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 5: First Blood（首殺）
他和翔太重新進場後，發現他們這次入場的位置，周遭的建築比較完整，依稀保留著原本的模樣。這裡是一條死巷底，唯一通往外面的路似乎沒有人在。
荻野抬起頭，發現天色已經變成一片陰鬱的暗橙，幾隻身形巨大得有點怪異的飛鳥啞啞而過，增添不祥的氣氛。
就要入夜了。荻野本能地查看了現實世界的時間，發現他在遊戲裡也才待了不到四十分鐘——現在才八點多而已，那麼還不用太早登出吧。
此時，荻野耳邊傳來清晰的系統提示聲。
『請各位玩家注意，入夜前的糧食發放將於１５分鐘後開始，請活動力低下的玩家特別注意前往領取。——ST62RU，目前離您最近的糧食發放點位於您西方的噴泉區，請注意地圖標記，前往領取配糧。』
「你聽到了嗎？荻野。」翔太轉頭看他，肚子發出相當適時的咕嚕聲。「遊戲裡還得吃東西耶。而且被它這樣一提示，我好像真的有點餓了。」
荻野自認肚子不像翔太的那樣沒自制，但他確實也感到一種空腹感隱隱作用著，不久之後應該就會變成真正的飢餓。
「真是的，遊戲居然還設定活動力什麼的，吃東西應該沒這麼必要吧。」荻野扶額說：「算了，我稍微檢查一下系統提示。你把槍拿出來，警戒一下周圍，雖然是死巷，但還是可能有人靠近。」
「OK，放心交給我吧。」
翔太也只有拔槍的時候看起來胸有成竹，他吁了口長氣，叫出系統提示。
「項目，活動力。」
『活動力以實際反映在玩家身體狀況上的方式呈現，活動力低下時，玩家會依照程度輕重感到飢餓、活動困難等，活動力低於０的玩家會在原地昏倒，並被系統強制登出。直到１２小時後才可再行登入。目前，您只能透過『系統發放的配糧』來補充活動力。』
「怎麼樣了？」
「看來我們得去領配糧，這大概是強迫玩家移動的方式。」荻野背靠著牆，示意翔太先放下小槍。「有人可能會躲在建築物裡面死都不出來，但遊戲設計者不鼓勵這種消極行為。」
翔太皺眉。「聽起來真麻煩。」
「總之，快走吧。」荻野回答。
帶有煙硝味的悶熱夜風，巡禮一般吹過整個斐斯迪。他們依照地圖指示的方向，小心地隱沒在建築物拉長了的影子當中，往噴泉區的方向前進。在此同時，他拿出匕首，而翔太舉著小槍，提防隨時都有可能冒出來的敵人。
又走了一會，荻野推著翔太，躲到某台破車後面。翔太用疑惑的視線看著他。
「怎麼了？」
「我先跟你說，待會我們一定會遇到其他玩家。」荻野輕聲說：「如果我們在到噴泉區之前就遇到玩家，那一定不能再像剛剛一樣，二打一還輸。」
「你確定不是因為剛剛那個女的太強了嗎？她還會旋踢欸。」
「要是不先做好準備，我們還是會輸的。光是拔出武器的速度就差很多了。」
「那怎麼辦？」
荻野把匕首橫在眼前，露出決斷的表情。
「做好分工，一定要讓所有敢招惹我們的人付出代價。」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這裡的時間很明顯地比現實世界要快。荻野和翔太並行的孤影，被初昇的曉月照得很寂寥。偶爾抬起頭，儘管純黑色的夜空孤冷空曠，卻見不到半顆星星。
他們安靜地走著，直到眼前出現一個左顧右盼，看起來似乎是和同伴走丟了的女玩家。
「糟糕了，怎麼會和拓也哥走散啦，待會一定會被罵的……」
她自言自語的聲音有點大，荻野不禁看向身旁的翔太。
隨後荻野舉手要翔太跟著他，同時示意翔太拿出匕首。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如果不必要，使用槍並不是最好的選擇，荻野很清楚這點。
「要不要叫看看……嗚！」
荻野從後方無聲掩上女玩家的嘴，一隻手把她的右腕給壓制在背後。翔太小跑步到他們面前，舉起匕首。
「嗚嗚、嗚——」
