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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龍譜之封龍鎮 第四章 歧見

作者:41│2018-10-17 03:18:31│巴幣:2│人氣:99

  離開拳擊社前,張子旋收了嚴擎天五千塊,理由是嚴擎天有位朋友的弟弟即將成為一年級的轉校生,而嚴擎天認為這個人需要學長姐的照應。

  在嚴擎天眼中,張子旋敢打敢拼,而且很夠義氣,讓她來照顧這個新生會是最佳選擇。

  「照顧他是嗎?」張子旋記好對方名字,笑著說:「我他媽最會照顧人了。」

  鈔票裡面參雜了百鈔,令張子旋的口袋被其撐得鼓脹。

  身為整個事件的目擊者,關豐耀不用認真去分析,也知道這是在養虎為患。

  不管那個轉學生是天生自卑怕被欺負,還是個性變態想主動欺人,總之收錢顧人這檔事,絕對是在敗壞學區風氣,而這種負面因素,通常就是惡勢力成長的契機和養分。

  看看手錶,已經九點,關豐耀頗感肌餓,便摸摸肚子,對張子旋說:「要不要去吃東西?」話剛出口,轉念一想,身邊的青梅竹馬才剛收了學長的錢,我便約她吃喝,那她會不會誤會我其實是要叫她請客?當下便想改口。

  不料張子旋露出神秘笑容,說:「去老地方,我請吃飯!」

  關豐耀一驚,還想上訴,便見張子旋大步狂奔,大叫:「比我慢的是智障!」

  比她慢的……是智障?

  關豐耀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燃燒自己的生命來挽留面子。




  西崖最著名的指標,是一座觀望東方的白色觀音像。

  東山角地勢高聳,坡度陡峭,上得頂處,才會到達居民住所。

  那高度其實也並不算高,若在繁華都市,充其量不過十樓,但巧就巧在觀音位置稍微高了一點,又恰在對面,形成一種看照此區的觀感,凡東山角居民,只要走到邊境柵欄處,背向所有民宅,就可以感受到被神祇眷顧的安寧。

  關豐耀從封龍高中出發,途中必須經過一座窄橋,橋上無燈,加上背向觀音,因而感到心慌。

  幸虧張子旋開口挑釁時,雙方已經過橋,甚至跨過了白麟山線,只要再往斜坡上行,便可到達遍地光芒的東山角。

  可是這是斜坡,體力亦非關豐耀所長。

  當他跟上張子旋時,雙方間距足有一百公尺。

  張子旋雙手插腰,臉露微笑,正大肆嘲笑著關豐耀的體力。

  關豐耀雙手按壓膝蓋,拼命喘氣,心想:「不是說要吃晚餐嗎……跑來這裡做啥?」

  封龍鎮共分四區,分別為東山角,西崖,南庄,北城道,但因東山角的路面發光效應,令此區成為封龍鎮主要指標,所以街上經常會出現各區居民,結黨集會,十分熱鬧。

  而東山角內有座公園,因佔地甚廣而成為青少年的熱門集會場所,尤其是高中生和一些剛出社會的青年,總喜歡騎著機車來此團聚。

  可是一年前,公園內發生嚴重械鬥,引起民團高度關注,行為不良或血氣方剛之人若被巡邏員發現,便會被強制遣送出境,久而久之,公園竟成了清幽之地,除了一些老人會來此下棋之外,夜間總是沒有半點人煙。

  因治安變好了,民團管束便鬆懈了,此刻入園並無阻礙,張子旋便能夠自由進入。

  關豐耀喘了半晌,慢步走入公園,見張子旋坐在椅子上,右腳高高翹起,只是抽菸,並不說話。

  夏季的短褲令她的腿部曲線裸露在外,像是一雙成熟女人的腿,沒有稚氣;沐浴在月色下的她,被淡淡的煙霧包圍,臉部輪廓更深,勾勒出嫵媚氣質。

  關豐耀害羞地別開視線,四處尋找可以吸引自己目光的東西,轉了幾轉,最後停在星空上。也就這麼一停,關豐耀扶著椅子把手緩緩坐下,神情逐漸專注,便似早已忘了飢餓之感,也忘了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封龍鎮光害極少,星辰清澈,令人望之心神寧靜,但從小在這裡長大,再好看的星空也會看膩。此刻吸引關豐耀視線的,其實是一架會移動的飛機。

