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安潔莉娜在距離先皇喪禮只隔了幾年的時後離去了,而且毫無遺言。
她最後一次見到這姑姑的時候,是她剛懷上希兒的那月,那時她滿懷喜悅,雖然身子有些發惰,但仍馬不停蹄的回到姑姑身邊,與對方分享這份幸福。
『莉茲,還記得我在王城對你說過的話嗎?希望你過得幸福,也能保護自己的孩子。』
安潔莉娜臉色灰白,過去彷彿盛開玫瑰般色澤滑順、具光澤的赤紅長髮染上枯朽的斑白披放身後,被先皇用以再多的胭脂都無法襯托的灼紅石蒜花等詞彙所讚美的容貌似乎也成了過去,正如同貴妃的稱呼變成了太妃一樣,本以為不會再提的皇城往事,以她的小名作為開頭,再度提起。
「莉茲,妳知道真相嗎?」
從窗邊看去,黑陽自撒薩哈拉沙漠升起,彷彿都能見到那身後貴婦人快馬加鞭的步伐,既使對方未能攜子前來,那她仍會選擇前往月影山脈的西邊盡頭,去迎接那白鷹的親族逝去。
「沒人會看見,你是獨舞的蝴蝶。」
貴族之間的談笑,局面底下的暗流,縱使懂得算計,最後還是傷害到自己。
「沒人會知道,你是寂寞的月光。」
她自認自己的歌詞絲毫沒有錯誤,聲調也沒有失準,但清楚那首歌謠,帶給當年的鷹群也是不下滅族的哀傷,「沒人會看見,你微笑下的眼淚。」
那是形容嫁入南方狼群的祖先——溫蒂米司
.賽米拉,據說在當年有個傳言,她與當代的君王互相愛慕,即便她嫁給了"夜之大公",她的心與她的孩子都是屬於獅子的,至於
最後她伴隨在病危的君王身邊,點下了被稱作「正義之炎」的內亂。
不論那傳言是否有著一部分的真相,人們總是喜歡聽些貴族之間的流言緋語,被吟遊詩人們編作歌謠,此後對於期望嫁入那深宮後院的人演唱此曲,警惕她們不管是誰嫁入皇族,勢必皆為家族政治婚姻裡的棄子,少有好果。
「然而今天,是誰像花朵一樣枯萎呢?」
艾特娜那赤紅雙眼映入了滑過她消瘦臉頰的淚水,她們的姑姑,谷地的暗紅石蒜花,深愛著先皇的"紅貴妃",失去了一切的"紅太妃"——
安潔莉娜.賽米拉知曉那深宮後院險惡,當年那場馬車的意外,是否是那些後宮之中分得君王寵愛的人惡計,是否是前朝那些爭奪君王信任口蜜腹劍之徒的算計,深宮往事早已不值得一提,當那名君王選擇退居深宮,不再管理這廣大國度時,
安潔莉娜也便跟著做出決定了。
「母親告訴了我,太妃當年替那孩子所取的名子,是德里克亞汀。」
艾特娜為她擦去了淚水,在他人面前向來堅定不已的"紅夫人"可不能讓下人或孩子看見她剛剛的模樣,不論何時朝局都是暗潮洶湧,如此破綻讓家人見到更會人心惶惶。
「跟我們的先祖一樣的名子,但
沒有如果,事已至此,只有現今」
她不敢,或者不願再想"紅貴妃"對她說那些話是用什麼樣的心態去警惕自己,只要她身為賽米拉
的族人一天,為了家族與未來,她都要對獅子發誓效忠,那是貴族
的義務。
「迪特裡希是個好孩子,會像他的父親一樣,在未來成為一名屢立戰功的騎士,不需要此時急著封爵授位吧?」
艾特娜跳開昔日往事的話題,反問一個她本來便心有所思的事情。
她的孩子們到底都是姓著赫拉列斯,論兩個家族的差距,明眼人都能見得此時的白鷹還在喘息,勢必需要一個論血統與身後勢力皆能說服月影山脈的人民的好人選。
過去
艾特娜父親,"瓦拉奇亞"黑貴族——
赫爾澤恩.賽米拉,她的叔叔的舉動與野心太早展露,此時操心賽米拉家未來的人,不會是她這個嫁入其他家族的女子。
迪特裡希的父親齊格蒙是"紅貴妃"替艾特娜親選的丈夫,有著先皇賜與的騎士身分,但要月影山脈的夜族們服從,甚至讓其上位,還是相當困難,只能往下一代去思考。
「可是我準備帶孩子們前往皇城,總是要有人看顧這月影山莊吧。」
雖說她與艾特娜是堂親,但她們並非是自小的玩伴,更何況扯及到自己的子女,哪個母親不會有所顧慮,在這即將到來的亂世中許給對方一個安穩,並把這個家族託付給有著白鷹血統的人,也是她作為"賽米拉族人"的責任。
「為此事,我祝福你一路順暢,我的姐妹。」
在多年後,她又必須重新踏入那宮廷之中與人共舞,上演一場歷代君王都看不膩的籌謀計算的戲碼,雖非以白鷹的騎士身份,但同樣仍是為了兩個家族的未來。
「不必這樣說,對我而言,阿爾雷薩皇城可真比起月影山莊要更加熟悉。」
她低下頭,那鮮嫩的粉色長髮遮掩了她的微笑,日光透過窗戶上繁複的花紋,照在臉上,像是溫柔而悲傷的淚河。
艾特娜何時退卻了,她並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靜謐無聲的,唯有自己,靜靜地站在赤月陰影下的山莊之中,在這間秘密的而又莊重的廳堂。
她到來的道路上,是成片的血玫瑰。
她踏著撒迦塔納斯最驕傲珍貴的它,來到此處,她不敢回頭望去。
但也害怕,自己將前往的道路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