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雲層後的,是一抹上弦月。
同樣的月,不同種的面貌。這讓黛安娜想起絕望的那天,高懸於漆黑夜幕中的,也是如此輪廓的月,唯一不同的,或許只有不再激動的情緒。相比那天的悲傷與絕望,如今只剩下被認同的深切渴望。
盯著被柔和月光照亮的小徑,兩旁樹木的紋路,越發鮮明,記錄著歲月的無情流逝。
——鮮明的像是要挽留誰一樣。
背後的月刃微微振動,與天上的月共鳴著,已經習慣力量共鳴的黛安娜,感受著源源不絕的力量流入四肢百骸裡,伴隨著黑暗的意志侵襲全身,她沒有多加抵抗,因為她是被選中的人。
不能抵抗,也沒有辦法抵抗。
有時候,她腦海會閃過「如果我沒有那麼好奇,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的念頭,但時間終究無法重來,所有事情都宛如精準的失控般,輪轉著到了令人難受的今天。
黛安娜不清楚代表著太陽的那個人,究竟會不會出現,就只是無語的等待,就算落空也沒關係似的,癡癡的等。
或許是因為過了這一晚,兩人將是不再交會的平行線吧。
時間滴答的過,雲層再度隱藏住朔後弦月,恍若無聲的,下起紛飛細雨。
晨曦祭典、晨曦試煉,多麼的光明正向,但其真實卻是使人感到諷刺的儀式。
雷歐娜曾以為,這會是此生最大的坎,也是最難過的一關。雖然後來在太陽之力的保護之下,繼承了先人所遺留的日輪鎧甲、太陽聖劍與聖盾,但後來發生的事,卻讓她迷惘不已。
那件事情,跟她的好友黛安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性。
自黛安娜失蹤多天後,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是從剛拒絕成為處刑者的潘森處得到。
她的好友,將於午夜時分——處刑。
當下得知消息時,她有種被命運狠狠嘲笑的感覺。
那時已近午夜,滿月朝著天頂緩緩移動,她的雙腳與此相反,飛奔了起來。
由於是非公開處刑,一路上設了非常多關卡把守的障礙,原本只要花十分鐘就能抵達的廣場,硬是拖了二十分鐘才抵達目的地。
終於進到廣場邊緣的雷歐娜,令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雲層破散,滿月的光芒匯聚成一束,打在廣場正中央,就如同自己成為太陽代言人的那天,一切都朝著不可逆的方向前進著。
處刑者們倒下,黛安娜身上的束縛盡去,沒有看過的深色銀鎧憑空出現,覆上只著簡單衣物的軀體,腕甲的弧是月般的弧度,漂浮在半空的刀刃,更忠實的體現出「月」的概念,是把造型特殊又極端優美的武器。
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看到銀白長髮往後收攏,光潔的額隱隱浮現印記,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此刻,黛安娜伸手握住那把武器,將之高舉。
一股與太陽之力相反的力量瞬間充斥著每個角落,強大、柔和。
整個廣場都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她第一次覺得,陽光並非照亮事實,而是使人們盲目。無法得知黛安娜當下的心情,只能遠遠瞧著事情發生,然後結束。
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就這麼離開廣場,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上前挽留住人。
短暫的心悸。
沒來由的,雷歐娜想起了小時候的兩小無猜。
而這個夜晚,是最近一個月她見到黛安娜的最後一次。
雨不大,而綿綿無止盡的下著。
黛安娜沒有撐傘,就很單純的等待著。感受細雨落在髮與頰,襯著穹頂的上弦月,她知道自己即將離開這個沒有多少回憶的地方。
少數稱得上回憶的,都有著那道燦爛的身影,她不想承認,卻又無法不承認。
隨著時間推進,月漸漸往山的那一頭沉下,微微發白的天空與探頭的一絲明亮,是太陽將要升起的徵兆。
與此同時,她像是察覺到某種事物或人的到來,睜開了假寐的眼。
來了。
遙遙相對望,四目交會,沒有人率先開口。
神色淡然的黛安娜,凝視著果然追到此處的人,開口。「長老們讓我別無選擇。」
頓了頓,見對方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莫名感到一絲心痛。
「我要走了。以前的時光,很好、很愉快。」轉身,拳頭收緊直到指甲刺痛掌心。「謝謝,再見。」
抬起微微發著抖的腿,踏出不知為何異常艱難的一步、又一步。
彷彿逝去的日子,就在每個步伐裡,跟著不復存在。
成串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將本就紛雜的思緒攪得更加混亂。
停下,兩人的距離很近,只差那麼一步。
「我……不能回頭。」聲若蚊蚋的話語很小聲,但黛安娜知道對方從來就不會漏聽。
回應她的是深深的擁抱。
心頭的某處堅硬,被宛如和煦陽光融化般,令人動搖。
強迫自己冷靜,殊不知沒有推拒對方的動作,早就出賣她真正的心情。
——不想走。
環著的雙臂逐漸收緊,她放棄了掙扎。
「請妳、不要改變。」
那是雷歐娜不曾改變、像是初升黎明般令人安心的嗓音。
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止,該有多好?
雖然離開已成定局,但是就這一次,讓自己最後任性一次吧。
黎明升起,天空轉變成魚肚白的色澤,雨,仍然若有似無的下著。
她們,就這樣擁抱於不止的雨中。
END
後記:
結果寫完還是擺脫不了這首歌嗚嗚嗚,實在太好聽又中毒已深,天啊怎麼會這樣。
好吧總之我還是寫完這篇(抹臉
補充一下,這邊推薦一首純音樂,是Yuen大大的作品,非常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