  「只要坐上它,我就能遠遠離開封龍鎮了……」關豐耀偷偷地看了張子旋一眼,心想:「這個環境並不適合我,我應該飛過大海,狠狠地將它拋棄,可是只要有子旋在……我就會變成一個沒有自主權的普通人……」

  二人靜默片刻,各有所想,忽然間,不遠處傳來極其細微的碎步聲,頻率相當快速。

  張子旋一打指響,「來了!」興沖沖地丟掉菸頭,嘴裡吐出的煙呈細長形狀。

  一陣濃郁的炸物香氣撲面而來,關豐耀早就餓了,一聞香氣,肚子便咕嚕嚕叫了起來。

  張子旋反應奇快,恥笑的眼神立馬出現。

  關豐耀臉頰微紅,心想自己並沒有學過武功,不懂一些利用內力調節生理機能的方法,累就是累,餓就是餓,不像張子旋可以整天不吃飯,精力卻沒有削減現象。她那嘲笑意味十足濃厚的視線,未免欺人太甚……

  入園處陰影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漸漸出現,依稀可見此人身穿封龍中學制服,手提一大包食物,正快捷地朝內部靠近。

  關豐耀曾在封龍中學的日常課業上,學習到一些基本的武功概念。教師姓黎,據說是神祕的封龍族後裔,對武術所知所識均異於常人。

  這門武術課主要不是在傳授武功,而是在講述理論。

  黎老師講課細膩,見解刁鑽,有時繪畫圖形,有時略加演示,總能令學生開竅,關豐耀雖然不懂武功,但憑著上課極其專心,十成之中竟也看懂了六成。

  眼下這人步履輕快,如在漂浮,每一步都以腳掌觸地,並沒有使用到腳趾頭的力量;關豐耀知道這是輕功的基礎功法,一般要看修為深淺,必須得看全速奔行的速度和跳躍高度,此人不過是在走路而已,暫且看不出實力高低。

  話雖如此,關豐耀卻能確認此人專長正是輕功,而他知道,若連一般的日常行為都能顯現出自學功底,那就表示這個人對武功的執著心異於常人,學習頻率定然極高。

  「姐,夠不夠吃?」那學生靠近後,筆直地停頓在張子旋前方,炫耀般舉起食物。「我媽今天生意不好,檯面上還有很多炸物。」

  關豐耀認清來人,知道他是一年六班的易風行,平時在學校挺出風頭,是個崇尚學區勢力的問題學生。此人唯一死穴便是張子旋,只要張子旋在他面前出現,什麼毛病都會暫且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子旋一把抄過食物,笑嘻嘻地說:「微辣少鹽對吧?」

  「對!」易風行站姿直挺,臉容嚴肅。

  張子旋提著食物,緩步走到一座鴨子造型的彈簧椅旁邊,對關豐耀招招手。

  關豐耀萬沒想到張子旋所謂的請客,竟是叫小弟跑腿外送,送得還是自家沒賣完的炸物,一時有些慌了,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吃。

  「還不快給我過來!」張子旋跺腳,呈怒相。

  關豐耀唯唯諾諾地走了過去,低聲說:「不用這麼兇吧?」

  張子旋攤開塑膠袋,拿起竹籤,頭也不回地說:「行了,回家吧。」

  雖然她像在自言自語,可是其餘人都知道她是要易風行離開。

  易風行並沒動身,只是落寞地看著張子旋。

  「你不是出來幫你哥買宵夜的嗎?回去晚了又要被揍了。」

  「好,那我走了。」易風行點點頭,準備離開。「本來想說陪妳坐一下的……」

  「等等。」張子旋咬著肉塊,從口袋掏出一團摺皺的鈔票,往易風行手中塞去。

  「幹、幹嘛?」易風行反應奇快,立即避開,「我媽沒說要收錢啊!更何況那些炸物也沒這麼貴!」

  「你們一年七班有個轉學生,叫高錦文。」張子旋一邊說,一邊將一塊豆皮塞入口中,「有空去他們班上看看吧,看這個傢伙到底長什麼鳥樣。」

  「轉學生?」易風行一臉不解,「別理他就好啦,幹嘛花錢叫我……」

  「嚴擎天說要罩他啊,拿錢辦事沒啥不對。」

  「辦好事就對,辦不好的事就……」關豐耀忍不住插嘴。

  「沒錯,所以你別去辦不好的事。」張子旋微微一笑,看著易風行說:「如果這傢伙是個不安份的小流氓,你就直接把他帶來我的班級門口,我會親自教訓他。如果他不想甩你呢,你就直接打他,出了事就全推給我。」

