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es Of Mixture（混合傳奇）王章－虛無空間 （２５）

小孩的定義是什麼？或許普遍來講都會說是未成熟的男童女童。但當年的普萊特受到的教育其實並不多，在他腦中，只要不是成熟體的生命都叫作小孩。當年他在飢寒交迫的生命歷程中，想要追求的境地除了歡笑、飽足跟溫暖外，不需要其他感情。

例如排擠。

所以，狼是可以親近的對象、蛇是可以交誼的目標。在那個世界裡面，不該有力量的爭鬥，而應該把力量用在歡笑上。

曾經深信不疑的理想，在瞬間被打成粉碎。普萊特自我制約，強硬的將那種想法、那段回憶都給封印住，靠著雙眼見證到的力量表層，迫使自己去追求那種假象。久而久之，普萊特很成功的用暴力殺死了過去的自己，也殺死了一個夢想。

要讓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的理念重新復活，即使是神藥也無能為力，用之前對待葉爾或者魅影三號的洗腦方法又太過緩速了，希比只能去追求已知範圍內最強效的精神藥劑。俗話說以毒攻毒，又說良藥苦口。如果兩者皆為真，那麼希比這次的心靈藥劑肯定既苦又毒，常人無法承受。

靠著至闇鏡，拿普萊特壓制普萊特的效果意料內的有效。幼年時期沒有流徜的淚水，現在加倍的宣洩出來。心痛時分沒有吼出的苦楚，現在千百倍的咆嘯而出。換成常人的話，大概早就因為沉重的衝擊心碎而死，但普萊特沒有。

在幻境之中七竅流血，血流乾了之後是濃到發黑的腥臭惡意繼續流出…那些惡意甚至可以腐化幻境，卻沒有辦法浸蝕持續對天長嘯的普萊特心靈。

於是希比靠著至闇鏡的效果，塑造了幾千幾百個小普萊特的『『『『…』』』』空殼。那些空殼就有如當年因響尾蛇心死的普萊特，兩眼發直，面無血色…連自己的生死都毫不在意，自然更不會在意吸入了什麼東西。

累積了十多年的惡性情緒灌入了空殼中，瞬間將他們每一個都催生成面目猙獰的成年體。不再是空殼的普萊特們握起拳頭往周遭的同儕揮，將體內的不安與痛苦都加諸在周圍上，之中當然有不少攻擊朝著真正的普萊特而去…

但面對強韌的意志，不要說是打破，空殼們的攻擊甚至連要打動普萊特都辦不到『哼！』反倒是普萊特的一拳，可以把空殼們轟成碎片，讓屯放在他們之中的濃厚情感又一次飛散出來，被其他的空殼吞噬。

鬥爭是單調又空虛的。畢竟空殼跟空殼之間誰勝誰負結果並不重要，空殼面對普萊特則根本沒有勝算可言…

幻境中的鬥爭又持續了十多年，最後一個並不空無的空殼滿載著普萊特過去的恨意，拳頭還沒揮出已經氣勢攝人。

可惜『哼！』面對普萊特的拳頭它仍然沒有抵抗力，只能破碎成千萬片，將體內那些黑到發腥、腥到發臭的力量來源…

『喂喂喂？你至闇鏡玩了這麼久，最後竟然要把一切弄回原樣？』

『對神的高視點而言，或許一樣。但對於人類而言，一切已經不同了！喝！』全部還給原本的擁有者。

將構築出幻境的至闇鏡用來當成壁壘，全貼在普萊特身上，將那些惡念毫無遺漏的封印住。光是為了作到這一點，希比已經無力自立，連過去常逞強的方法都用不出來，直挺挺的倒在莫魯魯大樹的懷抱之中。

幻境全消，現在以至闇鏡之姿動彈不得的人反而是普萊特，面對這種怪異的狀況「叔叔？」奧碧席荻安有些慌張的飄到唯一熟稔的長輩身旁求救，本能性的吐出會迫使人發怒的黑霧，希望能換取一點照顧。

