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es Of Mixture（混合傳奇）王章－虛無空間 （１０）

論天界，可能沒有人知道長什麼樣子。但問地獄？現在全巴利魯的領民大概都有一樣的答案：這裡，就是。

就算在飲酒節正火熱的時候，每個領民心中最深處仍然藏著一些始終無法忘懷的夢魘。像是魂獸動亂，像是黑甲圍城…但這次，明明還沒有人喪命，明明只有一面遇敵…人民的心靈卻幾乎粉碎，稍微膽小的士兵甚至在城牆上當場失禁。

沒有人想笑他們的膽怯，因為還能夠有自我情感已經很了不起…更多的人是在瞬間被景象剝奪了六感甚至七感，連自己是誰身在何處都一起忘記。

那是甚麼？沒有人知道？至少從來沒有人看過會在天空飛的魚、在土裡潛行的狗…但就算如此，巴利魯領民也本能的察覺到，這些怪物肯定是一夥的。

因為它們有著共通的特徵：吃！

它們啃食掉了城外農夫們辛苦耕耘的田地、吞嚥下牧童與牧犬專心照料的牲畜、嚼咬著大自然產生的花草樹木…更重要的是『『『『嘎嗚』』』』它們，連同類都吃！

每一隻的嘴都不得閒，每一個牙縫中都塞滿著混合物…肉醬跟湯水飛濺在嘶吼聲之中，帶著一股不知累積了多久才能這麼厚實的屍臭一起飄進巴利魯。而這血腥的死亡舞曲如果在巴利魯正式演奏，想必慘叫聲會成為最主要的旋律。

死，死，死，死，死！

視覺的死、聽覺的死、嗅覺的死、味覺的死、觸覺的死…不這樣自我保護的話，會變成心靈的死。戳眼、刺耳、挖鼻、咬舌、抓皮…有些狂亂到瘋癲的領民開始自殘，為的就是逃避這過剩的刺激。

在一片慌亂之中，城牆上跟當初黑甲圍城一樣，仍站著一些明顯毫無畏懼的人士。八個全副武裝的身影，一半巴利魯領民已經熟悉，另外一半則略嫌陌生。但不管是哪種，現在領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到…正如他們完全沒把注意力擺在這些隨時都會死亡的弱者身上。

比現在巴利魯任何人更接近死亡，卻看起來像是最無視死亡…八人任憑屍臭腥風吹打了一陣子「喀喀…所以？大家都集合了，好像是該做些甚麼了吧？」艾爾終於忍不住自己的白衣被噬星者的口水略微汙染，只好開口。

「雖然我之前很想讓你死，不過你也沒必要這麼急著找死吧？艾爾。」米多斯雖然搖頭，但視線的去向跟艾爾相同「現在你或許比巴利魯人多點資格講這種話，不過別忘了在我們之中，你是最沒資格這樣講話的。你應該懂我在說甚麼…」

「喀喀…」穿著布靴的雙腳跟沒有配戴項鍊的脖子都不自覺的進行了幾下暖身動作，艾爾苦笑「…是沒錯。」

「不過你說得也算對…希比，你怎麼看？很明顯我們該作出選擇了。你覺得我們應該要打還是要跑？」

「基本上我們只有打這個選項…跑的話下次再遇到這些大胃王我們穩死沒得商量，別忘了這段時間我們住在哪。」

「…確實。」　「不過…」

「不過？」米多斯皺起眉頭，猜不到希比打算怎麼否定自己說出的話。

「打是一定要打的，但今天這場…我不打。」　「「「「「咦？」」」」」也沒有人猜到，希比會這樣否定。

裝備不足的艾爾、年齡不高的和樹、無星不看的星象加上非卿不愛的夕夜姊妹…一行人中過半認定希比是最強者，如今卻不參加戰鬥？

曾經近距離見證更大的噬星者，儘管現在心靈還算完整，和樹每次想到仍無法無視懼意「不是吧？老大！這又是抽考？拜託，老大不要抽考！噬星者真的太可怕，在下沒有辦法一個人打完它們全部…哎唷。」因而換來希比一拳。

