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es Of Mixture（混合傳奇）王章－虛無空間 （１１）

面對奇怪生物集結的大軍，巴利魯領民是可以安心入睡，因為他們認為最睿智的智囊團們肯定會解決這次危機；智囊團面臨這次危機，也可以安心入睡，因為看起來有最強大的援軍正在解決這個問題；身為那最強大的援軍，每個人也都能安心入睡，因為他們認為有最可靠人正在策劃一切。

但「…嗚啊…左舷彈幕太薄了…艾爾你搞什麼啊？」身為所謂最可靠的人，到底能不能算是安心入睡，實在很難斷定。

這個男人的臉因為被面具遮住所以看不清楚，但半開半闔的眼皮至少可以證明他的精神狀況絕對不算完備…然而在事件後他來回奔走在大樹跟城牆的次數卻比任何人還多。

明明最需要休息的人應該就是他，卻總是由他來命令誰去休息誰來替補。明明最被期盼出手的人也是他，卻總是由他來命令誰去哪邊在什麼時候怎麼出手…

某些愛樂人士叫他惡魔，因為他不但似乎是某兩位才色兼具者的心上人，三人之間似乎連後代都已經有了；部分愛酒人士喊他醫生，為了換一次聽說效果很可怕的治療，自願到第二線進行各種後勤工作；各育幼院的孩子們喚他大狼，一見面就先撲到他身上，好換來被這人當成雜耍用球拋上天的愉快遊戲。

在這忙碌到不像是人能過的生活中「…不是我要說，你真的該去好好睡一下了。」

「嗯啊…好…我忙完這邊的事情，等一下就去睡…呼阿？真是的，這已經是小米你今天第十次這樣跟我說了耶？」

「…我是第十天這樣對你說…」他用最不像人的方式：夢遊…來應對這一切。

明明是在夢遊，但他卻徹底的把艾兒緹絲、悍森、瑪西亞、克理業特、薩加家三兄弟身上的傷全部治好，好把他們一起納入戰鬥行列中；明明是在夢遊，但他卻明確的下達命令，讓茲萊伊回伊納芝瑪去把自己明明沒見過的歐芬跟阿德普達帶來這裡當成後備成員；明明是在夢遊，但他卻能果斷的帶著兩名美人衝到千杯三樓隱藏房共度一段火熱的時間後，從房內帶出三名美女走回戰場面對戰鬥；明明是在夢遊，但他卻能直接的否定某個對手的所有要求，強硬的逼他留下來在這一起面對惡獸。

明明是在夢遊！明明應該意識不清，但望著仍然看不到盡頭的獸群「這樣下去不行啊？」常人卻只能跟他一樣迷失在惡獸的惡吼、惡臭與餓意之中。

最近開始，他身邊甚至出現了巴利魯曾經痛惡一時的罪人：烏兒．鋼娜，要不是每次同時間最受領民景仰的梵伊都在旁邊，甚至往往是全智囊團一起出現，有許多巴利魯人幾乎想要把那兩人一起推到獸群中成為對方的餌食。

「…嗯啊？聽懂了沒有？這些設備是讓你們作緊急傳遞用的，主要是讓你們可以往城牆四面跑…我知道巴利魯的城牆是圓的沒有面！我只是以這面當十二點鐘，分別在三點、六點、九點鐘四個方向各設了三個傳送點。左傳左、右傳右、中間的傳對面，很好記吧？雖然一直只有這面迎敵，但不保證他們不是在耍詐，從今天起四方向要全天候輪班監視，避免被…呼阿？偷襲啦。」

面對這樣的怪人，梵伊苦笑的問「希比，你不考慮再各多設一個回到大樹的傳送裝備嗎？這樣你要回去休息也比較方便啊？」

「混帳傢伙！」被叫作希比的男人，像是喝醉酒一樣東搖西晃「你以為我為了避免大樹跟這些怪東西接觸，花了多少心思啊？」

讓人既懷疑卻又承認，他真的是希比。

這人，只關心自己想關心的人事時地物，在那之外的，他連最基本社交禮貌上的偽裝都懶得給予。這樣或許很無禮，但沒有人能夠指正他，因為面對這個狀況，他是唯一看起來腦中已經有應對方案的人；沒有人有膽子去指正他，除非想被丟到城外去餵噬星者。