可惜，現在的希比不要說是站起來，就連張嘴安慰晚輩的氣力都不足「叔叔？」不管鎧黑龍怎麼樣碰觸，希比仍然動也不動的趴著，簡直像個死人。

「咕嘎？咕嘎？」飛來撒嬌的淚無凰看了看最新的玩伴又看了看父親，試著用喙啄了希比的背幾下…沒有回應。只有近乎於無的氣息起伏告訴這個小生命「咕嘎～咕咕嘎～」

「叔叔？」身為晚輩，現在是不該吵鬧的時候。但，父親的狀況太過陌生這點比什麼都來的重要…鎧黑龍過於鋒利的身體幾乎都要忍不住去切割點事物好宣洩心情，現在只能期盼唯一信任的長輩幫忙「叔叔！」

「咕嘎！咕呱阿！」　「叔叔！」　「咕嘎呱阿！」　「叔叔！」為此，就算跟剛剛一起談笑的玩伴爭執也在所不惜。

難得乖巧的鋼鐵鳳凰對上連乖巧是什麼都不太懂的鎧黑龍，雙方都進入了攻擊架勢，雖然兩邊都不敢直接動手，但這不代表不會有其它存在容許這種狀況。先是脫離至闇鏡狀態的黑炎飄來跟主子站在同一陣線，緊接著是蘿蕾萊為了姐姐拖著寵物的尾巴跑來嘟起嘴巴表示生氣。最後，或許是跟鎧黑龍共感，三條晶能龍明明意識不清，也飄著過來張嘴吐信，本能的威嚇對手…

就算是孩子們的戰爭，再這樣持續下去肯定也會有一番爭執。哪怕這些生命以現在的型態存活時間全部加起來還沒有希比一人活過的歷程久，但她們的戰鬥能力卻也足夠至少讓其中一方徹底敗亡。

「不行唷～大樹說～不可以吵架唷～」如花雖然想代替大樹勸架，但畢竟移動不方便，遠距離的叫喚根本沒被聽進去。

『擦』能尋主規鞘的玥刃，靈性進化過後的現在要自力飛行介入爭端環境之中並不難「討厭唷！不要在這邊吵架啦！我們來唱歌啦！」

「玥刃！我們來唱歌啦！」可惜，連平常懂事的蘿蕾萊，現在都因為要顧及姐姐而對著玥刃大喊礙事。

就更不用說「咕嘎阿！」　『吼龍隆…』　『凹懊嗚…』

『『『『夯骯！』』』』剩下這一群幾乎都靠著天賦本能在行動的孩子們，全都直接無視玥刃的好意，繼續恐嚇敵方…哪怕她們其實已經忘記是為了什麼而爭執的。

夕夜跟潔先是把希比搬到一旁，對於孩子們的爭執她們其實並沒有很理解後果嚴重性，所以從頭到尾沒正眼看過。和樹要顧及心傷發作的艾爾還有被壓力逼昏的索菲絲已經分身乏術。十六夜則自知自己對那些生命而言沒有意義所以放棄介入…

沒有大人壓抑的孩子們，前不久明明還一團和氣的笑鬧著，如今卻用最猙獰的眼神學著大人表示恨不得對方去死。

『夯骯！』看到希比被抬走，失去依靠的奧碧席荻安急得都快哭出來。跟姐姐們協力達到究極境界，進化噴射光都從喉頭吐出，準備把擋在自己跟目標面前的阻礙全部清光。

再怎麼難從外表看出來，體內終究還是有狂戰士的因子。被攻擊？用本能直覺也能打回去「咕嘎阿！」展翅仰頸不是為了高歌，而是在空中混合妹妹與寵物的力量煉出箭矢，轟出千倍於茵菲莉亞人民力量的砲火，只為了讓父親能睡好一點。

史上最大孩童戰爭，一開打就足以驚天動地。只是「嗚咕嘎？」　『夯…骯？』才剛開打就被兩記重拳打斷。

足以洞穿絕大多數事物的龍息與箭矢則在衝突之前就被彈開，天空的雲層因此被打出了數個大洞，如果莫魯魯大樹反應再慢一點，估計那能夠完全阻斷內部光源外洩的枝葉也會千瘡百孔。