「今天有抽考，但是題目不是叫你去跟這群傢伙硬拼，那只會讓我多看到一隻黃金鼠噬星者而已…我不打是有原因的。」

「嗚哇！不要啦，老大！在下知道你打算看在下抽考的表現，可是…喔唷？這次更痛了？」

「給我看清楚這群白癡現在在幹甚麼，不要跟它們一起耍白癡！」把和樹的脖子轉向，希比指著那群噬星者「你看出來它們有甚麼不正常的地方了嗎？」

「咦？」和樹依言照作，晶石神子的前方瞬間出現一個特大的晶片映照著噬星者群的細節…像是它們吃了多少敵人、吃了多少同類或者吃了多少自己的肉…但看了好一陣子「老大，沒有什麼不正常阿？嗚哇？」

「別敲了，希比，你敲再多下現在的和樹也看不穿的。就跟你要星象來看是一樣的道理。」

「嘿嘿，不愧是小米，超了解我的，我也看不出來耶？到底是哪裡不正常阿？就很噬星者的噬星者啊？」

「唉…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沒看到該看的東西…」一語雙關，米多斯沒打算說透「看清楚吧，雖然多少有點亂，但以噬星者的習性來說，現在的它們堪稱是在佈陣等待命令，看不出來嗎？」

「「咦？」」星象跟和樹再仔細觀察，才發現這些怪物們異常的集中在一個區塊…只是因為這區塊對於人類的軀體而言算太大，所以一時才沒注意到它們的現狀。

簡單分成陸上、空中、地下三個軍團的噬星者，雖然一直騷動，但行動軌跡都是固定以順時鐘方向巡迴…儘管有暴動，但只要食慾短暫獲得紓解，它們又會再次回到隊伍中。最明顯的是，它們到現在竟然沒有一隻衝進巴利魯撐大胃袋？

「「還真的耶？」」夕夜姊妹也有點意外於這種狀況，畢竟儘管只有旁聽，但噬星者給人的印象絕對跟規則、自律、制約這些死板的名詞無關。

「看出來了吧？那就好。簡單的說，現在這群噬星者背後肯定有個強到連它們都不得不乖乖聽話的超強噬星者在壓著。但是它為什麼沒出來？你們有誰知道，而且確定能保證對我們沒有威脅性，這場我就跟你們一起下去打。」

希比攤手表示無奈的動作一如往常帶著痞子風格，但在米多斯眼中卻不太自然「那你有什麼預想好的戰法嗎？」

「嗯，大概有一點。先從和樹講起，你這場不用戰鬥，只要負責後勤就好。我要你現在去把邦耶爾提亞號開出來，擺在城牆外當成倒數第二層防線，定時開主炮轟殺這群貪吃鬼，這中間你只要繼續跟你可愛的小老婆繼續維修傳說戰艦還沒修好的地方就可以了。」　「她…她不是在下的小老婆啦…」

「嗯，因為是大老婆。」無視和樹的害羞，直接掄起大海賊後裔的身體往大樹丟「很好，下一個是這場的重點：艾爾。」

「喀喀？我？重點？」話語重到差點讓當事者暈頭。

在場者全都知道，失去魔腱跟蓮的輔助後，現在誰是在場者整體實力最弱的一個…這點艾爾也很清楚，畢竟米多斯才剛提醒過。但希比卻完全無視眾人的錯愕，隨手的甩出兩團金光「喀咦？和樹他老祖宗的雙槍？」