巴利魯很幸運，最核心的大樹剛好在他關注範圍之內，否則依照他大部分時間的態度，這個足以誇稱自己是全賽雷斯提亞最強大的領早就變成怪物的餐前甜點。

在他的指示下，全巴利魯開始總動員，不分男女從老到少只有一個工作：清垃圾。

一開始每個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沒有。命令確實就只有這簡單的三個字，沒有任何補充說明。

當有些人把家庭垃圾或者廚餘戰戰兢兢的拿出來「喔，很不錯嘛？竟然有這麼多？」他只是輕描淡寫的把那幾包廢棄物拋到後方拖車上，然後到下一家繼續同樣的動作。

全巴利魯堪稱垃圾的東西，全部都被丟到西南方的那條大壕溝之中…沒有人知道這條就算不發臭也夠黑的巨大溝渠是什麼時候怎麼樣挖出來的，只知道，這巴利魯史上最大的垃圾屯放處，是他挖出來的。

巴利魯某些有著異樣儲蓄癖好的垃圾屋，在更另類的要求之下被完全清空。他完全無視那些老者在變的乾淨清潔芳香整齊的屋子內如何哭喊，只在裡面留下了大約等同於那些垃圾總值兩三倍的金錢，還有一隻能夠簡單跟人對話的動物。

衛兵猜測他在拖延標的物、農民以為他要馴養野物、獵戶認定他在引誘獵物、商人認為他在調教展覽物…就算同樣職業的巴利魯領民，對他的看法也不一定完全相同。

男性認為他是智囊團聘請來的、女性認為他是為了在愛人前逞能才來的、老者認為他是想來這邊定居、年輕人則認為他只是來這邊玩耍不巧碰上的。在這眾說紛紜的情況下，自以為懂他的所有領民，其實連他的姓名都不清楚…

說他是來打雜的，他偏偏是處於指揮官的地位。當他是領導者，卻又有很多人希望他給藥或者動手術。認定他是醫生，他偏偏又像土匪一樣蠻橫不接受任何溝通。因為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所以巴利魯領民很快開始習慣這個人。

畢竟，連惡獸攻城都能接受，不過是一個人，能有什麼好危險的？況且他還是個會照顧孩子的濫好人？

加上這次只有一個方向遭受攻擊，巴利魯的經濟線並沒有被隔絕，還能穩定的出外跟各領交易甚至伸出援手。

除此之外，上次會用果實或者氣根進行防禦式攻擊的大樹沒有任何動作？那很明顯就是情況沒有那麼危險嘛！

對這種想法，輿論一面倒的沒有任何質疑，巴利魯很快又恢復到飲酒節的氣氛，大街上又出現了一堆酒鬼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小巷裡又多了一堆青年男女卿卿我我磨磨蹭蹭…城外緊繃過度城內放鬆過度的反差，智囊團對此只能搖頭。

而希比就算在夢中「…呼啊？幹嘛那種臉啊？反正他們又派不上用場？如果我們撐不住…哈啊…他們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至少讓他們在死前爽一下，不是比較好？」似乎也比他們清醒。

這段時間內，希比不管在夢中還是在現實都撿了不少噬星者殘軀回去作檢驗。不論死活。

梵伊雖然堅持全程陪伴輔助，但他仍然不得不承認，正常人還是需要正常的睡眠，不是每個人都能邊夢遊邊作事情，而且還是作自己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

從希比的夢話中可以聽出，他對這種生物的肉體其實掌握的情報還不夠多，所以需要盡可能多的實驗體。但梵伊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希比下手術刀的方式根本像是已經解剖過千萬隻物體的動作。

有鱗的去鱗、有毛的拔毛、還有半口氣的就連那也一起剝奪…雖然身為接受過治療者很想認同希比醫生的身分，但其實梵伊很想在那個名詞前面加上瘋狂二字。

只是要說希比失控又很微妙，他始終堅持著不願意讓大樹跟這些物種有所接觸的立場，所以就算是解剖也是在最外圍城牆內用那被稱作急診室隨身包的特殊產物來輔助進行。

現在在這空間內，天花板掛滿了皮與肉乾、廚櫃內放滿了臟器標本。本來汙濁不堪的血液也已經靠著多重過濾手法提純，好讓希比跟梵伊可以一起嘆息「「原來這些傢伙的血也是紅色的啊？」」事實比想像更意外更無趣。

當然，梵伊並不是完全抱持著善意。

濃厚的歉意其實是他主要想要輔助希比的原因。當初為了烏兒而跟希比戰鬥的事情，經過心境突破後，梵伊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的錯誤。後續的影響有多大，他比誰都還要心痛。