「咕嗚嗚啊…」被一拳轟到頭昏腦脹，淚無凰在原地搖頭擺腦，好一陣子沒能清醒的喊一聲…但這還算是好的。

奧碧席荻安除了行動被完全限制外，靠近尾巴的腹部還不斷的承受掌擊拍打。儘管相較於究極進化噴射光又或者千倍茵菲莉亞，區區人軀只用肉體力量能給予的傷害實在微不足道『夯骯！夯骯！夯骯骯！』但委屈跟困惑給予的心靈打擊，沉重到灰零半身無法理解的程度。

黑炎跟墨寒本能的感到恐懼，縮到淚無凰背後發抖著。只剩下蘿蕾萊可以在敬畏中鼓起少少勇氣來替奧碧席荻安「叔叔？夯骯？」向至闇鏡人求情。

還披著外型可怖的至闇鏡，全身沒有弧度只有足以割傷人的角度，幾乎跟過去普萊特的行事風格一樣。對此，蘿蕾萊為了保護自己，小心翼翼的用拇指跟食指夾住普萊特左手袖管末端，輕微晃動撒嬌著。

不管是主動或被動，雙方對於這樣的場合都有點陌生。所以蘿蕾萊的動作很僵硬，普萊特更是直接停下了所有動作，像是在思考著該怎麼應對。

想了一陣子，普萊特轉頸、低頭，以便看著蘿蕾萊『匡啷』至闇鏡裂了。

看了一陣子，普萊特伸臂、出手，以便碰觸蘿蕾萊『匡啷匡啷』至闇鏡破了，露出了過去沒人…只有蛇看過的表情。

碰了一陣子，普萊特晃腕、甩指，以便安撫蘿蕾萊『匡啷匡啷匡啷啷啷…』至闇鏡碎了，散了，變成飛灰。

至闇鏡的隔閡消失了，留下習慣被長輩安撫的蘿蕾萊以及還很不習慣安撫晚輩的普萊特在那互動。

『夯骯？夯骯！』奧碧席荻安發覺父親不再可怕，才想開心大喊卻又被大打屁股。

「咕嘎？咕嘎阿？」這次連淚無凰都跑過來用喙咬著普萊特右臂衣袖，避免同儕繼續因此哭喊…哪怕那個對象剛剛才用即死大招攻擊自己。

跟妹妹一樣，換來的照顧只是笨拙等級，但長輩搓揉頭部的善意對於天真的孩子而言沒有高下之分，淚無凰笑著大展雙翅，在原地蹦蹦跳跳，心情愉悅的程度明顯可見…不過袖子嘛，怎麼樣都是不敢放鬆的。

畢竟沒有伸縮自如的愛，要同時照顧兩個晚輩，夾住奧碧席荻安的腋下不得不放鬆，好讓兩手能夠比較靈活的動作。單調又普通的撫慰重複了好一陣子，總算能在淚無凰還有蘿蕾萊臉上看到純粹的笑意而沒有擔心之後「融合！」普萊特才再一次穿上霸魔龍鎧，飛離了莫魯魯大樹樹冠。

「噗噗！」對此有點生氣，夕夜小小的嘟起嘴「搞什麼嘛？我都還沒有機會跟那幾條龍妹妹玩耶？他摸小凰還有蘿蕾萊的頭那麼久，不打聲招呼就走了？有夠沒禮貌的！」

「關於這個嘛…」對夕夜感到無力，還閉著眼睛的希比像是在嘆息「…要跟可愛寶貝們玩，以後應該有機會，不用急著一定要今天，至少也要等到她們全都能夠清醒還穩定的控制自己的身體再說。至於那傢伙嘛…他只是因為感覺到有太重的專案課題還沒作完，急著回家去趕報告了。」

「蛤？報告？他跟我們一樣是敏茲大學的學生嘛？他那個系的阿？」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人類學系，然後他最舊也是最新的課題叫作…愛。」

『擦』對這話題玥刃明顯帶著火氣，飛過來的劍身只差一個指節的距離就會削破希比的嘴唇「噗噗噗！他不懂愛！他不可愛！他只愛打架而已！笨男生！臭男生！討厭死了！超討厭的！」