「快一點！」荻野用氣音喊道。
然而，翔太像是在女性面前就會被石化的害羞男孩一樣，一動也不動。
「荻野，我、我突然覺得不太好、」
「不太好什麼，快點！」他用力地瞪著翔太，身前的女玩家不斷掙扎，嚇得眼淚都掉了下來。這感覺很糟，於是他再次催促：「不管怎麼樣，想像她就是剛剛把我們宰掉的那個女的。快點，其他人會聽見的！」
「呃、呃——對不起了！」
翔太懺悔似地用力說完以後，往她喉頭一個橫切，女玩家原本掙扎的身軀就忽然軟了下來，荻野立刻放手，任她滑到地上。她的脖子煥放明亮的「高定量生命減少」警示光，臉上驚恐的表情還沒淡去，荻野看著她，後退幾步，手指上還留著沾到她眼淚的觸感。
「拓也哥……」她動著嘴唇，努力吐出幾個微弱的字。
當翔太身上發出如水一般的青色光芒，提示他已經獲得擊倒玩家的積分以後，女玩家的屍體也消失了。此刻，翔太才脫力似地坐倒在地，靠著牆壁喘氣。
「天啊，好累……」
荻野說了「鎖定玩家AK47ZM，檢視BP」，發現翔太的積分已經從６６提升到１４５，足足增加了７９分，後面的註解寫著『來自玩家＿ZC19DS／Lv１』。荻野算了算，發現這個女玩家原本的積分是２６３，已經接近升到Lv２所需的２７０分了。這次和同伴走散，被他和翔太伏擊，可說是相當重大的損失。
他把這件事告訴翔太以後，對方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走到櫥窗破裂的一家店裡，確認沒有任何人在以後，便躲到木製櫃台底下休息。
他瞇眼享受著奢侈的放鬆時刻，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翔太用手掩著臉。
他開口：「怎麼了？你看起來精神很不好。」
「沒事，」翔太做了個洗臉的動作，嘆了口氣。「只是感覺很有壓力。」
荻野完全沒辦法假裝自己聽不懂翔太的話，他雖然不是殺人的那個，但摀住受害者嘴巴的那種觸感，他還沒能完全忘記。更不用提面對她的翔太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應該是遊戲沒有流血的效果，否則視覺上會更顯得驚悚。
「感覺好奇怪。我剛剛居然殺了人。」翔太低落地說。
「你玩FPS的時候雖然幾乎都是被宰掉的一方，但是也沒少殺過電腦吧。」
「那不一樣啊，荻野，電腦會一邊流血死掉一邊哭喊某個人的名字嗎？」
「不會。」他承認。
「我們為什麼要用這麼現實的方式殺掉別人才能升級呢？這遊戲幹嘛不讓我們去殺那些怪物就好了啊。」翔太懊喪地說。
「有的人就是喜歡這種感覺。不然你覺得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喜歡玩生存遊戲？」
「喜歡殺人的感覺嗎？」
「不是，」他沒好氣地說：「是喜歡這種危險的感覺，就算面前出現的是同類都不能信任，那種刺激的危險。反正這只是遊戲，就像你去坐雲霄飛車一樣，很可怕，但下來以後就沒事了。」
「我今天可能會做惡夢。而且，我還是覺得這樣的設計太殘酷了，荻野。」
「你說的沒錯，那我們登出，明天去買『夢奇地小馬的奇蹟烘焙坊』來玩好了。」
「拜託不要。」翔太噗地一聲，擺出「饒了我吧」的手勢。
「你又不想殺人，現在只是讓你實際體驗到殺人的感覺不是嗎？」荻野不耐地說。
「但是我們幹嘛非得體驗這種感覺不可呢？」
「你玩FPS遊戲就不是殺人嗎？那種遊戲連血跡都做得很擬真啊，相較之下，這款遊戲根本就是被風化管理局要求更改設定過吧，連血都用紅光取代掉了。那種遊戲的殺人跟被殺，跟這款遊戲有什麼差別？」
面對這個問題，翔太第一次露出悵然的神情。
彷彿之前經歷的死亡不足以告訴他，這個遊戲究竟有多真實。
