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外觀所見到的一樣，此處映入眼簾是一片漆黑。幸好，他們兩人身上都有準備手電筒，所以還不至於需要摸黑探索。
「哇……」
小羿嫌惡的喊了一聲，因為撲鼻而來就是一陣濕氣濃重的惡臭，就連祖新也不自覺皺緊了眉。在這由鐵皮搭建出數十坪大小的空間中，密閉的氣味難聞到甚至能伸手觸碰，這種黏膩的感覺不禁會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腳步聲輕輕在裡頭回響，遠方則傳來不知在何處的滴水聲。他們屏氣凝神，不斷緊盯著手電筒所照到之處，扣上板機的食指更是不曾移開。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即使是李祖新這樣的老江湖也不敢掉以輕心。
「那是？」
忽地，手電筒照射的景物有些改變。就在不遠處的前方地板、竟然蔓延著形狀詭異的黑色痕跡？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灑在了地上一樣。兩人一起將手中的光給指了過去——瞬間，臉色大變。
灰色的水泥地被染成深黑色，其上更堆滿了一座又一座同樣漆黑的小山。當手電筒一照過去時，山上的墨黑竟然活了過來！它騰空躍起、空中盤旋——接著，挾帶駭人的嗡嗡聲，那抹黑影竟然就這樣在空中破碎紛飛！
被這麼一嚇，小羿直接癱倒在地上。至於祖新則維持他原本緊皺的眉頭。面對眼前散亂且逐漸消失的黑，他大膽的往前走去、出拳就是一抓！
「……嘖，不過只是蒼蠅而已。」
「蒼蠅？」
祖新伸出手來，掌中確實躺著一隻死蒼蠅，這也讓小羿鬆了一口氣。不然的話，他還以為會是什麼惡魔降世哩！
只不過，這種數量的蒼蠅也未免太可怕了吧？從方才那群魔亂舞般的畫面來看，那些山上的蒼蠅恐怕不止幾千隻而已，就連垃圾場都不可能如此誇張……怪了，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蒼蠅呢？舉起手電筒，小羿打算好好好觀察那些蒼蠅方才停留的小山。哪知道不看還好，完全嚇了一大跳——肉！
那些小山不是沙子、不是泥土，全都是一塊又一塊的肉！有的鮮紅、有的青紫、有的更甚至於發黑長蛆。在那五顏六色的可怕肉山上，足見上百、上千、甚至上萬的肥大白蛆在其中瘋狂蠕動！簡直就是一場蛆之盛宴！
也在此同時，小羿這才注意到這地方的腐敗惡臭到底有多麼強烈，他彷彿能真的嚐到這些肉會是什麼樣的味道！然而，這時候捏緊鼻子早已來不及了。明明晚餐還沒有吃到半點東西，他還是急忙跑開、大吐特吐。
這種情況就連祖新也受到了些許影響，但自身對於責任的驕傲依然迫使自己挺直身軀。不管小羿現在吐得有多壯烈，祖新直接往前走去，並在不沾手的前提下、一一檢查這些肉到底是什麼來頭。
湊近一瞧。遠看只是一片血肉模糊，近看卻發現這還真是不得了。除了大小肉塊之外，裡面甚至還參雜了零碎的臟器、甚至於斷裂的骨頭！這些小山分明就是一座又一座屍山！而且……
「這實在是……」
一只人手混在裡頭，上頭的手錶早已停止運作——這還是人的屍體！
回頭看了一眼小羿，他依然在那邊吐得稀哩嘩啦，看樣子這種事給他知道只會變得更加糟糕。祖新繼續往四處看去，除了方才那一堆堆零碎的屍山之外，裡頭還有不少難以入目的東西。
沾滿詭異紅黑的機台、滿是鏽斑的工具利器。這裡看起來明明就像一座工廠，但它處理的原料不是鐵塊、不是木頭、更不是壓克力，而是那一堆又一堆原本被稱為人的玩意兒！
「前輩……」
忽然，小羿在身後喊道。祖新轉過頭去，只見他一臉憔悴，吐到連眼淚都流得滿臉都是：
「前輩，我們在這裡到底是要找什麼？這地方看起來真的好噁心……嘔……」