「嗯，剛剛我從和樹那邊摸過來的，以現在的成員組合也就只能給你用了。這兩把槍除了是大海賊的裝備之外，前一陣子我才研究出來，其實它們也是傳說戰艦的指揮器。」

「喀靠？這麼神勇？欸？不對阿？邦耶爾提亞號現在不是認和樹為擁有者了？我怎麼可能操控？」

「放心，基本上只要和樹有心，他的命令還是凌駕在那兩把槍上。但你覺得他會阻止你使用嗎？」

「喀喀…應該不會…吧？」艾爾自己講得也有點心虛，只好打混過去「所以我要拿著這兩把槍殺到敵陣裡面當指揮？」

「…你想變成碎肉跟骨屑，我不會阻止你，但基本上這場仗你只要站在城牆上就可以了。傳說戰艦會感應槍身的位置、槍口的角度跟板機扣下的時機，盡可能的用自身的炮口來代替你的火力。當然兩把黃金槍也可以按照多年前的工作，吸收你的體力當成子彈射出去，都這樣你還有餘力的話就把譜術槍拿出來遠距離射擊，只要你不要發瘋衝去敵陣，整體來說沒什麼危險性。」

「喀喀…我還真是第一次希望我有三隻手阿…這…這還真是連貓的手我都想借來用…」就算把譜術槍組成狙擊模式，艾爾也沒辦法一口氣掌握三件兵器…抱著四把槍走到一邊，開始認真思考等等該怎麼戰鬥。

「下一個工作算比較輕鬆了，星象、小米，我需要你們跟十六夜等等在敵陣最前面假裝要殲滅它們。」　「「假裝？」」

「嗯，假的。因為要殲滅它們，在控制者還沒有出現前，條件不夠。就跟之前你們解決黑甲兵圍城一樣。」

「也就是說…你只是要我們三個去那邊拖延時間？我跟星象是無所謂…不過…」看了一下鬥志本該比誰都高現在卻比誰都低的十六夜「…十六夜她看起來不太高興阿？」

「現在在我面前，她沒有不高興的餘地。放心吧，這個工作其實在傳說戰艦炮火援護下，應該不會太危險。你們只要…嗯…喝！」希比猛的一揮手，環繞在夕夜周邊的小蛇黑炎，立刻恢復原型，以那焚燒萬物的身軀在敵陣前方烙出了一條又深又寬的黑痕「最底限大概就是那邊，只要能把屍體集中在那都算可以，不用管弒星者會不會從屍堆再生，那個部分我會用同樣的辦法清理。記得，絕對不要讓噬星者超過那條線，不然我不敢保證它們不會咬到大樹的氣根。」

「原來如此…看來你還是有自己的打算在？」　「勉強…算有吧？」

「好，那就讓我看看有多勉強。走了！星象！」若有深意的再看希比一眼，米多斯隨即拉著星象往城下跳…

十六夜無言的跟上，讓城牆上只留下「吶吶！老公！那我呢？那我呢？」亢奮不已的夕夜。

「希比，你真的不休息一下嗎？」跟焦慮不已的潔。

像是完全沒看到兩名異性的心情，希比繼續淡然開口「淚無凰的媽要作的事情很簡單，跟邦耶爾提亞號的動作很類似，一直射擊就可以了。只要不離開城牆周邊，在哪都可以，我無所謂。但是，威力在黑炎箭以下的攻擊不要…不對，應該是說不准用才對。」

「欸？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讓落空的射擊變成其他…」

「那！只要都不落空就可以了嘛？對不對？老公？」　「…或許吧？」

希比的臉色明顯不好，潔連忙拉了拉夕夜的指頭「姐姐，還是不要冒險吧。希比如果那樣要求，一定是怕有什麼突發狀況的。真的嫌太單調，那我們一起攻擊吧？這樣你還能像上次一樣把墨寒拿來當箭射，好不好？」

「這樣喔？那…好吧！聽到沒有？等一下，墨寒要乖乖喔…」毫不畏懼的去摸了摸那本應能凍結萬物的小黑狗，夕夜的態度讓寵物難以絕望，閉上演舒服的喊了幾下，只差沒四肢朝天翻出肚皮讓人玩弄…