明明不是自己該承受的憤怒，希比倒是笑著扛了下來「是阿？不光你討厭他，說實在話我也滿討厭他的。不過，他討厭不代表他女兒也討厭，她四個女兒都還滿可愛的對不對？」

「嗯，對阿…阿！不對不對！她們不可愛！討厭的人的女兒…」

「說謊是不對的，會讓漂亮的女生變成醜陋的女生，這樣好嗎…」硬撐著身體坐起來，希比若有所思的環視了一周，被看到的女性或多或少都退縮了一點「…現在你再回答我一次，普萊特的四個女兒可愛嗎？」

「好嘛，不說謊啦…很可愛…」連原本有著傲氣存在的玥刃也不得不服輸，再次飄起只為了躺在希比向天翻開的雙手。

畢竟是有靈性的兵器，獲得智慧之後更接近於人。承受目前最強神煉士的保養動作，玥刃因舒適而開懷，因快樂而歌唱…這麼一唱「咕呱阿～」　「玥刃，咕呱阿～」

「哈哈～如花拍拍葉～」雖然人數少了點，但至少氣氛又變回適才小女孩歌唱教室的單純快樂。

連大樹都跟著搖枝擺葉，明顯不甘寂寞。

一旁好不容易安撫好索菲絲、安頓好艾爾的和樹看到玥刃在希比手中的狀況，先是感嘆自己果然還太過青澀，隨即拿出筆記本瘋狂的將可能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和樹看到希比謹慎的去除汙漬、上油保養。看到希比專心的檢查劍刃有無缺損、劍脊有無歪斜…但就是沒有在消失之前看到希比嘴角的那一點點血汙。

盡可能給出最好的保養，讓相當於刀劍界貴族的玥刃被像是讓侍從精心的清理過一次，事後還躺在蓮之前一直對艾爾要求的天鵝絨布上休息「嗯嗯！你很棒！你的女兒也好乖好可愛！你是好人喔！」雖然邏輯上有點問題，但希比很輕鬆的就從玥刃心裡獲得米多斯等人合力都換不到的評價。

但面對這個評價，過去往往自稱壞人的希比卻「嗯哼，那麼對我這個好人，你是不是該當把好武器阿？」大方接受同時拿來利用。

「嗯，是沒錯啦，可是…人家已經有主人了說？」

「我知道你有主人，就一個也很愛找我打架的女人嘛。沒關係，我沒有要你離開她當我的武器。」

「喔，那好吧。那你要人家幫你作什麼？你有切不開的東西嗎？人家可以幫你切斷喔！」

「這也不用你幫忙，實際上你應該知道你最厲害的地方不是切東西。你只要回答我一些問題就好了，首先，你還記得你的…」希比頓了一下，視線忍不住瞥了站在一旁的十六夜…左手上黑白參半的手鐲「…你媽媽的樣子嗎？」

「媽媽？不記得耶。」　「痾…」希比代替眾人意外，畢竟沒有人料到已經算是聰明的玥刃會想不起裘蕾的外貌。

「因為媽媽常常把自己的樣子變來變去的，有時候一天換三次，人家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哪個樣子才是真正的樣子。」

「喔！這樣阿！」希比鬆了口氣，如果連裘蕾的特長兼怪癖都記得，那麼「那…你還記得你出生的地方長什麼樣子嗎？」

「記得阿！」天界，一個應該比人界更有特點的地方，估計不會被忘掉吧？

「那太好了，跟我說一下那個地方長什麼樣子吧，這樣就算是一把幫到我的忙的好武器了。」

「嗯！那人家就說啦，人家出生的地方呢…嗯，有點熱！有很多火！還有很多很多鏮鏮鏮！還有很多很多很多會拿著鏮鏮鏮亂揮的人喔！那些人每天都拿著鏮鏮鏮打人家的朋友跟弟弟妹妹，怕他們感冒邊打還會邊放到火裡面去保暖。啊！對了對了，還有很多亮晶晶，有些時候那些人想要讓人家的朋友或者弟弟妹妹比較厲害的話，就會拿一些亮晶晶放在他們上面喔。如果放了亮晶晶還不夠，那些人就會在人家的朋友或者弟弟妹妹身上畫圖喔…」

