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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記事──史學家布克.書捲著》《聖典》

作者:InDer│2015-05-24 07:36:55│巴幣:4│人氣:163



  「我們的生命很短暫,所以要在最美麗的時候全力燃燒自己。」

  它從剛被種下時,就一直聽著這樣的言語;但如今,種下它的那雙手已經不在,隨著時間逝去,它既不能明白,也無法體會。

  從細小的花芽,至待放的花苞,最終從樹繭青澀的束縛中掙脫開來,令全身染滿自己燒盡生命濃萃出的顏色……它不明白,一切都不明白。

  「真美阿。」

  它聽過無數諸如此類的讚美,但它的心並不為此而悸動。

  鳥兒讚美它們,是因著春的到來,山鹿讚美它們,是因著凋落後的鮮果。縱使是人類是因享受到心靈的寧靜而讚嘆,但再怎麼高貴的理由,這些稱讚卻都無一不空虛地令人失落。。

  當一朵花開時,成千上萬的花也跟著綻放,當一朵花謝時,千百萬的瓣也隨之凋落。或許會有詩人捧著它們美麗的花葉吟頌,或許會有少女向著花兒傾訴著未能傳達的愛慕,但那都不曾是屬於它們的──從來就不是能被獨據的讚嘆,那是隨時能被取代的讚嘆。

  更何況,它從來就沒有綻開過。

  「好美。」

  它輕輕抬頭,又是一位意外尋訪至此的旅人。

  他的雙眼在繁華的花海間倘佯,那聲讚嘆並不為了誰,只是情不自禁的悸動,只不過是隨著衝動,恣意分贈出去的感動。

  花開也意味著生命的終結,而它們燒盡生命所換來的結局,居然是如此廉價?

  它看慣了,它並無抱有期待,所以也同樣不感失落;但它不能明白,它的姊妹們既然明白如此,為何還是前仆後繼地綻放自己?

  「就是妳嗎?」

  恍惚間,旅人已然步至它跟前,他蹲了下來,兩指輕托著它那待放的花苞。

  屬於它的這一刻也終於來臨了。

  它並不抗拒死亡,它的姐妹們多得是連枝芽都冒不出來,就先給鳥兒們給啄了去,它還能擁有等待著綻放的幸福,已經很足夠了。

  雖然這段幸福置放得太久,早已腐朽,早已敗壞。

  他會失望的吧?

  果然,他搖了搖頭,便鬆開了手;它也不意外,畢竟一朵不會開的花,就連被讚嘆的權利也沒有……

  果然是這樣嗎?

  「真希望我下次能看見妳開花的樣子呢,」旅人撐著頭向它微笑著道:「妳一定會是一朵美麗的花兒。」

  在花叢間睡了場好覺的旅人就這麼樣的離去了,但旅人所留下的話語,卻在花兒的心中發了芽。

  於是,在不久之後雙月交會的那晚,它第一瓣的花苞張開了。

  之後每一次月圓的夜晚,無論是路肯還是芙拉,花兒都會張開一片美麗的瓣。深山中的千年靈花花開了的消息不脛而走,許多人開始探討為何千年未開的山靈花會選在在此時綻放;有人說是雙月的魔力,有人說是失蹤的大賢者的傑作,也有些傳說是這朵山靈花吸飽了國王斬殺的七條巨龍的血液後才綻放了開來,但那些有時候近乎是汙衊的軼聞,並不能阻止那些專屬於它的讚美絡繹不絕地湧來。

  詩人們爭相獻唱讚頌它美麗的動人詩歌,公主們以它為主角的美麗織繡,比它姊妹們凋零的花瓣還要來得多;那些專屬於它的讚美與封爵從未少過,從整個世界的角落不斷地湧入,幾乎就要淹沒了它,但它從未因此忘記自己為何開花。

  就在它最後的第四十九瓣花瓣綻放的那一刻,全世界都陷入了瘋狂。

  北方帝國的繼任者將此日訂定為花靈祭,對它的重視,甚至遠超過它們的國花──純白的薄雪草;巨石蜂上的鳥人頭一次飛下了山來,證實了它們不再只存在於犬狼族的傳說之中;崇尚煉金術與邏輯學的地精們也帶來了人數浩大的巡禮團,儘管他們的意圖看起來並不單純;就連一個據說是能夠參透心與心之間秘密的種族,也悄悄地來到了它的面前。

  「它是如此的富有,卻又如此的孤寂。」那天,有著一對狐耳的青年感嘆地說道。

  花兒並不贊同,它不贊同那位青年的每一句話。因為它一點也不願意收下那些太過虛浮的贊禮,雖然那是它從前所冀望的,但不是現在的它所盼望的,所以它並不富有──然而,它卻一點也不會感到孤寂。

  因為它有著希望。

  隨著第五十個圓月落下,群眾們在連續十多個月升月落的狂歡之下,最終也將熱忱給消磨殆盡。

  畢竟大家都知道,花開之後,便是花謝。

  花兒仍全力綻放著自己,縱使那些人們只為它留下了毫不眷戀的背影,但它的綻放從來就不是為了那些必將離去的身影,而是遠在它含苞待放時便立下的承諾。

  然而,黎明探頭,謝幕的朝陽向著峽谷打入了一道光,就連狐狼都離去了的現在,旅人依舊沒有出現。

  啊──究竟是為什麼呢?

  花兒思考著,但仍努力地讓自己綻放;她狠下心來掠奪著姊妹的生命,只為讓自己維持在最美麗的一刻。

  但究竟是為什麼呢?