看樣子他並沒有去觀察那些小山。想想也是，光是遠看就能吐成這樣了，近看搞不好會變得更加麻煩吧？
可是，有些事情不說還真的不是辦法。
「你覺得我在找什麼？」
對於祖新突然的反問，小羿強忍住噁心感。沉思片刻，他才顫聲問道：
「……方吉安？」
「嗯，算是。」
「可是，前輩……方吉安他人會在這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要找呀！」
小羿點了點頭，祖新這句話也不是不無道理。可是轉念一想，標本殺人魔這件案子早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為什麼前輩到這種時候才打算接下來呢？還特別把三一九那件大案子給事先推得一乾二淨！
「前輩……請問這方吉安是你的朋友嗎？」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自從你判斷他是被人抓走後，就從來沒有停下來過。可是，有很多東西還需要再確認才會知道、不是嗎？你連半點分析都沒有做過，就單靠問話而已……為什麼你能這麼有自信啊？」
面對小羿的問題，祖新不禁笑了笑：
「如果我說這是直覺，你會相信嗎？」
「……這會不會也太扯了點？直覺？真的不是我想吐槽前輩，但這種事情要是給上頭知道……」
「相信我，他們比較有可能會嫌我太慢。」
「慢？」
祖新的回答讓小羿再次一頭霧水。但他並不死心，先前是因為有外人在，現在若不好好問清楚、只怕自己到最後真的會什麼也不懂了。歪頭想了好一陣子，小羿這才怯生生的問道：
「前輩，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
「你要我解釋什麼？」
「為什麼你要等方吉安被抓了才開始查？標本殺人魔的調查專案明明早在三個月前就開始了，可是你卻到現在才一把搶去……而且，那位吳隊長甚至還不生你的氣？為什麼？」
「嗯——這是個好問題。」
可是，祖新卻也不清楚該如何回答。
他很高興小羿會問這個問題，因為這代表他與前面幾個搭檔不同，看到過於離奇的案子不會馬上縮手。可是相對於此，這問題也問得太早了些。再怎麼樣，小羿終究只能算是新手。
……果然只能這麼回答了嗎？
「對你而言太早了。」
「太早？前輩，我是你的搭擋，而且現在也一起調查這件案子，為什麼你會說對我而言還太早呢？這也太奇怪了吧！」
「嗯，就是這麼奇怪。」祖新苦笑道：
「不過放心，等你跟我一樣了解時，這一切你就會覺得見怪不怪了。」
先是奇怪再來又是不奇怪，雖然不知道祖新在玩什麼文字遊戲，但既然他不想說、小羿也無法拿這個怪前輩怎麼樣，不然自己的腦袋可就先要變奇怪了。
雖說什麼情報也沒獲得，但這樣簡短的一問一答倒也讓小羿輕鬆不少。即使現場的環境依然相當噁心，但他總算有了一點尋找可疑之處的動力。
兩人在工廠內又是一陣亂晃。但與搜索方吉安家裡不同，就連祖新也難得盡量不碰現場任何東西。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是那人所留下的證據、就絕不可能藏得太過於隱密。所以，與其要祖新跳進那些屍山之中來個大肆翻攪，他寧可只想開開抽屜就好。
而且，這樣還真給他找到了東西。
「這……」
抽屜裡飛出幾隻蒼蠅、以及又一陣的撲鼻惡臭。看著其中幾坨恣意扭動的肥大白蛆，祖新不禁皺了皺眉，並試圖用晃動抽屜的方式將之抖開。然後，一排數字就這麼被寫在底下——以血所寫成的十位數字。
「電話號碼？這回會不會太直接了點？」搔了搔頭，祖新皺眉苦笑道：
「看來老鬼沒有猜錯，這傢伙真的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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