「那，希比，我就跟姐姐…」

「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務在。其實可以的話本來是希望你能回到大樹中心開啟音界，但我知道你的能力還沒辦法壟罩住整個巴利魯…按照之前在閃耀之塔的戰況，你大概只能把一個城門完整守護住吧？」

「嗯…」儘管能力已經強到不只是樂士，被愛人這樣說仍有點難過「…所以？」

「所以我不需要你去守城門，我只要你守好你自己就好。」　「咦？就…就這樣？」

「連十六夜都會顧忌的歌曲空間，算是我知道的最後一層防護。如果等等我們真的守不住，我不排除連邦耶爾提亞號也犧牲掉。但是要實行後續的逃避動作，我要有一個可以完全不用擔心受傷的空間跟一段能連續動作的時間。目前最接近這些要求的就是你，我沒有另外的選擇了。」

「這樣嗎…」擔心轉頭，卻看到夕夜滿臉笑容猛力點頭，只差沒有抱住自己鼓勵的積極態度「…好吧，那我在哪…」

「只要不侵入敵陣，都可以，不重要。」轉頭背對女兒跟她們的母親，希比開始邁步走向城牆另外一端「之後有什麼緊急狀況直接大喊，就算我沒聽到，嘯月也會聽到。」

而被點到名的現在，無奈的見證夕夜在城牆上摩拳擦掌的準備好好表現又知道那對改變希比心態完全沒用，身為忠僕『老哥，本狼想問幾件事情。』迅銀打算拿命提出諫言。

『如果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會正式接納那兩個女人，你就不用問了，現在不是時候，我沒有時間。』

『可是…好吧，但老哥，本狼必須說，這次的戰術有很大的破綻啊？』　『喔？說看看。』

『老哥完全沒有對地底下的可能性作出對應啊？如果有擅長挖地的地鼠型噬星者，現在的安排根本沒有辦法阻擋它。』

『或許是那樣子沒錯，不過…』　『不過？』　『我為什麼要阻擋它？』　『凹烏？』

『雖然我不能算是有正式跟噬星者戰鬥過，但是因為我認識吞法，所以對於噬星者，我比它們自己還要了解。這段時間你都跟我在一起，我看到的事情…不，應該反過來說。你看到的事情我都有看到。給你一個機會，把噬星者對你而言的形象講出來。』

『凹烏？本狼也得被抽考嗎？老哥等一下…』迅銀用對人類而言近乎不存在的時間反芻了一些想法『…基本上噬星者是個顛覆道理的生物。進化的最極限長什麼樣子本狼還不清楚，但至少吞法證明了，它們有可能把冥水階級的攻擊當成食物。當然，在老哥你拼了命的亂搞之下，吞法也證明了這些傢伙理論上還是有機會教育的。但問題是，老哥你不可能即時又及時的把這麼一大堆大胃王都養成我們歐普拉家的新小弟阿…』

『我剛剛要你講的內容中應該沒有包含反問吧？』

『凹嗚？本狼僭越了，老哥請原諒。嗯…啊，按照和樹的戰鬥看來，這群傢伙有可能自我進化，另外…對它們而言，吃多少好像就能長多少，跟正常生物吃一大堆但是還是有生長限制不同。所以…啊！本狼懂了。如果今天有隻大地鼠在地底下，基於噬星者的本能它挖多少就會吃多少，但是那樣子的動作會變成周遭都是食物，它反而不會急著進攻？』

『差不多了，實際上有必要的話，卡在地底下的敵人是最好解決的。用地系術法製造震動跟壓力，它想被地層壓成肉醬就成全它。』

『喔喔！所以到時候老哥就會用…』　『不對。』

『凹嗚？哪邊不對了？』　『到時候用的人不是我，是你。』　『凹嗚？』

『懷疑啊？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現在的你已經有獨力施展上級術法的能力，如果你進入狂化狀態加上我拿超神藥來當後援，估計在短時間內你有辦法發揮超越上級術法的破壞力。還記得當初諾姆對我們用過的那招吧？大地幻滅跟大地猛衝混合的那招。』