另外一部分，烏兒以針灸點穴師的身分在旁輔助處理屍體，同時在希比的指導下學著習慣視力…這讓梵伊不得不擔心希比會喜歡上烏兒。儘管烏兒好像已經喜歡上希比…

以智囊團的身分在這本來是很不合適的，但在現在幾乎事情以希比為中心運轉的時候，似乎也不是那麼需要在意的細節。很久沒有用求學的心態看世界，短短時間雖然不可能馬上精通，但梵伊確實多會了一些處理屍體跟判別生命症狀的訣竅。

只是當他會的越多，就越看不透所謂噬星者這種生物的存在方式。

光看外表似乎跟普通生物相仿，光看內在的部分也似乎跟普通生物類似，能力卻差了很多。至少在進食這方面上，它們就比梵伊所知的所有生物來的有絕對強大的優勢。

只是，為此希比選擇抓了一隻近乎完好只有所謂核心處被打爛的噬星者回來解剖…摘除出疑似胃臟的器官瞬間「…也沒甚麼特別了不起的啊？」卻也同時摘出了滿腹的疑問。

那顆胃臟被希比直接用火燒掉，烤到連一點渣都不剩。後來食道部分被梵伊用闇刃閃斬成十幾截、口腔部分則被烏兒用針刺了好幾個特別的位置…看著滿地殘渣，不管再怎麼看怎麼等，這些人都不覺得它們能夠跟城外那些用妖魔鬼怪形容都還太客氣的餓死鬼畫上等號。

看了看殘渣，最後忍不住又看向希比，梵伊腦袋中有很古怪的點子一閃而過…但，他不敢保證自己完全沒有私心，也不敢保證那沒有危險性。正當想提醒希比是時候用餐了…

「嗯，這點子不錯。是時候來解剖噬星者核心了。」

「咦？」梵伊卻又一次被提醒，希比永遠會讓人意外的事實。

梵伊並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腦中的想法洩漏出去了，只是很清楚「…等…來不及了嗎？」希比如果想到要去作，動作往往快到人來不及反應。

梵伊很快的衝出急診室又爬上城牆「太…太快了吧？」但是希比人已經站在最前線，明顯在跟最核心的三個前衛交代著一些細節。而三個前衛再一次回到各自定點後…

「閃耀天雷審判光！」　「戰女神之劍．四泰．巨星。」　「劍牢！道心索邪靈！」

三記就算離的有一段距離仍然覺得有毀天滅地之威的大技，震的巴利魯全境大大搖晃卻沒有任何驚叫，就像是在證明巴利魯人已經習慣這種狀況一樣…

實在不是很能習慣這樣沒有危機感的巴利魯，卻又知道不能讓巴利魯陷入這樣的危機感，否則領民肯定承受不住…梵伊的思維都還在擺盪中，希比卻已經拎著一隻幼龍型的噬星者的尾巴，彷彿什麼危險都不存在般的飛回巴利魯。

這種狀況梵伊反倒比較習慣，希比都還沒落地「痾，希比。你不再考慮嗎？你不是一直提醒我們這種東西很危險的嗎？」

「能有現在外面那麼多隻危險嗎？我只拿一隻小隻來開刀算是客氣的了。」

「可…可是為什麼要挑長的像龍的？龍的力量有多強大…」

「因為我跟龍有仇，摸起來像龍，就算是活的我下刀也比較不會猶豫。」　「這…這樣啊？」

看著希比自顧自的把那隻龍型噬星者帶回手術室，梵伊其實開始有濃厚的罪惡感。他原本是在想如果這種東西這麼危險，那麼希比在調查的時候說不定會因此被同化，那麼就會離烏兒遠一點…但同時，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因黑甲還有噬星者而來的多重傷勢全是靠希比治好的！

前前後後，梵伊．薩加這個男人至少欠庫諾洛．巴薩卡．佛雷姆．歐普拉這個男人…一次道歉、一次感謝還有多到難以估算的人情債。所以他決定這次一定要阻止希比，就算要再一次被噬星者破壞身體組織也在所不惜！