「我知道……只是感覺真的很奇怪。之前那個女的把我跟你殺掉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到底是怎麼練就那種心理素質的啊……」
「多殺幾個就是了吧。」
「荻野，待會換你殺看看，我來制住受害者。」
「不要，我們剛剛說好由你先殺，就是為了要讓你快點升級啊。你這傢伙沒人帶就活不下去，我這次可學乖了，讓你先升級會比較好。」
「你也要體驗一下這種感覺吧，一次就好了。而且也要用刀。」
「不要幼稚了，你待會就會習慣了，我保證。」
「你說的喔——欸荻野，真的不能用槍嗎？」
「你想讓整個斐斯迪都知道我們在哪你就用啊，現在有槍聲嗎？雖然我們還沒找到過，但是真正想用槍安安靜靜解決別人的，不是像之前那女的一樣幫手槍裝滅音器，就是找狙擊槍還有夜視鏡，現在我們手上什麼都沒有，不要要求這麼多了。」
荻野不想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拉著翔太站起身。
「快走吧，發放糧食要是結束了，餓肚子可有你受的。」
噴泉區闃然無聲。
如同某種按下開關才會跳出來的娃娃一樣，玩家似乎都觀察著配糧發放點的情況，各自躲藏在周圍的建築物裡。外表千篇一律的系統指導員佇立在乾涸的噴水池旁，頭上有著閃爍的青色字體，標示「噴泉區配糧發放處」的字樣。
「就這樣大剌剌走過去拿嗎？荻野。」翔太擔心地說。
「一定有人去拿過了。」荻野蹲在花圃的欄杆後面，和身邊的翔太小聲說：「你有看到吧？噴水池和周圍的建築都有一大段距離，應該是為了避免玩家直接在高處狙殺領配糧的人。除非有狙擊槍，不過裝置那東西也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拿配糧的當下還不會怎樣？」
「對，重點是之後會不會被襲擊。待會我先過去，你拿著剛剛我們找到的那把步槍在這裡的後門等著，如果我被襲擊，我會一路跑過來，從後門出去，你一看到攻擊者就一槍打死他。那這次給你用槍總行了吧？」
「呃、好。但是你剛才不准我用槍欸，不是說會很吵嗎？」
「你在這裡等，好好瞄準，只發出一次聲音的話，反而不會太引人注意。像剛剛那種情況，你用小手槍會怎麼樣？」
「我的手都在抖欸。」
「會打偏，然後別人就會知道我們在這裡。這次我們確保了周圍，」荻野比著封閉的民宅後院，四周圍都沒有可供入侵的破口。「沒有任何人會因為聽見槍聲，從不知道哪個地方冒出來襲擊我們。至少我們只要防範這扇後門就可以了。」
「好。」
答應荻野會注意自己的安全後，翔太就拿著地下室找來的一把步槍，走去後門待命。他則照著計畫的一樣前往領取配糧，雖然只能領到一人份的糧食有點可惜，但第一次還是小心為妙。
他走出翔太藏身的民宅，繞了個路，從某個不顯眼的巷口走進廣場，靠近噴水池。看見他的時候，指導員露出微笑，手上隨即出現一份用防水布包著的配糧。他接下布包後，視野的右下角出現系統提示的字樣。
『玩家＿ST62RU，今日配糧領取完成。』
荻野環顧了一下周圍，稍後才尋著來向走回去。
一走進暗巷，他就聽見凌亂的腳步聲跟在背後。他走得快，對方就快；他走得慢，對方就慢。最後他索性抓緊布包開始狂奔，對方也跟著跑了起來，而且拔出手槍，往他連開了兩槍。他一邊跑，一邊在路上的障礙物中穿梭著，對方有好幾槍都沒打中，而是擊碎了破車玻璃或民宅窗戶。
他一個急轉彎扭進通往藏身處的巷口，聽見子彈削過磚牆的聲音。
對方似乎是把子彈用完了，因為他聽見槍枝被隨意丟棄的聲音。追著他的人啐了一口，冷笑著緊追在後，或許是以為把荻野逼入了絕境而沾沾自喜。
荻野露出反將一軍的笑容，跑進翔太所在的民宅，直直衝往一樓後門。
他一跑出後門就馬上對著翔太大吼：「準備！」
因為站得離門口很近，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準備，翔太一發命中。