『幻…幻滅衝擊？』

『嗯，還記得就好。反正掃描戰況的還是你，到時候自己抓準時機去放，撐不住的時候我自然會用超神藥。』

『這…這樣啊！』迅銀驚呼『幻滅衝擊！』

已經顧不得去確認一個面具如果狂化會長怎樣，迅銀在最短時間作出反應，巴利魯城前一大塊範圍彷彿天地倒轉，大量的巨巖神石像是野牛群暴動，交錯來往互相狂奔。

從粉塵開始堆疊的重壓，對於整塊地面而言簡直像是在處刑。大地冒出碎痕…而從裂痕之中，緩緩滲出的卻是彷彿堆疊了十幾年的垃圾與腐肉發酵混合之後流出來的汁液…再拿去濃縮萃練個一千倍！

『嗚喔？看來這隻的飲食生活不太健康啊？血好臭啊？吞法比它好上一萬倍。』希比還能輕鬆看待。

『凹嗚！』迅銀則是差點瘋狂『老哥！對方都進攻了耶？』

『進攻？有很了不起嗎？』面對更大更亂的煙塵，希比簡單的用上傳心術給其他七個有職責在身者『全員，行動開始。』

事先已經知道自己該作些什麼，或者該說這些人都以為希比知道該作些什麼，因而放心的全力照作。

米多斯右手聖劍連環斬殺，左手連環畫陣利用術法不斷堆疊好製造壁壘。

星象還沒辦法很完美的分心二用，但至少鬥術跟道術已經能自由切替，快速對換使用之下，看起來彷彿是第三種與星光有關的戰鬥方式，讓場上的星光不斷閃爍。

而這兩人難免有空隙，則由不知為何似乎很不願意戰鬥的十六夜一一補上。雖然沒有全力施展，但戰女神聖杯製造分身的能力仍然以七倍的密度來填補了可能的戰線缺憾，讓前線一時間不像有大問題。

畢竟『痛甕甕甕甕甕…』後方可是有傳說級的後援。

雖然讓和樹那近乎無窮盡的神子能力只用在修理上有些可惜，但這樣子的結果卻是讓邦耶爾提亞號有更多的出手機會。

遭受寄生，傳說戰艦算是吃了大虧…但經過修理，那些缺憾全都變成嶄新的優點。被噬星者強硬的改變了某些部分，除了尺寸外，至少在戰鬥能力上也有相當進步。副炮、對空炮火、對下炮火甚至是護衛機的數量都有所提升…加上在索菲絲的提議之下，傳說戰艦有了全新的配備：晶石鰭翼。靠著這個新設施，除了主炮的的火力有所提升外，冷卻時間也稍有減少。

「喀喀喀…爽！真是爽！太爽啦！這輩子沒有開槍開這麼爽的…」所以在魔眼視力半開就足以看遍全戰場的艾爾掌控之下，每一波炮擊死亡的噬星者可能是用百用千為單位在計算。

另外一邊，夕夜姊妹則可能是史上最好聽的炮台…因為沒有人分的出來她們到底是在歌唱還是在攻擊。靠著九個生命體的心靈之聲大合唱而誕生出來的奏界，那超越任何合唱團的震撼力連噬星者的嘶吼都無法壓下。就算裡面混雜著龍狼的嚎叫，聽起來也只是讓青春戀歌隱隱添增了幾分戰歌氣氛。

