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什麼影片？」
從頭到尾，畫面中的主角一直是同一名男子。他兩眼無神、披頭散髮，若沒聽聲音搞不好還會被我當成是頭女鬼。然而整個過程中，男子只是在影片內大談自己弔詭至極的狂熱崇拜——還有，其中一幕又一幕剪接上去的驚悚畫面。
從照片到影片，每一個畫面都相當凌亂而破碎，裡面肝腦塗地的景象更是如此。上一秒，我會看到男子對著一具無頭屍瘋狂大笑；下一秒，他的右手已在散發熱氣的臟器內不停翻攪。
我不清楚這影片到底是真是假，但撇開裡頭病態而又支離破碎的劇情不談，光是那鮮紅四濺的畫面就難以讓人吃下飯。我看了一旁的牛排一眼，多虧這支影片，我還真倒盡了胃口。
可是，為什麼史佩希突然要放這支影片給我看？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愚蠢、還是這支影片本身太過於深奧。從影片當中，我除了看見男子不會輸給史佩希的那份詭異熱情外，我實在很難看出其中有什麼關聯。就連內容所提及的時間點……等一下，時間？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場殺人魔特展並不是第一次展出。早在台灣開展之前，展覽本身就已在其他國家展出不下數次。而在零二年的十二月二十四號，就正好是日本展出的時段之一呀？也就是說，影片中的男子其實算是史佩希的頭號粉絲囉？
崇拜史佩希、模仿史佩希。為了追隨心目中的殺人魔，他也逐漸讓自己墜入其中……難不成她是想用這支影片告訴我、全世界還有更多類似這樣的人？
而且，史佩希正利用這種人、組建屬於自己的軍隊？
可是，影片中提到的「另一位神」又是誰？
從男子說話的語氣可以聽出，這另一位神是整支影片的轉捩點。雖然完全沒有相關的畫面，但那謎一般的紅西裝男子、似乎讓影片主角從某個困境裡有所重生。前半部的語氣雖然狂熱激情，但其中卻不乏對自己能力不足的哀傷與自責；然而在這名被他稱之為另一位神的出現之後，男子在態度上很快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自卑感不見了，有的只是更為純粹的信仰。男子不再貶低自己，儼然就像是找到了專屬自身的明朗目標。可惜，他所嚮往的並非第二位愛迪生或愛因斯坦，而是第二位史佩希、殘殺一切的駭人殺人魔。
只不過，事情這樣想似乎又有些不大對。
史佩希……也就是標本殺人魔這個名字的出現，是從二零零三年的年中才開始的。在此之前，應該不大可能有人會在台灣當地聽聞史佩希的名號才是。還是說，影片中的那人其實正身處日本？
……不，不對。
雖然開頭有提過展覽是在日本看過的，但其中穿插的幾個畫面我都認得，那是台灣才有的景致。包括親水公園的一角、台北車站的街頭、甚至於基隆海港，而其中又以宜蘭地方的景色為多……他是宜蘭人？
影片仍在播放，每過一分鐘，我的內心就會多一個疑問。而當片中主角陸續展示他最終完成的作品時，我真的不清楚到底該相信什麼東西才好。
——那是一架以人類拼製而成的風琴。
人骨、肌肉、臟器、甚至於筋，一台彷彿存有生命的駭人樂器就這麼擺在螢幕當中。雖然有些昏暗，但我還是能清楚看見浮於表面的筋絡、以及琴鍵上的斑斑血紅。
坦白講，人肉風琴是一個相當低級的笑話，出自於國外一部畫面崩壞的短片「The Interview」，影片結尾甚至還額外模擬了這種人肉風琴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琴音，可是那混雜著液體流淌噴濺的怪異音效、絲毫比不上我現在所親眼看見的成品。
就算對於風琴沒有什麼特別的研究，但片中那架風琴的音色卻讓我為之懾服。除了凜然的龐大氣勢之外，其中更挾帶著近乎數百人的尖叫嘶吼！我不清楚他是如何讓一團死肉發出尖叫，但若想到風琴發聲原理、我深怕他根本用上了每一名受害者的聲帶好能做出如此效果！
可是，這個男的不就只是個普通的信徒而已嗎？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技術。我不知道他對於新的崇拜者究竟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但與影片開頭的幾個所做所為、其驚人的程度根本就截然不同！像這種為了一己自私的藝術、完全不怕犧牲多少條人命的所做所為，就好像是她……就像史佩希一樣！
「史佩希有……兩個？」
當下，我的腦袋是一片混亂。
回想我自己寫的文章，當時的猜測不也是如此？史佩希不是一名殺人魔，他們很可能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犯罪組織，目的不為其他，就為他們心目中過於自私的美感、惡意屠殺。
只不過，剛我看見那名女孩截至目前為止的所做所為，我才發現自己的想法似乎有點過於天真了些。史佩希不可能被訓練，至少在我看來這種冷酷無情的性格、不可能透過訓練誕生而出，因為女孩下刀之熟練就如同呼吸那般正常不過。
但是，這支影片又代表了什麼意思？
我親眼看見一個絕對的惡在影片中緩緩成長、並逐漸變成我所熟悉的駭人之美。隨著自以為是的偏激語調，這名男子在影片中的所做所為不僅推翻了我，更在我所相信的事實上狠狠打了兩巴掌！
到底，我被抓來這裡是要知道什麼真相？我完全摸不著頭緒，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繼續盯著電視螢幕直發愣。
她說，只要完成工作就會放我自由。
她說，只要我不說謊就會留我性命。
但，問題來了：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到底該如何完成工作？再者，就算想要撒謊瞞混過去，我又該怎麼去說謊？
事實就是如此，我什麼也不清楚。
——就連該說什麼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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