  「那如果他乖乖的在上課……」易風行還是不敢過去拿錢,只是傾耳細聽。

  「那當然可以跟他當好朋友啊!」張子旋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說:「你家裡最近不是要用錢?一千塊拿去買眼線,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另外四千拿回家好了,擋幾天的伙食費也是不錯。」

  「是誰說我家需要用錢的?」易風行眉頭緊鎖,眼中多了些許傲氣。

  「拿去啦!沒什麼好給你的,給錢最實在了!」張子旋起身,強硬地將錢塞入易風行口袋,「我要賺錢有很多方式,分一點給身邊的小弟弟花也是應該的!」

  「妳叫我送晚餐來,就是要……」易風行思考著前因後果,心中越漸感動。

  幫大姊頭買晚餐消夜,本來是一個跟班該做的事,張子旋也曾無數次地要他去做這些事情,但每次食物到場,不是給的錢多了,就是有賺錢的機會要報給他知道。

  然而一個禮拜前,易風行的爸爸在工作場所中發生意外,現在還在住院,籌錢是他當下最大的煩惱。

  易風行感動的點倒也不是拿的錢多,而是自己從沒對外說過家中狀況,張子旋卻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並以這種方式伸出援手。

  「本姑娘不喜歡跟小弟弟一起共進晚餐,所以你快點走開好嗎?」張子旋刻意不去看易風行的臉,只是拼命往嘴裡塞食物。

  易風行下意識摸摸口袋的錢,只覺得有如千斤般重,令雙腿僵硬痠麻。

  呆立半晌,情緒稍微緩和,易風行終於不再推託,只孤身走入清冷大街。

  他知道在張子旋心中,矯情只會令彼此的互動變得虛假,將來若有機會報答,只要自己願意付出,張子旋定能看見的。

  關豐耀靜靜地看著易風行的背影,知道他偷偷擦了眼淚,尋思:「原來這五千塊是要這麼用的……這也說明了我剛才的偏見有多無知……」

  心念及此,關豐耀偏頭看著張子旋,眼中滿滿的崇拜之意。

  「不用誇獎我喔。」張子旋吃著雞腿,滿嘴油膩,「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好,能跟我交朋友是你的福氣。」

  「子旋。」關豐耀咬起一塊腿肉,問:「妳以後想做什麼啊?」

  「做什麼?」張子旋一臉狐疑,「你是說多久的以後?」

  「長大後,妳想加入民團嗎?」關豐耀問,眼神極其熱切。

  「民團?」張子旋皺眉,「如果可以出鎮的話,誰會想留在這鬼地方?」

  「出鎮?」這回答令關豐耀震驚,他萬沒想到張子旋有離開的念頭。

  「也不是什麼雄心壯志啦,只是單純的想去外面走走。」張子旋別過臉,從口袋掏出香菸。

  「可是……可是妳爸……」關豐耀好像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眼前的張子旋貌似旁人,從小所認知的一切,都在幾句簡單的對談中消失殆盡。

  「我爸早就離開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他離開是為了政府,為了人民,妳怎麼好像很不屑他的行為?」

  「民團團總張毅山,或者代替政府平定亂黨的張先生,都不及在家陪我的老爸。」張子旋點燃煙草,漠視關豐耀。「只要選擇離開了我,那就不再具備受我認可的資格,即使要我否認我曾有爸爸,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可是——可是——」關豐耀霍然起立,「妳媽還在鎮上,也同樣在為政府做事,他們為了別人付出時從沒考慮過個人情感,那妳為什麼會——」

