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夢的跑道

　　最近身體變遲鈍了。

　　不是心境突破所帶來的凝滯感，就是很單純的身體機能下降。


　　最淺而易見的就是腳步聲，變得大聲許多。經常看到武俠小說中如此敘述——「此人腳步笨重、內息紊亂，實在不像武林中人。」那麼我現在就是那名腳步笨重、內息紊亂的平民老百姓，不要說飛刀了，可能飛來的寶特瓶都閃不過。

　　所以需要鍛鍊。


　　時間是下午四點半，我來到了附近剛放學的國民小學。

　　距離放學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國小仍相當熱鬧。在校園內玩球的男孩子們不分老少在場上奔鬥；在操場繞行跑步的中壯年齡層；以及坐在榕樹下發呆聊天的老人家。

　　不過兩百公尺長的ＰＵ跑道上異常熱鬧，是因為今天我的大駕光臨才如此？嗯，想當然而是我在做白日夢吧。

　　穿著便裝，我站在跑道上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這樣整裝待發來操場上跑步還是頭一遭，是不是要先熱身呢？還是要直接開始起跑？這樣直接開始跑會不會很奇怪？

　　算了，不是有某個偉人說過：「之所以成功是因為踏出了那第一步」嗎？

　　也就是邁向成功就要踏步，雖然不排除原地踏步的可能性，總還是要行動的。


　　當真正開始跑之後，反而覺得上一秒的思考是那麼多餘。不過無所謂，這種無謂的思考早就充斥在我的人生中，習慣了、習慣了。

　　儘管一圈圈繞場是看起來無聊又呆板的行動，在這過程中卻可以感受到肢體在脈動、筋骨在雀躍、充實感讓人喘不過氣——經過了四圈的慢跑，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深發覺自己的體能到底退化到什麼地步了。

　　自己這才跑幾圈而已啊。看著那些沒有停下腳步的老人家，心底那種「不過就是跑步嘛」的念頭早就自卑的不知道跑去哪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了。

　　休息了一陣，沒有重新燃起鬥志，反而心底有一股想回去的念頭。

　　反正也跑過了，今天就先這樣吧；跑這麼辛苦幹什麼，要是抽筋很丟臉啊；要做的事情堆的跟山一樣，哪有時間在這邊跑步——的，這種想法在腦中不斷打轉，自己相當清楚這種思考模式只有壞處，可惜每次意志力都不給力，輕易敗下陣來是很可笑的傳統。

　　「阿姨，跑不動了嗎？」

　　一名穿著國小運動服的小男生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空位上，展著天真單蠢的笑容問道。

　　這小鬼是誰？這小鬼我認識嗎？如果不認識這小鬼也太自來熟了吧——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姊姊，不是阿姨。」老娘今年才十八歲！

　　「是這樣嗎……」「沒錯，是姊姊。叫姊姊就好了。」

　　「算了，那個不重要啦。」他不在乎這種稱謂差異的樣子。

　　「不重要……」可我相當在乎。糟糕，難道真的老了？


　　「妳不跑了嗎？」

　　「啊啊，大概是吧，有點累了。」聽到男孩的問話，脫口而出的回答卻在心中搖擺著，雖然有這麼一點對意志再度屈服的不甘心，但最後多半還是會乖乖回家，然後沉溺在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中。

　　「可是妳看起來才跑幾圈而已。」

　　「人老了不中用啦……不過還是得叫姊姊，不是阿姨。」調侃自己是增進對話樂趣的好方法——前幾天看到書上是這麼寫的。不過與其說我想跟這小鬼的對話添加幽默，不如說是對自己的無能開脫。


　　「我們來賽跑吧！」

　　真不愧是聽不懂大人笑話的小鬼！華麗麗地無視我難得的幽默感！

　　「賽跑？我不太想跑欸……」進入敷衍模式。

　　「來啦——」小鬼拉起我的手就往操場上跑，雖然沒有特別用力掙扎，這小孩的力氣卻意外的大，從那國小四年級的身板完全看不出來——剛剛看了一下他的名牌，是這所學校的四年級學生。

　　被拉到操場的跑道上，我微微掙開了手，對著小男孩的笑容無可奈何地問道：

　　「好吧，那你想怎麼比？」

　　「從這邊跑到對面。」

　　我們兩人站的地方恰巧是起跑的位置，他所指的對面也就是一百公尺的終點。

　　「那姊姊陪你跑完之後就要回去了喔。」說也奇怪，我平時對小孩是沒這麼大耐心的。

　　「嗯！」


　　挑了兩條什麼障礙物都沒有的跑道，我看著那遙遠的一百公尺，心中不禁覺得疲累起來。國小六年只得過第三名、國中第三名、高中沒參加，以往沒得過好成績的我竟然要在天色黯淡的傍晚跟一名國小學生比賽賽跑？