…反正希比應該會把自己治好的吧？

拿定主意到衝進手術室其實沒有花太多時間。但「哇？已經…結束了？」對希比而言，解剖一隻生物似乎更不需要太多時間。梵伊吃驚的看著烏兒癡迷的看著認真看著噬星者的希比。

而身為視線最終點的噬星者龍，腹部皮膚已經被剖開再用繩索往外翻開，那裏面的臟器「…竟…竟然還是活著的？都被這樣剖開了竟然還沒死？」還在平靜的脈動著。

「廢話，既然要觀察的話當然是要看活的阿！況且跟我有仇的又不是這傢伙，我沒必要活剖整死它吧？呼阿…下刀之前我有拜託烏兒先點它的睡穴，順便測驗這一陣子的研究有沒有出錯。可惡…呼阿…這傢伙睡的也太香了吧？呼吸聲平穩成這樣？我睡眠瓶沒用這麼猛阿？」

「等等！希比，你…」梵伊驚覺一個很重大的思緒岔路「…該不會觀察完之後打算把它治好？」

「當然不。」　「呼…嚇我一跳…」

「我打算再挑戰一次看看有沒有辦法讓它變成我方。」

「痾…」這下梵伊徹底確定，自己跟希比絕對站在不同的道路上。

從小到大求學，一直比任何人還要快的抓到正道，之後的成長道路則努力的恪守正道…梵伊確信，如果不是因為有了一次失控的經驗，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領悟出闇刃閃．絕刀這種要先破壞正道一次的技巧。

然而，梵伊終於領悟，希比是一直以來都走在邪道而且追求邪道極致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巴利魯連續太多次被迫找尋希比來解決問題，只因巴利魯的正道已經走到一個高點，爬不上去了…然而危機已經在眼前，沒有時間去等待突破，只好仰賴可以速成但是風險很大的邪道來支援。

但是真的能夠這麼順利嗎？儘管之前都堪稱平安無事，甚至梵伊自己也算是獲救的一份子…但真的沒事情嗎？

答案絕對是否定的。梵伊還記得自己抽空去三位老師墳前祭拜時心中的悔意與歉意，也記得蘭緹絲跟紅龍這兩個奇人因為前領主的死而有多傷心難過。這些當然都不是希比導致的，但也不是希比能夠避免的。

明知道有極限，卻不得不遷就？梵伊開始擔心希比會不會太過放鬆…

「…放心啦，我搞煉金的時候都很謹慎的，又不是你在談戀愛，鬆成那個鬼樣子。」希比的輕鬆度卻遠超梵伊所能想像「你真的擔心我出槌就拔刀阿？看你是要把刀放在這條龍的脖子上還是我的脖子上，你只要一感覺情況不對就出刀。反正依照你現在的絕刀境界，闇刃閃就算不回鞘也能有很高殺傷力對吧？」

「…希比你開我玩笑了。」乾笑幾聲。

「誰跟你開玩笑了。」換來無比嚴肅的態度「你會怕就出刀阿？總比我弄到一半你搞不清楚狀況急急忙忙出刀亂斬好多了吧？不然你可以把烏兒帶出這個急診室，反正等等你們也幫不上忙。你一覺得情況不對就關上門把海報紙捲起來燒掉，這個空間就會徹底崩碎…依照這隻笨龍的境界，應該是逃脫不了啦。」

「痾…那…希比你呢？」

「我是你需要擔心的對象嗎？或者我該問，我是你想關心的對象嗎？你可以不用回答，因為你我都知道答案。」

「哈哈…希比你還真是不給面子阿。」

「想要面子？可以阿？你要多少自己出錢來買，價格合理我就賣你面子，要多少有多少。」

「還是不了，希比你的東西太貴，我怕我買不起。話說回來，雖然我大概聽不太懂，但希比你能不能解說一下等等你打算作些什麼？好歹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嗯？目前我暫定是要萃取犬科動物的友善度、鴿類的歸宅本能、鷹類的追蹤能力一起灌到這隻小傢伙體內。如果還有餘力的話，其實我有考慮榨取植物曬太陽就會飽的本能送給它，搭配貓科的懶散，看看能不能讓它大量減少進食的需求。啊，當然龜類的縮殼本能還有鴕鳥的蠢躲避態度也想灌給它，讓它盡可能沒有攻擊欲望。如果可以…」

「好了好了…」苦笑面對希比，又一次沉痛接受雙方差異，梵伊確實拔出長刀「…希比你直接動手吧，我會照你的話作的，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才剛擺好架勢，希比就用連梵伊也自嘆不如的速度從整個空間倒出一大堆屍塊…隨便看一眼，有剛才希比提到的也有沒提到的，形狀各自不同的它們唯一相同的就是待遇。幾乎是剛出現沒多久就被焚燒到連煙都沒有，只剩下一些隱隱發光的殘片飄浮著。