  在第二次雙月交會的那晚,花兒得出了答案。

  旅人說了,下次他會再回來的;但它開花的那晚,月亮是完美的雙滿月。

  那麼,距離下次雙滿月還有──

  九次。

  九次──那是很長一段的時間,幾乎就和它過往的等待一樣漫長;但這次它並不再是毫無所謂地枯等著遙遙無期的花開,它甘之如飴,因為它有著希望。

  花兒深知萎黃的花瓣是無法再重回美麗飽滿的模樣的,於是它更加需索無度地向著姊妹們討要著生命,向孕育了它的母親伸出了更多更長的根,直至大地的搏動的血脈,直至那心跳炙熱的深處,一切都只為著它那本該只維持在一瞬間的美麗。

  它比以前更加孤單了。

  放眼望去,直到地平線的盡頭,不見那花海繁簇,只有為了掙扎而生所蔓延的醜陋的根。但這還遠遠不足,它需要更多……更多的時間。

  路肯追逐著芙拉,芙拉追逐著路肯,它們彼此彌補著相缺的心,又或者遮掩著彼此的面。在雙月匯合成一只銀環的那天,花兒選擇了撥下了自己的一瓣花──等待的時間已經去了一半,龐大的思念與欣喜令它分了心,在花瓣的一角染上了可恥的枯黃色。

  它得是完美的,它必須要是完美的,如果讓瑕疵落印在那個人的心中,那它所堅持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必須是完美的。

  隨著雙月不斷地奔走,漸漸高漲的思念讓花兒在一次次的分神中,脫去了自己用罄生命綻放的珍貴花瓣。四十八、四十七、四十六……三十五、三十二、三十……二十二、十七、十一……一直到路肯與芙拉將再次圓滿的那年,它僅僅只剩下為所不多的五片花瓣……

  五瓣,這也足以展露它最完美的笑容了。

  今天正是雙月交會的日子。滿身疲憊的烏塞難得顯得溫柔地拉起了夜幕,為著月的到來,在鋪展開了一片斑斕的星空。

  今天的夜似乎特別地寧靜,沒有樹葉的沙沙聲,沒有溪水的潺潺,鳥囀早已絕響,大地沉睡了很久很久,熱鬧的雜響不復存在,任何一個尋訪的步伐,都會像是在耳畔叩響般清晰。

  來了……來了……

  花兒昂立著,在漸明的月光下招展著比從前任何時刻都還要美麗的花瓣。雖然它的心中仍留有存疑,但比起被拒絕的失落,它更期待旅人驚訝失聲的讚嘆──正如只為他而綻放的美麗,那是只屬於它的讚嘆。

  他會讚美我嗎?他會喜歡我的顏色嗎?我應該要笑得比以往還要燦爛?還是他會喜歡沉穩優雅一點的呢?

  來了……來了……

  他會像那天一樣地捧起我來?那樣子輕輕柔柔地?或許他會像那天捻起其他姊妹脆弱的花萼一樣,那樣子蹭過來細細品嘗我的香味呢?

  來了……來了……

  他會不會其實更喜歡我以前的樣子?啊!他會不會認不出我來了?那麼該怎麼提醒他才好?要輕輕地一觸?還是讓香味自然地領著他到來?還是就這麼靜靜地待著,等著他發現我呢?嘻嘻。

  來了……來了……

  如果他不喜歡我的模樣,那他會選擇說謊?還是誠實的安慰我?那我又要從何知道他是在說謊?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不,他說過的,他很期待的呢!他一定會喜歡的!他也和我一樣等待了這麼久呢!

  來了……來了!

  他來了!

-.-.-.-

  作為一本魔導預言書,亞麥羅聖典似乎並不那麼受到魔導師體系的尊崇──因其萬物終歸虛無的理念,與操縱元素、奧術的魔導師本身征服一切的高傲天性相悖,但也毫無疑問地,這位作者肯定是當代天體物理學的先驅。

  這是首次有人將雙月運行的週期完整的計算出來,雖然這在當時並沒有相應的科學、數學基礎抑或是論證的風氣去驗證,可是自我們偉大的國王普及了文字後,各式各樣的知識開始系統地被蒐集了起來,文學、史學、工程學、兵學、水利工程……其中,有著烏塞的祭司所觀測的太陽週期,當然也有雙子祭司在數百年來對月的紀錄,其資料的縝密與全面性,便足以為亞麥羅聖典的精確背書(或至少以現代來說是十分精確了)。

  或許以後會有其它發現也說不定,但至少基於現下於知識與時間上的限制,我們粗略所知的雙月周期,是以一百年交會一次,一千年作一次循環,且在雙月交會時,會呈現出美麗的月中月的奇景。

  關於亞麥羅聖典的由來我們所知甚少,僅有的線索只道出那是從一個久遠的魔導師公墓挖掘出來的古物。之所以被稱為亞麥羅聖典,並非是因為它是由名為亞麥羅這個魔導師所著,而是亞麥羅聖書中象徵逐漸凋零敗壞的元素的四十九瓣不凋花。(而根據書中所言,第一片落下的花瓣是瑪那之花。)

  魔導師通常不會有名字,相較於對元素陣列編排的縝密,他們對於稱呼可是非常的隨興,好比說落陽溪谷的布莉薇恩、黑潮之巔的安納西斯、芮恩森林的血巫女,你幾乎只要知道了他們的名諱,就能知道要上那去找他們……但能不能見上一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不是其出生背景濃厚的魔導師色彩,或許亞麥羅聖典的藝術及歷史性質,會更受到普遍都是魔導師出身的大陸學者的重視。我們都知道,書籍、工藝品、繪畫、詩歌是最好直接去理解當代古人想法的一個管道,事實上當然不只這些,只是這些東西是最容易被保存下來──不會有人去特別蒐集一件農民的衣服,但你可以在一些名畫中看見他們的身影,亞麥羅聖典也是一個這樣子的東西。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它充滿無限想像的故事性。


                 《北方記事──史學家布克.書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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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lee888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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