「咦？老公？」講沒多久，就連夕夜都聽得出來「原來天界是個大鍛造場喔？」

玥刃講錯了。

所謂的鏮鏮鏮應該是鐵槌，拿著鐵槌亂揮的人自然是鐵匠，玥刃的同儕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各式裝備。亮晶晶指的是各式富含魔力的貴石，至於畫圖則是雕刻咒術紋路…跟隨希比一陣子的人，或多或少對這些事情會有些認知，夕夜甚至還能很具體的去想像那個環境的氣氛。但每個人也都知道：那，絕對不是天界。

「喂，十六夜？原來你的手帕交有蹲過傳統鐵匠鋪喔？」

「愚問，吾友首創神煉之前，汝認為其煉造鍛冶知識技巧經驗從何而來？」

「所以我再一次佩服她的境界，竟然是用傳統煉造法煉出一把靈器。不過既然你早知道這點，你幹嘛不早點說？害的小米他要把場面弄得這麼大還差點收拾不了？」

「愚問之二。吾與素茵對戰將近萬場，設平均每兩場戰鬥之間光陰，足以讓吾友至少煉出十把下位靈器，請問吾友畢生至今身為多少靈器之母？」

「…簡單的說，因為太多了，加上你這個打架狂對打鐵其實不熟，所以你也沒把裘蕾所有作品都看過一次，更別提知道他們的誕生時間跟地點。不過這樣就麻煩了，兜了這麼一大圈，結果線索還是不週全？這樣就麻煩了…」

「咦？」玥刃聲音聽上去有點錯愕，更多的是難過「人家沒有幫上忙嗎？」

雖然跟同儕相比可能算是擅長哄小孩，但希比卻比同儕更討厭晚輩哭。哪怕玥刃論身體誕生時間絕對比自己久，但神識上？今天才出生啊！面對這樣的大女孩「不不不，你有幫到忙，我有多知道東西喔！謝謝你喔。」希比並不會吝惜自己變不變醜。

「真的嗎？」　「嗯，如果你可以多說的話也很好…不然…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的地方嗎？」

「記得阿！」　「喔！那說說看吧。」雖然已經作好心理準備。

「人家小時候在的地方喔，很暗很暗，有很多哥哥姊姊弟弟妹妹，還有很多朋友啊！不過那時候人家不太會說話，只能聽很會說話的哥哥姐姐聊天，還要忍耐弟弟妹妹的哭聲，很無聊喔。」但當兵器庫確定是玥刃待的幼稚園後…

「嗯…」饒是希比很想給玥刃一點成就感，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能夠把自己靈識未全年代的印象清楚的用語言表達出來，難度等同於叫任何一個成人去回憶嬰孩年代的過活方式與生存環境，能夠像現在這樣侃侃而談，組織能力、記憶力、描述力都不可或缺。再加上迅銀的發聲法、蓮的性情、聖劍的態度…面對將那些混合於一身的玥刃，就連希比以外的在場者，都能清楚的感覺到獲得完整靈識的玥刃目前的珍貴度，未來更加成長之後肯定會成為瑪西亞更強大的助力。

但，那都是未來的可能性，而不是過去的既成事實。

當年玥刃並非以戰鬥特化煉造出來，而是以功能性特化實驗而出的產物。柔軟性跟歸巢能力雖然都很成功，但那不代表這是一把適合新生菜鳥士兵拿去天界戰場上保命的武器。

柔軟性會要更柔軟的運用手腕，要發揮歸巢能力就代表當時兵器並不在手中…換言之，要能夠妥善運用玥刃，至少要能夠同時滿足兩個特點：女性的柔軟身軀以及能夠空身面對戰陣。

扣除十六夜外，希比想不到更適合的劍手，估計裘蕾也是。但玥刃本身不足以搭配戰女神七奧技的變化，想來這大概是這把靈器當年會沒有給天界空身最強者看到的主因…

於是，不是悲劇的悲劇就誕生了。這麼好的一把兵器，但在天界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正式戰鬥。

對玥刃而言，醫院？那是裘蕾工作室裡的工作臺，神煉創始者會在那邊檢查自己的孩子有沒有隨著歲月流逝而有缺損。總是活蹦亂跳健康圓滿的玥刃每次停留都不會超過一天就會被送回幼稚園。