神煉的過程固然是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只要一想到現在烏兒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癡迷，梵伊馬上就可以收回心神，然後開始猶豫如果真的出現問題，是該砍噬星者還是砍希比…

相較之下，希比的動作則毫無遲疑。

漫天光點在這樣的態度下開始逐漸增大聚集，慢慢的甚至比身為目標的幼龍噬星者還大上一點點…要不是事先知道是要改造它，旁觀者可能會誤以為希比要用什麼特殊的技巧抹煞掉這可憎的生命。

但實際上改造者本身卻是毫無誇張動作，只是一直靜靜的站在原地任憑光球繼續增大，把希比的影子越照越淡…到最後，甚至連希比都看起來像是飽受威脅而梵伊則簡直像是要拔刀斬日的英雄。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將近兩頓飯的時間，梵伊額頭上開始冒出些許冷汗，好不容易才等到光球被希比掌握到手中，然後「喝！」毫無技巧看起來純粹只是暴力般的塞進目標嘴內。

「咦？」盡管知道這本來就是超乎常理的行為，但看到那麼大的光球塞進了一隻小動物體內…梵伊甚至開始有點同情這被強迫灌輸的幼龍噬星者。

對意外都已經開始不意外，幼龍噬星者在希比手下竟然毫無痛苦，完全接受了那看起來不該承受的動物本能。是因為用吃的？梵伊不清楚，畢竟這小傢伙的身體並沒有明顯的尺寸改變。只是當希比開始飛快的縫起幼龍噬星者的肚皮，而預期中的暴動或者意外並沒有發生，梵伊竟然有點淡淡的失落感…

而當希比不斷進行一堆不該對噬星者作的事情…像是檢查牙齒、挖耳屎、搔癢…就連烏兒都差點誤認這是隻可愛的寵物正在受寵。

進來的時候是被抓住尾巴拎著，現在則是經過適當的溫水清洗又灑上花蕊香精…舒舒服服趴在病床上縮成一球的小傢伙如果送去龍界，大概又會讓龍神以下的各種孤單老龍痛哭流涕吧？

旁人如果百感交集，那麼希比大概是萬念俱灰…面對這隻小生命，其實沒有抱太多期望，因為它太小了。不光是體型，還有年紀。以它的肉體年齡粗估可能只有幾個月的經驗，想要求它跟吞法一樣能夠獲得徹頭徹尾的轉變，希比擔心太過困難。

梵伊固然是還保持著闇刃閃的預備心態，但希比也沒有放棄使用至闇劍的心理…只要這隻噬星者一睜開眼表現出對食物的過度渴望，希比確信自己會不顧一切出手斬死它。

「…嘎嗚？」等了好一陣子，一個有點模糊的呻吟聲從它喉頭傳出…希比兩手都是冷汗，魔亡刃也隨時準備從護手狀態出鞘斬物。

「嘎嗚？」睜開眼睛的被驗體，笨拙的轉了幾下脖子…再轉了好幾次頭…關鍵的第一個動作「呼嚕…」

「「「咦？」」」是讓在場三人都錯愕的睡眠。

光是這個動作，至少足以證明它已經不能算是正統噬星者，是讓旁觀者有點慶幸…但，希比要的並不是隻嗜睡者啊。

努力帶著善意去逗弄這個小東西，對狗的、對貓的、對老鼠的…希比把所知的動物寵愛手法都用上「…呼嚕…」但都打不破它的睡意。烏兒跟梵伊雖然也帶著好奇心嘗試，依然沒有用…這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命名的生物，硬是不給除了呼聲外的任何回應。

希比嘗試拿出很多料理…沒用，它連用鼻子嗅都懶。梵伊跑去千杯搬酒…沒用，不是酒鬼的它只是把頭擺到另外一邊去。只有烏兒遞出的毛線小毯子換來了它在睡夢中爭取溫暖的小動作。

「「痾…」」烏兒跟梵伊不得不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希比。

「看我幹嘛？你們以為我想要它睡成這樣嗎？我也不想阿！」希比則氣急敗壞，在任何時間都要把握的現況，如果這隻生命無法滿足要求，那麼剛剛的神煉就等於是浪費了『給我說！任何可能性都講出來。』