漸漸的，巴利魯境內有些人開始不再害怕。慢慢的，有些領民可以開始欣賞歌聲。淡淡的，有些音樂家拿起自己愛用的樂器開始伴奏。徐徐的，有些雅士高舉美酒開始跟著唱和。

有了更多後援，更加結實強大的音塊不只是混在黑炎跟墨寒之間，反而是牽引著邪神情感去滅殺噬星者…進而把歡喜與希望從巴利魯領民心中拉出來。

城牆就這一角塞滿了人，蹲著顧著聽歌。城牆上就這一帶擠滿了人，站著跟著唱歌。

儘管他們裡面不認識夕夜跟潔是誰的人居多，但他們全都相信這是智囊團又一次從外請來的傭兵，就跟上一次一樣。

所以，他們肯定也能再次把歡欣與和諧帶給巴利魯，就跟上一次一樣！

以致於這群人雖然跟其他還在驚慌失措的人不太一樣，本質上卻沒有太大差別…因為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嘗試著去看在這場戰鬥中唯一沒有攻擊的人「…事情不太妙啊…」臉上的表情有多差。

雙手抱胸看著各處戰況，在面具底下的眉頭已經皺到快要可以打結。

面對噬星者軍勢的浩大，在常人眼中過於紛亂的狀況「…這也太整齊了一點？」在希比眼中，意外的有規律可循。

幾千幾萬隻的生物這樣大群行動又各有變動，若不是有魔眼等級的視力，就算戰鬥能力再怎麼強大也無法理解他們的舉動。不過正因為迅銀已經成長到到能一邊戰鬥一邊輔助，甚至還有餘力分析，所以希比能夠清楚的看到個別差異。

一隻隻噬星者固然會因為被敵人或者被同儕攻擊而死亡，因為想吃敵人或者同儕而脫隊，因為想打敵人或者同儕而躁動…甚至還有一些明顯因為敵人或者同儕而理解什麼叫作害怕，因而開始退卻。

但他們意外的還是有陣型可言的！

儘管拙劣，儘管粗糙，儘管不順，但希比很肯定，這群向來亂來的暴徒正在遵循著某個規律行動，代表它們之中絕對有個控制者，一個「…基礎陣型第二號：防守陣？」觀察過人類文明的變異種。

這個陣勢，希比前不久才破解過。當時希比是用遠遠凌駕在對方團體戰力總和之上的暴力直接摧毀，但現在…即使在傳說戰艦與兩百多架護衛艇的炮轟之下，噬星者的數量仍看不出有明顯減少、就算在黑炎跟墨寒的滅殺之下，噬星者的動向仍沒有明顯退後？很明顯，單純的暴力已經沒有辦法破解這次危機，除非把暴力靠著過度量變堆疊出更強大的暴力，一次把這些噁心的傢伙們全都送給涅磊德…

『喂喂喂！先說好，不要想把這些小傢伙真的送給我玩啊！我喜歡養寵物，但我不喜歡會咬主子的惡獸啊。』

『放心吧，就算你真的很想要，我都還懶得把這種危險的東西送去你那，光是要想怎麼安全運送就是個大問題。』

『那就好…啊，對了，很多方面上來說，為了你好，你最好別再用至闇鏡了，至少現在不要。』

『…如果我不用的話，我不覺得我控制的住我現在的心情…』

『好吧，那後果自己負責，老樣子，我在最低的天空等你。還有，你最近的小把戲可以不用繼續玩了，雖然點子上不錯，不過跟你上一個解答比起來遜色很多，我不想接受，就這樣啦，你繼續慢慢玩吧。』

『嘖。』或許是因為邪神更加難纏難解，希比真的不覺得眼前這群怪物有多麻煩。

就算裡面有個會布陣的噬星者？那也沒甚麼了不起的。希比很清楚這個種族的成長面向總是很偏，如果要努力成長腦部，身體相對的肯定弱小…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仍然不想出手的原因之一：怕亂。

狂戰士真的打起架來，專心分析一個目標差不多是極限。要一邊戰鬥還要從這漫天禽獸中找出一隻特定目標？希比很肯定自己作不到。

但這事情又不能委託給艾爾，按照既知狀況分析，希比很確定這愛吃果凍的心跟魂都處於不穩定狀況…

很可惜，現在兩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正統神煉士還能自由活動，而他…並沒有辦法直接對靈魂進行煉化治療。