學校？玥刃只去過四次，那是戰女神候補生的練武場。當年裘蕾是想要替包在布包裡的玥刃找個好主人，奈何學妹中沒有人及的上活傳說學姊的七分之一，只好作罷。

這是希比第一次正式的想要痛罵別人太過慎重。為了避免兵器劣化，裘蕾當初作的保護措施有些甚至超過希比所學。雖然讓玥刃在認主之前完全沒有缺損，卻也讓她幾乎沒有歷練。

兵器的餐廳？問得好，硬要說的話，神煉士的精神力就是靈器們的食物，所以只要裘蕾在的地方哪裡都是餐廳。雖然多理解了一種後天創造靈器的方式，同時也印證了米多斯發起的方式並不算錯…但還是沒有用。

刀劍的服飾店？有！那是專門製作鞘的地方，玥刃也去過一次，但那次她不是去買衣服，而是被帶去當模特兒的！據說當年有專作鞘的店鋪嘲諷裘蕾以一介女流之身，不可能打造出什麼好兵器，自誇他們能夠打出更好的兵器…結果，他們的成品不但比不上玥刃的完成度跟特異度，就連鞘的精細度也遠遠不及。

一連串的狀況，再再顯示了…玥刃雖然出自於天界，卻對那幾乎一無所知。

整個問答過程中唯一比較能夠作為心靈調劑的狀況，意外的出自於依莎幽伊的嘴巴「附帶一提，那間破店，日後吾將其拆了。」

但面對戰女神那早就習慣的過度暴力「…呵呵…」除了苦笑之外，希比給不出更正面的回饋。

靈器之所以冠以靈字，靈性是很重要的一環。希比是很努力的隱藏自己的失落與不滿，仍然瞞不過玥刃。畢竟如果真的如口頭上所說希比很滿意，那為什麼還要繼續追問呢？為什麼希比的嘴角沒有辦法像過去裘蕾看到好裝備時一樣，翹的比天高呢？

總算理解到自己並沒有辦法滿足希比的需求，一開始她仍然很努力的去回憶過去的一切，那些努力卻更加速的讓希比失落。事與願違，還太過年輕的女孩無法承受這種打擊「嗚哇阿…」委屈把女孩壓榨成流星，飛向她應該回去的歸所。

「哎呀哎呀。」其實還有一些可能性，但那些大概也不足以讓人對天界有所認識，所以希比笑著等…

『鑲』　「你這個惡黨！竟然欺負這麼可愛的生命？你的心裡面還有沒有愛阿」玥刃被人揮到自己脖子旁。

站在瑪西亞身後的是一臉無奈的克里業特還有滿臉抱歉的悍森，輪影劍的效果把他們送達此處，卻沒有辦法讓他們抵達天界…當然，也沒有辦法阻止這種愚直的衝動。

穿上淚無凰，夕夜很不開心的用裝甲擋著劍刃，如果希比真的受傷，箭矢絕對會無情的射穿瑪西亞。

現在，其實在場者大概都知道：瑪西亞正面跟希比對戰沒有勝算。連當事者自己都知道，然而她仍然能夠憑藉著一己信念對著遠比自己強大的魔王拔劍，永不退縮。而這，正是希比需要的「喂，把玥刃收回去，她會哭是因為你這個兵主開發她的靈覺不夠即時，導致她記憶不清。話說上次幫你治傷，醫療費還沒跟你收清，我知道你沒錢，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勉強當你在還債。」

「嘖…問吧！就算你要問我的三圍我也回答。」正直，過度的那種。

「放心，那種資訊就算你不講我也知道。」　「不可能！」

「從上到下，八十二，六十二，八十四。但這是騙人的數值，因為有纏胸布的限制在。你為了揮劍的時候阻礙小一點刻意把上圍壓縮，不然應該是八十五，六十二，八十四。然後我絕對沒有偷窺你更衣的行為，要計較那種事情請去找你身後那兩個男性，特別是可以利用影子穿越空間的那個，我絕對不會告訴你他其實一直很想告訴你纏胸布對於女性的生理狀況是會有影響的。另外會自己彈琴唱歌跳舞扭屁股的那個，最近嘗試拿你當範本寫一個短篇小故事，你有空可以去跟他分享你腦袋裡的協法特教義…」輕鬆把三個人講到滿臉通紅，希比臉色卻異常的白「…但那都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想管。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當初撿到玥刃的過程。」

