的少女慌張的用手輕觸他,關切的詢問:「發、發燒了嗎?但是政宗剛剛上課都在睡覺……啊!難、難道是做夢了?」恍然大悟的輕呼出聲,少女更加好奇的將臉湊近了些:「是、是什麼夢呢?」
透過指縫,少年看到了她那張可愛溫柔的面容。翠綠色的蓬鬆秀髮、墨綠色的水澤大眼,這個樣貌讓他更為害羞的將臉砸到了桌上:「別、別問了!拜託……翠葉。」碰碰碰!連三砸!快冷靜下來……剛剛那個夢絕對不能跟她講,少年是如此想的。
做什麼怪夢,丟臉死啦。
眼望如此,少女雖然疑惑的呆然微笑,她偏了偏腦袋後,決定不再追問:「啊!」
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她輕輕一拍手,隨後笨拙的翻找書包。
最後,手忙腳亂的取出一塊心型的包裝盒,從中散發出甜膩的巧克力味。
「這、這個……政宗情人節快樂唷……」
她用心型的巧克力抵在唇上,遮住了自己下半張臉。
但透過可見的上臉,可以看到赤色的羞紅。
那份羞澀的微笑和略顯期待的神情,都與少年夢中的想像相似。
這麼說來……今天是情人節……
…………。
……。
「原來這是情人節特別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