  「我為了幫助小弟,去接近像嚴擎天那樣的金主,我又何曾考慮過自己的情感?操你的別認為我走上了歧路,我想揍嚴擎天的念頭比你還多!」

  「所以妳為了錢而低頭!妳……妳提早變成了那些滿身銅臭味的大人了嗎?」

  「我操……」張子旋吐出一口濃煙,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今天有夠煩。」

  「妳操什麼操?別在那邊汙言穢語的!」關豐耀捏緊了拳頭,大聲說:「大家都說妳是太妹,是流氓,就是因為妳又抽菸又罵髒話!逃課、打架、聚黨生事,哪一樣妳沒參與到?我記得妳爸還在這裡的時候……」

  「別再提我爸!我叫你別再提我爸!」張子旋大聲尖叫,已有瘋態。

  「子旋……」

  「關豐耀……」張子旋起身,態度一轉平淡,背對著關豐耀說:「既然你不是很喜歡現在的我,不如就一拍兩散吧。別老覺得我們認識時間夠久,又經常走在一起,你就可以對我放肆,我張子旋是個無法無天的人,沒什麼不敢做的事,包括抹滅自己的情感,而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只是打發時間的玩意,根本連情感都談不上。」

  「如果妳是這樣的人,我不會經常跟妳走在一起,如果妳真的什麼都敢做,為什麼不用金錢以外的方式去幫助易風行?妳想一拍兩散當然可以,但我要跟妳說——」

  「身為一個普通人,至少要懂得選擇正確的路,萬一迷失了自我,走錯了路,那就再也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樣了,即便強裝滿足,內心始終都會是空虛的!」關豐耀直勾勾地看著張子旋背影,平時的文弱模樣盡數消失。

  「我不管你的狀況是怎樣,總之別把你自己的想法隨意施加在別人身上。」張子旋仍然平靜,方才的失控模樣似乎再也不會出現。

  「等等!」也不知是哪裡生出來的勇氣,關豐耀踏足向前,一把抓住了張子旋的手腕。「妳可以否決我的理念,我不介意,但妳自己的呢?」

  「我的志向就是可以有個正常的家。」張子旋與他對視,神情冷漠。「我跟你去執行排水作業,那不等於我正在支持你的行為,事實上我覺得那很愚蠢,那根本就不是你該幹的事。」

  話鋒突轉,關豐耀未及預料。

  關豐耀愣了愣,話音微顫地說:「那種事除了我……還有誰會做?」

  「別忘了你爸媽在外奔波,是為了讓你有好的生活,你那顆為民服務的心,其實正在糟蹋他們的一切心血。」

  「妳……妳說什麼?」關豐耀緩緩放開了手,顯然受了不小打擊。

  「關豐耀,回家吧。」張子旋轉身,聲音如月光一般清冷。「別忘了你的家中還有人在等你。」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出公園。

  關豐耀在原地站了片刻,耳畔一直迴繞著張子旋最後的那句話。

  他沒有內力,聽力只是正常範圍,可是周遭無聲,故而每個音調起伏都聽得分外清晰;張子旋最後幾個音節,已經明顯出現顫抖。

  張子旋哭了,而惹哭他的人,正是自己。

  張子旋為什麼哭呢?是因為自己態度惡劣嗎?還是因為自己正在強迫她面對己身的矛盾?

  關豐耀不斷整理著剛才的種種對話,愧疚感慢慢地佔據了整個心頭。

  他以為,張子旋一直是一個佈施者,總會令人充滿感激,可是在張子旋內心深處,仍有渴望,只是她從不願對人提起。

  關豐耀明白了……張子旋要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人缺席、時時能夠令自己感到溫暖的家。




  「關豐耀那個畜生!我張子旋再當你朋友,下半輩子就是乞丐!」

  罵這些話時,張子旋已到了家門口,正在用鑰匙開門。因為心浮氣躁的關係,她的開門時間延長數倍,臉上已被焦躁感逼成了紅色。

  正要用腳踹門時,門忽然開了,門口站著一個留著長捲髮、裝扮時髦的婦人。婦人細眉大眼,身形高挑,臉型和張子旋有七分神似,正是張母。

  張母全名叫魏利聆,目前為封龍鎮製藥顧問。

  換句話說,她是個擁有特殊地位的藥劑師。

  「幹嘛不按電鈴呀?」婦人顯得有些慌張,像是有什麼急事一般,話一說完便奔回客廳。

  張子旋微微一愣,探頭去看家中情況,見自己母親蹦跳一陣後便迅速縮在沙發上,竟是在追劇。這畫面倒也並不稀奇,只是張子旋正值低潮,低潮的原因又是因為被關豐耀勾出自己對家庭的不滿,眼下畫面,當然是極其刺眼。