『欸…』希比的怒火相當於迅銀的苦水，但再無奈還是得講『…報告老哥，本狼以前聽過一句話是這樣講的：飽暖思淫慾。據說人類有三大慾望：睡眠慾、食慾跟性慾。假如它從神煉獲得了改變，本狼在想，老哥大概把它的食慾刪減過多，這小傢伙大概又還沒到成熟期不然就是剛剛沒看到同儕沒有交配慾望，所以剩下來的就是睡眠了。』

『…然後呢？』

『痾…本狼目前不推薦使用興奮劑，畢竟老哥應該是要追求聽話的小寵物。理論上應該是要嘗試製造一個巢讓它休息，這樣有機會讓它認定老哥是父母輩的照顧者…』

『為什麼是理論上？』

『因為…這傢伙之前是食慾無底限的噬星者啊？』迅銀顯得相當煩惱『如果它的睡眠慾望也有同等級，那它活活把自己睡到死都不是問題阿。本狼現在只慶幸老哥你沒把它的睡眠慾一起殺光，不然這傢伙大概變成噬星者界的強暴魔了。』

『…提出你認為我現在最該作的方案。』

『這個嘛…本狼認為可以考慮使用讀心術讀它的夢境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有用的資訊。有機會的話直接用傳心術對夢裡的它發生說不定也有用？』

『好，採納。』為求慎重，希比手直接指向門口「現在沒有危險性，我有一點剩下的動作不想給外人看到。你們兩個先離開這邊一陣子，三頓飯之後我如果沒出去再回來看狀況。出去的時候記得關門。」

完全沒給任何可能性，連眼神都欠奉，是希比向來拒絕人的方法「「…」」儘管不捨，烏兒也只能在有點興奮的梵伊陪伴之下離開急診室隨身包。

「呼，這下安靜一點了。」留給希比一個少了兩人份心聲的空間「聽好了，盡可能的給我不要發出心聲，我不想讀到滿是水晶狼的夢境。」

『凹屋，本狼沒那麼貪心，一個能用一百年的身體就很夠了。』

「我才不想作保存期限那麼短的水晶狼…總之，閉嘴。」　『速～』

確定了沒有太多雜音，希比才把手緩緩的貼到目標頭上「讀心！痾…」然後被從未見過的景象震撼住。

星星，黑暗。更多的星星，更廣的黑暗。

沒有星象的天賦其實無法確認這些景象到底是從哪看到的，但就算沒有親身經歷，希比也很清楚這是虛無空間。

基爾所說，連重量都回歸時空不復存的寂寥世界。

不管怎麼去抓，怎麼去握…在這邊什麼都抓取不到，掌握不住。存在的只有不知道離自己多遠的星星…還有不知道有多少的黑暗。

希比突然有點能理解星象的心情，因為在這個世界如果連星光都沒有，那麼五感相當於是全廢…甚至不能保證在這裡直覺能有用處。在沒有其他人類比較的地帶，再有信仰或者信念似乎也變的沒什麼意義？那麼這麼一條性命到底還有什麼用途？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瞭…

在這樣的心情沉浸了很久『阿靠！』希比才好不容易醒悟自己是來觀察而不是來感受的…

連忙回想起自己的生命與仇恨，拼死拼活才以想像力把整個世界裝進一個畫框之中，以旁觀者的角度繼續觀察。

『咦？』這才發現，這個夢境有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它呢？』

希比被叫作怪人，作過很多怪夢，但不管怎麼怪的夢，終究要有一個製造者或者觀察者在。而後希比為了創造生命，從心理系的同學中輾轉得知，夢相當於是一個生命的體現，換言之，能夠懂自己的夢就相當於懂得自己。實際上希比也從夢境多知道了很多事情，哪怕那些事情不全然算是自己經歷的…

這也是為什麼迅銀的意見會被採納，因為有道理可循。但現在很沒道理的是『那隻愛睡鬼呢？』希比竟然找不到夢境的主子。

作夢的人應該是它，卻在夢裡找不到它的存在？它希望自己不存在？這沒道理！希比寧可自己看到的是它在原地大吃特吃，就算吃的東西再噁心再骯髒都好，至少這樣可以讓人放心的出手把它給宰了！

但現在呢？

明明是為了確認狀況而來，希比卻越來越混亂『該死的！夢到颱風是沒蓋被子，夢到洪水可能是尿床，夢到山崩是被書砸…夢到虛無空間是怎樣啦？』不管怎麼想，希比也無法找到一個感覺比較有可能的解釋。

