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白色。
白色無止盡地朝四方蔓延,雪在下。
掩埋了一行腳印,人與雪爭快,孤獨。
絕對孤獨,雷霆島的九月。
但那男人早已找到了方向,斗篷下露出的雙眼是狂野的熾熱。
所以他鞘裡的劍也已經溫好了。
「納雅之庭醫學實驗場」,又稱「象牙堡」。
是在這一片雪白當中,少數的建築物,巨大的古老磚牆施了法,因此在天寒地凍中能保持一定的溫度,裡面的實驗也才能不受天候影響,繼續進行。
那個男人很清楚,因為有得天獨厚的氣候跟地理屏障,雷霆島即使是在兩次戰亂中,也完全不曾被打擾。除了一群醫學生跟實驗室之外,甚麼資源都不會讓軍隊覬覦。
但軍隊不會,他會。
他真心希望可以不用採取這種手段,但今天一定會有人流血。
================================================
教室裡,壁爐仍保持溫熱。但所有學生都在顫抖,圍坐在一張椅子旁。
安樂椅上的岩草嬤嬤,靜靜地拍著她們的頭、安撫她們的情緒。
空氣中滿是懸而未決的味道,直到殺意從門縫溢了進來。
血液本來是絕對嚇不著這種學生的。
「呀~」的一聲,門開了。
一個身著斗篷的高大男人,跟他手上的巨大彎刀一起進入了教室。
「我知道這裡藏著禁藥。」蒙著面的他,眼神有一種莫名的歉意「但我不知道有這麼多軍人駐守。」
「不論你想要的是甚麼。都和這些孩子們無關。」岩草嬤嬤用學生們從來沒有聽過的嚴肅語氣跟那男人對話。
「不用為她們擔心。」男人收起了彎刀「但是我非得到那藥不可。」
「是嗎?」岩草嬤嬤吃力地想要站起身,在一旁的小學徒趕緊地扶著她「禁藥之所以被禁,是有理由的。你想要用,想必也是有理由的?」
「即便妳願意聽,我也等不及了。」
「年輕人不該跟老太婆這麼說,來吧。」嬤嬤向他招手「我帶你去,你可以一邊說給我聽。」
岩草嬤嬤帶著那男人,從壁爐旁的密道,走進了地下室。
學生們爭先恐後的逃離教室,逃離這座染血的象牙堡。
只剩那名攙扶嬤嬤的小學徒,怯怯地候在壁爐旁,等嬤嬤跟那男人出來。
直到染血的象牙堡,瘋狂地開始燃燒。
==============================================
「砰!」
巨大的爆炸,響徹雲霄。是教室裡實驗用的高燃酒精。
小學徒躲在巨大岩石後,遠遠看著崩壞的實驗室、到處逃竄的學生們,還有拿著長矛的士兵。
急得眼淚都在他的下巴凝出了一支支小小的冰柱。
「嬤嬤呢?嬤嬤呢?」
她好喜歡岩草嬤嬤,跟她身上的草藥味道,還有她永遠都說不完的故事。
「砰!」再一次,高燃酒精炸裂了最後半座塔樓。
震撼到連地面都舞起了白煙,跟雪混成一片巨大的雲霧。
一團巨大的火球,從爆炸的實驗室中飛了出來。
著陸在小學徒那座岩石的跟前。
士兵們,立刻就過來圍住了墜落的黑色火球。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團被火點燃的斗篷。
彎刀,直破熾熱的斗篷而出。朔進了最靠近那名士兵的咽喉。
從火焰闖出的那男人第一次現出了臉龐。
約莫四十歲,卻是很好看、炯炯有神的四十歲,充滿榮耀的四十歲。
即使多年過去,她仍未看過有人殺人時,還能保持這麼高貴的眼神。
血、火光、雪、斗篷、彎刀、風,
那男人臉上堅毅的表情、刀鋒捲起雪霧的氣流波、風鼓的火燒斗篷、鮮豔的血與靄靄白雪相映,
這一切全部在瞬間流轉。
映在那小學徒的眼底,化作一幅最美的圖象。
她深深震撼。
================================
「她沒事。」那男人將嬤嬤輕輕放在岩石旁「只是有點缺氧。」
因為斗篷的大部分都用來包覆她,那男人的手臂跟臉部受了一些灼傷,但他毫不介意。
小學徒走向嬤嬤,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他雙手合十,朝那堆士兵的屍體,默默一拜。
「你應該自己可以照顧她吧?」
「啊?」
「你會是一個好醫生的。」他看著學徒抱著的嬤嬤,輕輕說道「你叫甚麼名字?」
「我不是醫生,我只是一個藥劑學徒。」
「別小看自己。」他拍了拍放在口袋中的試管「靠你們的一管藥,我可以救很多的人。」
「那為什麼要殺人呢?」她毫無懼色地問那男人。
他遲疑了一下,看著尚未甦醒的嬤嬤。
「禁藥之所以被禁是有理由的。如果有禁藥的替代品,我也很願意用合法的管道取得。」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妳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啊?」
「妳的名字。」
「洛琳。我叫洛琳 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