  張子旋低聲罵了句髒話,眼神鋒利,一邊瞪著電視螢幕,一邊走向房間。

  進房之前,會先經過那不到十坪卻又堆滿雜物的客廳,鼻中總會迴繞著各種奇異的味道。有些香甜,有些腥臭,有些令人充滿睡意,有些則安人心神。

  張子旋入房之後,心情更為惡劣,心裡想的全都是關豐耀那充滿浩然正氣的模樣。關豐耀越是顯得正直正派,便似乎更能證明他的指控是對的,而張子旋交友何等廣闊,從小到大,又有哪個敢這樣對她說話?

  抽菸又怎樣?不喜歡學習又怎樣?即使對這封龍鎮毫無半點貢獻,自己仍是許多人欽慕的對象,難道這對一個國二生來說,不算是一種成就嗎?

  「子旋,電話!」正自氣惱間,張母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喔!」張子旋如夢中初醒般,愣了一會才大聲回覆。

  離開房間,走過那充斥藥味的走廊,張子旋朝客廳一望,發現電視仍然開著,母親卻不在廳中。張子旋皺一皺眉,心想:「又跑去哪裡了?」

  思索間,拿起聽筒,張子旋想也不想便開口大罵:「哪個白癡打電話不會看時間啊?現在都幾點了?你精力旺盛睡不著覺,是不會多跟易風行踢球喔?」

  因為交友廣闊的緣故,張子旋電話奇多,大多都是些聚黨玩樂的邀約,也因這些人大多都是自己的崇拜者,對答間自然不敢率性,讓張子旋沾了王氣。張子旋憑此地位,說話更沒加修飾,當下是什麼心情,便用什麼語氣開口。

  哪知對頭出現一個成熟女性的聲音,聽起來頗為耳熟,輕聲說:「子旋,我是豐耀的媽媽。」

  張子旋渾身一震,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他沒回家?」張子旋慢慢找回思緒,直覺便想到公園內所發生的事。

  「子旋,不叫聲阿姨嗎?」關母這番話說來平靜,卻大有質問之意。

  張子旋慌了,再問一聲:「出什麼事了?」

  關母嘆了口氣,說:「妳爸爸是個注重禮節的人,但並沒有好好對妳管教,這真是有點可惜。子旋,阿姨時間寶貴,有話就直說了,好嗎?」

  張子旋氣往上沖,卻難得的隱忍不發,只是緊握話筒,靜聽關母發言。

  「阿姨只有豐耀一個兒子,理所當然會希望他能夠成才,但孩子最重要的是快樂跟自由,所以我仍尊重他的交友權利。阿姨願意當個旁觀者,盡可能不去干涉他的生活,並希望他能找一個真正的知己,一起玩樂,一起成長,永遠互相幫助。」

  關母沉默半晌,聲音忽轉嚴厲:「可是我的縱容,卻令他做出讓我非常失望的事。」

  「怎麼個失望法?」張子旋冷笑,「是不吃妳準備的晚餐,還是對妳態度不佳?又或者是跟我鬼混到三更半夜?阿姨,既有失望,那定有期望了?可是妳對關豐耀的期望,又是否真能改變他的思想跟人生?」

  「對自己的孩子抱有期望,那是應該的。」關母說:「我也許不能改變他的思想,但我希望能改變他的人生。因為妳的關係,導致他經常翹課,翹的是一個月要花我上萬元的私人家教課。我知道想要改變,就必須跟妳溝通。」

  「是他像個跟屁蟲般死要找我,不是我拿刀架著他外出夜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豐耀之所以能夠成為資優生,那意味著他擅長念書。子旋,妳的武功承自父親,身強體壯,如果能夠發揮所長,貢獻家鄉,不要助長惡勢力的蔓延,那麼豐耀和妳一起,也不是什麼壞事。」

  這番話說來清淡,實則是在挑剔張子旋不喜念書,助紂為虐。但明知對方正在指責自己,張子旋卻反而不再回激了,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語氣中可感受到她對關母的尊重與理解。