為了確認，希比還解除讀心退回正常世界後再試一次…重複了好幾十次卻毫無改變。要不是虛無空間中的景觀其實是瞬息萬變，每次觀看都有細微差異，希比肯定會氣瘋『靠！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但也差不多了。

就算流星群衝過身邊的軌跡很美，星星炸碎的瞬間很帥『靠！這邊很好玩嗎？』對人類而言，仍然是太過無用的事物。

差點考慮在夢境中使用黑炎或者墨寒嘗試強硬改變景觀…但，觀察到一個事實後『這…難道是…』希比冷靜下來了。

再三推敲了很多次，星星的軌跡，整體的動感…當整個夢境從全黑猛的變成一片水藍，當重量跟五感都一起回來…希比才敢確定『原來…這是個回憶錄啊？而且…而且還是…灰零的經歷？』

會這樣肯定，是因為最後整個世界又變回一片漆黑，但這次的黑法希比遊歷過。

那是在太深太深的水面底下，導至陽光抵達不了而形成的黑。

雖然跟虛無空間相比，這邊的環境好歹還有些灰燼塵埃等級的微生物、跟蝦米差不多帶小的小魚…偶爾會有幾條視力很差的大魚游過，但這些小傢伙們可完全都不會跟太過巨大的生命打交道啊。

層次比它們高上太多，對它們而言根本無法理解…所以灰零只能孤單的在海中一邊監控全黑派遺跡的狀況一邊聽著大地的悶響、在關心全白派進度時同時進行對天空的遐想。

一切就是這麼空虛無聊，直到十多道光芒同時從灰零身上的洞穴冒出…希比知道，那是當初多個核心同時啟動給灰零的訊號。於是，一場開頭很亂來結尾更胡來的競賽開始了，結束了。

夢，也跟著結束了…一次。

整個夢境回歸到虛無空間開始奔馳，再一次的抵達星球沉入大海、另一次的噴出黑白兩派所有基地、又一次的舉辦灰零管理權大賽。整個過程重複了數萬回，每百回只花了希比呼吸半次的時間。希比的思緒都已經可以比夢境還要先重演一次劇情，不管是破解機關還是耐斯跟葵西的死…

但是不管重複多少次，希比仍然清楚這些根本比不上灰零真正經歷過的時間。夢境中感覺的到感情就只是無聊跟空無，不管是不是在虛無空間都不變。外星文明人下的限制太多，以至於灰零能作的事情太少…希比都開始同情灰零的處境，以至於決定下次再能跟她對話，只會把她打個半死就收手。

希比好不容易才想到該怎麼只把個研究所兼交通工具兼搖籃拆個一半…卻突然醒覺『等等，不對阿？為什麼我會看到灰零的夢？』退出夢境再三確認，眼前確實是一隻幼龍外形的噬星者。

但進入夢境輪迴數次，那也肯定不是一隻幼龍可能經歷過的一切。至少光是當初在灰零上競爭的那段過程，就不可能會是一個夢境可以準確無誤重複的悲劇。再看也沒有任何差異，希比退出了夢境開始沉思…

在簡單講解過程後，迅銀開始一如往常工作『老哥，這中間矛盾了阿？』　『雖然我知道，但給你說的機會。』

『這條睡龍的夢境跟它的生命歷程不搭阿？那也不可能是老哥你把自己的記憶煉給它的，因為老哥你沒有在虛無空間長途旅行的經歷，所以那肯定是灰零的回憶沒錯…可是…它…如果這樣的話…啊！難道…』

『不用吞吞吐吐的，不管怎樣都不是你的錯，講吧。』

『欸…老哥，目前本狼只想到這種可能性。假設這隻…不對，應該說這群噬星者現在是在灰零的控制之下行動的，那麼當老哥你強迫的降低它們腦中對食物的渴求比例，會從它們的腦袋中會讀到灰零的夢境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對吧？』

『確實不是不可能，但是灰零現在應該是動作停止狀態…』

『但是，老哥，別忘了有人還拿著灰零的一半在擋我們歐普拉家的路啊。』　『所以你是想說…』

『嗯，本狼想說，老哥，大事不妙了。』迅銀的心聲開始發抖『如果當初把和樹嚇到噴尿的不只是噬星者。那麼就代表：骸掌握到當初連十六夜她們三個變態強的戰女神都差點打不過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