早在這之前，就至少有超過一隻手能數的對象是想要這樣挽救的。然而，儘管希比變的再強，還是不夠強…因為比起有形有體可見可聞可碰的物件，靈魂太難掌握了。

希比甚至不敢保證如果讓艾爾進噬星者群中戰鬥，他會不會像和樹一樣近乎崩潰。在這除了自己沒別人能辦到又非得有人作些什麼的場合，希比只能不斷的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涅磊德的提醒雖然沒潔的擔心那麼好懂，但希比確信邪神肯定有祂的理由才叫自己不要繼續使用…但，希比沒得選！如果不讓至闇鏡發揮效果，就算有讀心術，希比也只能從噬星者的腦袋中聽到一堆嘎嘎聒聒的叫喚。但就算使用了至闇鏡，聽到的大多仍是…

『吃東西！』　『好吃！』　『還想吃！』　『給我吃！』　『那是我的不准吃！』　『不要阻擋我吃東西！』

…之類跟進食有關的訊息。

所以希比開始頭痛，不是意象形式而是真真正正的肉體頭痛。過多的訊息跟想法，強迫自己一直去接收並理解，很明顯超過了初始本質是人者的境界…但希比忍住了。

一邊抱怨迅銀怎麼能撐過這種折磨，一邊稱讚水晶狼果然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面詛咒創造出噬星者的協法特是個混帳，一面提醒自己協法特就算作不出噬星者也是個混帳…就這樣靠著把心思拆成許多份同步亂想，雖然勉強忘記了痛苦卻也同時讓思緒不夠沉穩。

本來就難以分析的狀況進一步變成全然不可解，都快要按耐不住血脈的破壞衝動，想要去前線胡鬧一場…於是希比強迫自己反向思考『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麼選擇？人家講說要藏一個人就去市場、要藏一片樹葉就去森林…如果不是骸那種膽小鬼，對噬星者而言最棒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藏在一群噬星者裡面。但光是這樣不夠，如果外型太過突出，就像某些會故意把自己的戰甲弄成全紅或者全鍍金的戰將，那就算不在頭盔上插角也很顯眼。假如說那個噬星者真的聰明到這種程度，那它就必須是最普通最平淡最無華的那一隻？這…要我怎麼找啊？』

儘管有了另外一個結論，可是回歸本質，仍然是要在大群噬星者之中找出唯一的存在…而且希比還不能保證自己的想法跟現實符合！如果那隻噬星者其實有著一些外表上的特徵，那麼反而會找不到…

靠極致的量變帶來的質變，最強的障眼法就是根本不打算進行障眼法…謎題越來越難解，靠著至闇鏡，希比自覺好像掌握到了什麼，卻又沒有辦法確切講出。

一旁，跟著潔高歌的領民心聲越來越吵，在歡欣鼓舞中，不乏有幾個好色份子在這樣的氣氛中還能夠把夕夜跟潔的形象套用到自己一些不能洩漏出去的妄想之中。

長久以來的忍耐終於抵達極限…空間翔轉移、永恆投擲擷取版、輪影劍零影換影三技齊施，幾隻重殘瀕死的噬星者被希比送到歌唱領民頭上「哼！」在選拔大會使用過的屎爆術再次發作，那群人一起被弄髒…

「「「「嘎啊啊？」」」」卻只有其中幾個，嘴裡莫名塞入了沾滿全身的穢物，噁心跟驚嚇混合之下…

「「「「「嗚…」」」」」他們跟著希比一起暈倒。

那些人的暈眩沒甚麼人重視，畢竟在狂歡性的活動中精神超過肉體極限是很常見的現象。旁邊的領民連嘴裡的歌聲都懶得停下，無視自己身上的些許汙穢，非常合作的將那幾個色心持有者抬到一旁擺著…隨即回到歌聲旁繼續沉迷。