「也沒什麼特別的，那是我應得的。」　「…我大概可以猜到你為什麼這樣說，不過你還是講完好了。」

「因為我一直虔誠的對著協法特禱告，全心全意實踐協法特教義，所以某天我早上禱告的時候，她就掉到我面前了。」

「當時玥刃捅破天花板只是插在地板上，沒有插在你頭上真是太可惜了…」　「我撥開了。」　「我知道。」

希比知道的事情比當事者想像中的還要多，像是玥刃會遇上瑪西亞這點，估計只剩下至闇鏡創始者涅磊德有可能見證。

瑪西亞的信仰虔誠度固然是走火入魔，但也因為這樣子讓她有人界頂級的光明屬性與思想，最好的證明就是當時儘管身受黑甲限制，心中應該有很高的破壞衝動，她仍然能夠在毀壞的光之橋影響之下，靠著黑甲心靈互通共享的方式帶著明明腦袋空空的悍森一起抵達賽雷斯提亞。這，就算是現在戰鬥力比她強的夕夜或者艾爾都辦不到。

也正因為這個特性，才讓她跟同樣屬光的玥刃因為同性質而相會吧。

過去的戰鬥也顯示出了，雖然及不上全力全開全心全意全殺的十六夜，但論舞刀弄劍，其實技術性上希比遠遜於瑪西亞。雙方相輔相成，要說她跟玥刃是最好的組合其實也不為過。

但這個組合只強在戰鬥上，論資訊分析的話，迅銀就算是跟和樹合作都比她們好。偏偏現在最需要的正是資訊…

思考了一下「我想知道更多，當初你用彈劍卸勁之類的手法把玥刃撥開，有受傷嗎？」只好繼續發問。

「沒有！她是好孩子，不會傷害好人。」　「其實我很擔心她不想傷害人，你當初的姿勢能不能重演一下？」

「可以。其實也沒什麼，我那時候是跪著祈禱的，感覺到之後就先唰的一下再呼嚓又…」瑪西亞一連串作了只有十六夜能點頭認可的動作，最後兩手一攤「…就撥開了。很簡單吧？」

「我很簡單的感覺到這對我而言很困難，你那時候身上已經裝備了當初的黑色手腳護甲了嗎？」　「還沒。」

「確認一下，地點應該是你家沒錯，能不能簡單描述一下你家那時候的裝潢？」

「一個長條小屋，茅草頂，客廳當餐廳用，客廳的左手邊是廚房，廚房的左手邊是廁所…」　「真虧你還能作菜。」

「…廁所的左手邊是臥房…」　「你晚上不用趕蒼蠅嗎？況且，你的禮拜房呢？」

「在客廳右手邊。」　「協法特會很感謝你沒讓祂聞大便。」

至闇鏡效果持續發動，在靈魂深處慢慢重建起了當時的可能性。明明是常人辦不到的神跡，希比仍然忍不住『靠！至闇鏡比我想像中的還沒用，怎麼這麼難搞？』

『你這不是廢話嗎？這小女孩又不是你死黨？她討厭你討厭得要死，就跟你討厭她討厭到恨不得她去死一樣。你們兩個人的心靈根本互相拒絕相見，至闇鏡想要反映也不好照。況且，你現在至闇鏡境界還不夠，至少遠不如你用至闇劍的創造力，會覺得不夠力是正常的。』

『不要拐個彎逼我誇獎傳說邪神無比強大好不好？你真的有需要，只要給我點我正好需要的好處，我可以考慮撥一頓飯的時間讚美你。』

『你把你的讚美詞講個開頭出來，我滿意的話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喔！涅磊德阿！涅磊德！為什麼你偏偏是涅磊德？別認你的本性，放棄你的衝動。你如果不惡作劇，只要發誓…』