  可是張子旋最討厭旁人妄想主導自己行為,什麼貢獻家鄉的話都是屁話。此刻的張子旋雖然選擇沉默,但她的掌心卻已經明顯出現顫抖,彷彿隨時都要把話筒捏碎。

  「子旋,妳很聰明,也很懂事,這我都知道。」關母像在對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說話,話鋒不再犀利,「我敬重妳的父母,所以願意跟妳溝通。阿姨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妳別再帶豐耀出去。那些狐群狗黨,不該繼續出現在豐耀的生活之中。」

  「阿姨。」張子旋態度急轉,那一絲尊重又不見了,淡淡地說:「我們對談不到十句,妳已經提到我爸三次,我想請問,我自己的行為,到底跟我爸有什麼屁關係?」

  電話對頭鴉雀無聲,張子旋猜想,關母再如何見多識廣,也從沒被一個小她十幾歲的人嗆過吧?會有錯愕這種反應是正常的。

  可是當關母嗓音再度響起時,語調中竟無情緒。

  「看來妳對妳爸爸有很深的成見,阿姨是個明白人,我想妳不喜歡他現在的工作。好,從現在起,妳是妳,妳爸爸是妳爸爸,阿姨懂得分辯。」

  「阿姨。」張子旋氣燄略減,低聲說:「關豐耀跟我的關係,並非是我單方面促成的,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難免深刻……事實上我今天才在公園和他吵了一架,本來也就想說從此不要在晚上見面,所以妳這通電話其實有點多餘……」

  「豐耀是個有風度的人,就算吵架是妳不對,他也會主動道歉,隔天又會恢復如初。子旋,在學校也別跟他說話好嗎?只要妳夠堅決,他會知難而退的。」

  「那如果我不跟他說話,他仍是一直纏著我呢?」

  「憑阿姨現在的能力,可以讓妳和母親搬去大城市,過上好的生活。如果你們不願意,那也沒關係,阿姨會帶豐耀離開,找一個真正適合他的地方讓他學習,這樣他才會心無旁騖。」

  張子旋聽到這個結論,才明白關母打來不是為了溝通,而是脅迫,意思是如果不照她的話去做,就算要讓張家在封龍鎮中消失,也並非沒有可能。

  「阿姨,妳開頭說過,要讓孩子快樂跟自由,可是妳什麼時候尊重過他的這兩樣權利了?」

  電話那頭出現斷線的聲音,而且是在張子旋開口說話之前。

  但,張子旋仍然要說。

  「我們這種人雖然不喜歡讀書,不喜歡回家,別人我不敢講,但我自己卻是懂得分辨是非黑白,知道不要去做違背良心的事!如果有一天,讓我能夠控制周遭人群的行為,我一定讓他們嚴守行為,絕不讓那些惡勢力繼續囂張!」

  說到這裡,張子旋聲音略為顫抖,可是她仍然在說。

  「阿姨……不喜歡讀書的孩子,也是有好孩子的好嗎?那為什麼身為一個好的孩子,卻不能夠繼續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交往?而且會讀書便代表能夠成才嗎?妳知道我爸連國中都沒畢業,就在家鄉收徒授武?他的弟子都有好的品性,有好的武功,忌惡如仇,還曾讓封龍鎮得到長達數年的安定……」

  「阿姨……妳有在聽嗎?阿姨……」

  張子旋放下話筒,發現話筒上全是眼淚。

  在沒有敵人的環境中,她卻萬分狼狽,好像剛被數百人圍在中央,一人踢她一腳,鞋印遍佈全身。她只想大哭,關在房間誰都不理,用的是那在學校睡覺的姿勢。

  即使沒有外傷,她仍感覺疼痛,痛到幾乎無法正常走路。

  慢慢地走回房間,她忍不住關門啜泣,待頭一抬,忽然發現書桌上貼有一張白紙,那是離開前沒有的東西。

  張子旋擦乾眼淚,走近一看,發現除了字條之外,還有一碗紅豆湯。紙條上寫著:甜品是一種另類的補藥,能迅速恢復妳本來的神氣。如果妳想找人談心,媽會聽妳說上三天三夜。

  頓時間,張子旋淚如泉湧,心中只想:少了爸爸的家庭,還剩媽媽,媽其實外冷內熱,總有些生活上的小體貼。可是爸……我想念你……如果你還在這個家,那個囂張霸道又喜歡裝氣質的女人就欺負不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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