希比的昏迷則至少有七個人重視，但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工作不是那麼能夠離席…最後在米多斯的命令下，和樹讓一架護衛艇載著希比送回大樹頂端療養。

費特光是看到大樹自主迎接護衛艇就知道狀況緊急，連忙把傷患送進跟梵伊他們一樣的治療間。

只是，才剛想把希比放進另外一個大樹製作出來的療養槽「…嗚喔喔喔？」狂魔戰士已經掙脫，一拳把費特轟到療養槽之中接受療養。

後來發生什麼事情，費特其實並不清楚。他只知道，當自己醒來時「哈，費特，身體狀況還好吧？希比說你最近過勞，要你如果經過治療後還不舒服，就繼續躺回療養槽。」梵伊已經清醒了不知道多久。

大樹療傷間再也沒有傷患，療養槽之中只剩下大樹那特調的樹汁療養液，隨著一波又一波的震動出現近乎於無的漣漪。

戰鬥還在持續著，這點恐怕是不可免，但…是誰在打？

用不像是自己的快速度飛衝出療傷室，靠在窗戶旁遠遠眺望「咦？怎麼有兩艘戰艦？」遠遠的雖然看不清楚形體，但費特確實看到了兩架巨大的物體飛在城牆上對外猛轟。

「哈，希比的交遊圈很廣，另外一台是一位被叫作普萊特的先生開過來的。不過那一台的形狀有些特殊，是一顆大龍頭當主體，外面再長著五條龍的特殊型戰艦。那如果是在嘉年華會，應該會變成很受人矚目的花車吧。」

「痾，梵伊…」費特到現在還有點恍惚「…幫個忙，臉皮借我一下…」

「欸喂喂，別拉我的臉皮啊，你不是在作夢，只是希比很常讓別人以為自己在作夢而已，你只要再多跟他相處一段時間就會習慣了。」

「…為什麼我覺得你跟他關係好像很不錯？」

「是喔？」梵伊那本來陽光般的笑容頓時變成泥沼般的苦笑「你睡到剛剛才起來你不知道。我被希比治好的時候，他可是比以前老師生氣的時候還可怕幾萬倍啊？他先是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讓我完全無法動彈，然後才動手把我揍到差點死掉又把我治好，重複這樣的過程十六次才讓我解脫。呼，真是夠狠的。」

「哇啊…」梵伊講的太輕鬆，反而讓費特知道，那背後肯定不只這麼簡單「…不是你大概撐不下來吧？」

「呵呵…說實在話，我差點撐不住。要不是茲萊伊跟德萊伊跳出來求情，估計我還要再被打十六輪十六次，希比才會有停手的念頭。」

「那，停手了之後，你有去跟希比先生道歉嗎？」

「哪有那個時間啊？」梵伊突然像是卸了氣的皮球趴在窗緣「希比最後一次治好我後，可是直接把我丟到戰場上面去跟那群怪物作戰。光是要用闇刃閃斬殺那群怪物都嫌手忙腳亂了，偏偏他還在我背後插著一個寫著我名字的大旗，我連把旗子弄掉的時間都不夠，你以為我還有機會磕頭謝罪嗎？」

「…看來你知道自己惹出什麼問題啊？」

「是阿？」苦笑，再苦笑，這是在費特眼中梵伊．薩加最狼狽的一幕「儘管知道那時候我真的是瘋了，不過現在想想那還真的是太過分了。希比沒有真的把我給殺了還真是夠朋友的了。」

「喂？把你打個半死的人是朋友？」費特裝作有些吃醋「那我算什麼？」

「朋友跟死黨是不一樣的，好嗎？」故意配合，梵伊總算又找會笑容「算我欠你一次大的，改天請你吃飯可以吧？」

「省省吧，我欠你的比較多，要請也是我請客。不過…」確信摯友回歸，費特連哭的心情都有了，只是還有一件事情讓他不能放心「…希比先生現在在作什麼？」

「痾…」梵伊臉色變得很古怪，像是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大概…是在夢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