『哇靠！夠了夠了，你講得出來我還聽不下去。這算哪門子讚美詞？』

『嗯？某個經典戀愛故事裡面的女性是這樣子讚美男性的阿？看到沒？為了討好你我還勉強自己吃虧一點去演女生的部分，很夠誠意了吧？如果嫌不夠，我可以講下去…』

『停！這噁心程度高到讓我用至闇鏡都彈不掉了，算你狠。按照約定，給你一個提示，空間很重要，時間也很重要。』

『時間…嗎？』

說到時間，比起普通人，希比體驗過很多不同的狀況。像是被迫搞自閉的逆流時光一年份還有足以重覆無數次畢生走馬燈的充實一分鐘…又或者是跟邪神興之所至的靈魂座談會，內容可以很長，時間卻沒過多久。

很清楚時間這種概念可以有多模糊，所以更能體會「瑪西亞，你跟玥刃相遇到今天為止，總共過了幾年幾月幾日幾分幾秒？」常態的時間觀念有多鬆散。

「誰記得那麼多阿？」即使是努力恪守教義的瑪西亞，在時間觀念上也只是馬馬虎虎「大概十幾年吧？詳細早就忘了。」

「沒關係，我沒期待你記得。」找到線索，蒼白的臉多了一點點血色「十六夜！你受限於制約，被罰到我們人界害得依莎幽伊家破人亡，到今天為止是幾年幾月幾日幾分幾秒？」

「幾分幾秒無法定論，但吾與依莎幽伊共用軀體至今…共計十一年九個月另十一天…」

「也就是說，小依莎再過兩個多月過生日…知道該怎麼作了嗎？」

『報告老哥！兩個月又十天後會提醒老哥籌辦生日宴會！讓小依莎開心一下！可是，老哥為什麼在這時候問這個？』

希比沒回應「和樹！」　「咿？是！老大！這次的抽考考題是什麼？」

「…我都還沒說你就知道是抽考了？有進步阿？」　「嗯！老大！在下很努力完成老大的考題，所以有進步！」

「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進步多少？題目：回答我家笨狼，為什麼我剛剛要問日期。」

「欸？好難喔？這種的以前不常有耶？老大，可不可以給點提示阿？」

「竟然懂得討價還價了？好吧，當作鼓勵，給你一句話當提示。」

「嗯！在下會努力的…」　「因為我等不及了。」

「咦？這就是提示？」和樹低頭，抱胸，沉吟，苦思。偷偷抬頭，先看希比，再看瑪西亞，緊接著看依莎幽伊，最後很不確定的問「老大你想要知道玥刃什麼時候從天界掉下來？可是這直接問玥刃不就好了…」

「沒錯，抽考考題達成，為了獎賞你，這次上天界我會去借天界四寶其中之一給你觀摩，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到時候你要好好觀察，看完之後你要寫三萬字以上的報告給我。」

「咦？不要啦，老大，在下不擅長寫報告，可不可以讓在下用煉槍代替？」　「你每煉出十把槍，我讓你少寫一個字。」

「那在下還是努力寫報告好了…可是老大，十六夜到人界跟玥刃沒有關係阿？」

「那是你覺得沒關係而已…」回想賽君杜斯讓自己看到的畫面，回憶當時裘蕾的自白『…為了確認制約的問題，她不惜潛入大本營刺探主神周邊，這個過程不會太短，但應該也沒有很長…如果是這樣的話，粗估在小依莎出生的那天起到裘蕾變成閃耀之塔管理員…』

黑炎與墨寒會本能敬畏的力量，猛然出現在右手掌心…

那很薄，很小，可能比夕夜姊妹會隨身攜帶的化妝鏡還小上一點。但希比握著它，從玥刃尖端照到劍柄後突然像是卸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倒地。

「老公？」夕夜急忙出手扶住，更慌亂的抓住希比領子亂甩「你還好嗎？要不要我跟安安喝超神藥？」

還沒被搖就已經體力不支，被搖之後更是頭暈眼花，勉勉強強張口「…不…不用管我，作好去天界的準備…就…好…」

「「「「咦？」」」」講出來的命令，清晰到讓人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