聽見損友發出「好耶！」的聲音之後，荻野才摀著胸口，轉身看著和他們自己外貌完全相同的男性玩家，臉朝下倒在地上的屍體。不久之後，翔太身上泛起淡淡的青光，玩家的屍體也消失了。
「太好了，這樣子……欸？只有１５分耶。荻野。」
翔太臉上的興奮表情，在檢視完積分以後就消失了。
「比你的三分之一要低。」荻野盤腿坐在地上，拆開裝著配糧的防水布包，把裡面的東西都擺出來，一邊說：「恐怕是積分被扣掉太多了，所以想偷襲沒有防備的玩家吧。這下子他就算是『死亡』了，得要重新登入才行。」
500c.c.的水、兩塊正方體乾糧，以及非常小的一塊巧克力，就是配糧的全部內容。先不要提乾糧大概只有一個拳頭大；那塊用銀色鋁箔紙包著的巧克力，大概只有兩個指節長而已。看著這些份量控制精確得令人沮喪的配糧，荻野和翔太都不免露出失落的表情來。
「天啊……好少喔。」
荻野大大方方地把其中一個正方體掰成兩半，遞給翔太。「喏、拿去。」
「謝謝、欸？」翔太發出疑惑的聲音。「荻野，這樣有點少耶。」
「你有跑步嗎？」
「呃……」
「你有差點被射穿小腿嗎？」
「嗯……」
「你有冒著被一群人發現的風險在路上奔跑嗎？」
「我……」
「最重要的是，這個包裹上的名牌寫著『ST62RU』。」
「——好啦、我知道了。」翔太接過荻野掰開的一半巧克力，表情變得更鬱悶了。
不過，荻野絲毫不想對他寄予半點同情——他們兩個都沒有明說的事情，就是目前擊倒的兩個玩家，其積分都是結算在翔太底下的。這個遊戲對合作戰鬥沒有限制，但也不鼓勵。只有施予最後一擊的人，可以得到對方的積分，就算那個人是撿尾刀也是一樣。
他自認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得到分數，而且也想快點和翔太分道揚鑣，因此他打算在翔太升到３級後就和對方分開，自己練等。為此，他得協助翔太提昇等級才行。
「再休息一下，待會我們拿著槍到其他地方去埋伏。」
「欸、荻野，我想到一件事情。」
「幹嘛？」
「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是在一座橋上？」
「對啊。」
「我們明天去那裡埋伏看看吧。」翔太用拇指抵著下巴，認真地說：「或許可以堵到幾個新手。」
「你是說那種保護罩剛解除的？」
「對啊，我們不要站太近，反正這把槍射程很遠。試著埋伏看看，有人經過的話，就像今天這樣解決了。」
「那待會最好再去找一些稱手的武器。」
荻野坐在民宅後院的草地上，仰頭看著虛擬的明月，覺得夜晚好像還很漫長。
【Character：ST62RU／Current LV：1／Current BP：66】
【Character：AK47ZM／Current LV：1／Current BP：160】
下一章終於是我計畫中的劇情了！還真的被拖到了Code 6（悲催
我想原本預定 Code 7 就能成功 shoot 的主線大概要等到 Code 12 以後才能達陣了吧……
因為最近有翻譯的工作可以玩，所以比較沒有時間寫作（加上打 ARAM （ㄍ
但是只要有時間，我都是在寫這一個連載，這是可以肯定的～
各位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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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Code 5: First Blood
Unlight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