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年年。
他曾預想過當所有事情結束後,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至少,是個對族民、對他身邊的人而言的美好結果。
他仍記得在魔界百廢待興的日子中,曾經夢見代替自己進入盤古之源的那人。
夢中,那人如常笑得爽朗,而自己也放懷與之言笑。
他們都還記得,那個與君同醉的約定,也覺得履行約定的那一日終會到來。
就像一切都很好,所有事必定會否極泰來。
然而諷刺的是,未久,濁氣以驚人的速度回到他身上,三界的清濁之氣也隨之失衡。
儘管期間眾人做了許多努力,終究,盤古之源與紫丞是一脈相連,無法分割。
浩大的濁氣還是從盤古之心洶湧而出,三界毀滅。
其時間之短,甚至不到百年。
紫丞站在盤古之心外,無驚無懼、無憂無喜,他開口,柔聲道:「樓兄,我來了。」
語畢,就那樣消失進盤古之源。
一開始,是一片混沌。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什麼也看不到。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竟能感覺到天地萬物、芸芸眾生,一切雖似有若無,如層層紗幕後的景色,卻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
而待他漸漸融入盤古之源後,那些景色也隨之變得清晰,父王沉眠於何處、盤古之源中還有著哪些人,以及樓澈位在何方…………
他全部都知曉。
眾人的魂魄並非被盤古之源所化去,而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沉睡著。
這樣,倒也不寂寞。
身為濁氣之主,雖然此時已稱不上具備形體,但那像是所有人都在他體內中的感覺,令他覺得溫暖;同時也讓他察覺到對付刑天雖非易事,卻也不是辦不到。
他很清楚,最壞,不過就是如此。
如今三界具滅,他已沒什麼可失去。
一切便讓自己來做個了結。
要讓禍首刑天消失,需要的只是時間與之周旋;但他所想要的不止這樣,那不是他投身回到盤古之源的目的。
他回到盤古之源中是為了能重頭來過。
倘若一開始進來的便是自己,濁氣就不會失控至如此,畢竟,濁氣之主是他,而非以禁術換過清濁之氣的樓澈。
若能在那時阻止他……
想到樓澈,一股莫名的情緒浮上,明明是怕黑的人、明明知道這一進來兇多吉少,卻還是、卻還是…………
而自己明明不是駑鈍的人,但直至此刻才終於了解。
不論是盤古還是紫丞,不論那個人是帝台還是樓澈,自始至終有些事從未改變過。
覺得那個人有趣、喜歡與那個人相處。
喜歡那個人。
卻是過了千年才明白。
如今,不論是那個人,還是他所在意的人們,魔界也好、天界也好,都已被濁氣吞食,形體不復存在。
而他要讓一切重頭來過!
只要能尋得時間之神噎鳴──
一切尚未太遲。
於是,當他終於藉由盤古之靈的能力找到了噎鳴,他明白,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將回到那一日。
一些曾經發生過的事,將變成他記憶中的夢境。
而他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不止是為了他所在意的人們又或是三界眾生。
他明白,最後自己懂了那種情感。
那不僅僅只是喜歡。
像兩位前輩間的繾綣,又似父皇與母后之間似有還無,如此真實。
終於,他懂了當初樓澈走進盤古之源前,眼中的義無反顧,還有笑容中的情意。
幸好,他還有一次機會。
幸好,他還來得及。
一切重頭來過!
紫丞睜開眼,感覺到帶傷的身體、鮮血流出嘴角,眼前的場景如此熟悉,不同的是,由樓澈所畫下微泛綠光的陣法片片破碎,樓澈的表情張皇又心碎。
他知道樓澈將會傷心欲絕。
但這將不會是終點。
「紫丞!!!?」
這一次,也許要分離很久,但至少他保住了心愛的一切。
保護住了──
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