　　不過說好了就是約定，就算對方只是一名小學生也不可以中途反悔。這點基本而微不足道的堅持還是有的。

　　那小鬼非常正式的蹲伏在地，蓄勢待發的等我做好準備。原本只是想站著就好的我也不得不跟著蹲下來做起跑預備——

　　話說，都多少年沒有這麼蹲下來緊盯終點線了呢？


　　手貼在地，我不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不過我馬上搖了搖頭將這個問題扔出腦袋。

　　「預備……」

　　「跑！」我大吼。

　　兩人可以說是同時起步。不過真的要說，是我慢上一拍，畢竟是由我喊的。

　　一百公尺跟五十公尺最重要的就是爆發力。說是這麼說，沒經過訓練的一般人就是拿出吃奶的力氣死命地跑！用最快的速度毫無保留拼命地跑！

　　獅子搏兔也會使出全力，在比賽中放水讓人是相當可恥的行為，儘管對方是小學生。


　　可惜的是我現在很想叫對方讓我。

　　有沒有搞錯？小學生竟然跑得比我還快！

　　嘶牙裂嘴地緊追在後，距離卻不斷拉開，那名小學生腳底像是抹了油，縣冠軍都不見得有他快。


　　好累、好喘、心臟像是要爆炸了。

　　停下來吧，這種距離怎麼追也追不上了，沒有跑下去的意義。

　　是啊，既然追不上，那就沒有追逐的意義，甚至連這個詞都不會成立。


　　「不跑了嗎？」

　　男孩一開始問的那句話的表情突然浮現在眼前。

　　「不了，我現在好累，反正我也追不上你啊。」

　　「是嗎？可是老師有說過跑完全程最重要喔。」

　　「得了吧，那種說法……比賽就是分出勝負，而你跑的比我快，我輸了。」

　　「是嗎，可是我覺得跑步是很快樂的事情……」

　　又是一句是嗎，這句聽起來卻格外刺耳。

　　「那我要先往前跑了，妳休息夠了要追上來喔。」

　　男孩揮了揮手，消失在眼前。


　　是啊，總是有人不斷往前跑著。


　　對於男孩的消失我很是不解，卻在身後發現一群熟識的人——

　　結婚五十年，開著一間雜貨店的老夫老妻，坐在一顆榕樹下倚靠著對方發呆；
　　隔壁旺伯的高中生兒子走走停停，臉上偶爾露出一絲迷茫的神情；
　　當上家庭主婦的同學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對跑道沒有任何興趣。


　　夢想已經滿足、找不到奔跑的理由、又或者對夢想什麼的已經毫無興趣。


　　那現在的我是不是也停下了腳步？


　　轉頭看向終點，追逐夢想的小小背影正不斷往前衝刺。


　　到底是什麼時候停下了追逐的腳步？

　　一次，一次都沒有抓住過夢想的尾巴。

　　挫折跟傷害的雙重枷鎖不斷打壓熱切的渴求，將希望化為失意。

　　掙扎過、拼搏過，然後妥協、停下腳步不再追求。


　　或許停止奔跑能夠讓呼吸不再那麼急促、讓心臟不必再忍受劇烈漲痛。

　　——不過什麼都沒有達成，就用疲累當作藉口不再前進，這樣真的好嗎？


　　不甘心。


　　埋頭奔跑！氣管、肺臟、心臟用前所未有的劇烈死命運轉！

　　當抵達了終點，甚至覺得心臟會在最後一刻停止或者爆炸。

　　「你、你跑的好快啊……」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早就抵達終點的男孩道。

　　「妳這也不是跑完了嗎？」

　　「才一百公尺，誰跑不……完？」

　　抬起頭，卻不見男孩人影。回頭望去，那些熟識的人們也消失無蹤，操場依然是操場，打球依然在打球、散步依然在散步。然而就是找不到男孩的蹤影，方才那些熟人也跟幻覺一樣。

　　說不定真的是幻覺吧。一屁股坐在地上，很不雅觀的大大喘氣。


　　什麼時候放棄了夢想，又或者是因為什麼而淡忘了？

　　累了、疲了，停下腳步卻不再前進，接著跟現實妥協。

　　是世界的壓迫嗎？這麼說或許太過自大。


　　或許有些人已經對逐夢感到滿足跟成就感；

　　或許有些人放棄了夢想反而能夠過的更加幸福。


　　——不過我想那不會是我吧。至少現在的我不是。

　　雖然現在停下了，不過我馬上就會跑起來，跑到自己的終點後再來妥協。


　　站起身子，我看著那逐漸空蕩下來的操場，笑道：

　　「什麼跑完了，這才剛要起跑而已，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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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劍冥是個男人，跟主角是不一樣的人。（汗


部落閣文章數量達到一百，雖然這中間也不全是小說，但也是寫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寫作日誌啊——當然，今後還會繼續下去的。


最近身體機能低落→運動吧→這篇文章。基本上是洗澡的時候這樣聯想跑出來的。

寫篇跟以往風格完全不同的文章，當作繞行一圈後的新起點。


大家，有空的時候就去追夢吧。

累的話就停下，休整後再次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