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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耳娘 (みみむすめ)
某天,患者突然咬牙切齒,她四肢趴在地上,喘氣如野獸,舉止怪異。這時身體開始有了變化,皮膚不斷的長出褐色短毛,雙耳漸漸變長,牙齒突出,眼睛充血。
她變異後抱著頭痛苦呻吟,大喊有樹果的味道,之後歇斯底里的跳上跳下,迅速的逃離窗口。
第四次的治療又失敗了,但這次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果。依據之前的記錄,我把這種症狀先暫名為幻想捲捲耳症,簡稱幻耳症。
患者一開始能用一般藥物控制來抑制症狀發生,還能算是強迫症的一種。在初期會認為自己對聲音敏感(事實上聽力沒有異常),對蔬果(尤其是樹果)有著異常的慾望。
第二期,開始出異於人類的動作,如對周遭身音的變化感到在意(甚至開始焦慮),鼻子和耳朵不停抽動(原因不明),走動時只會一跳一跳的,睡眠時則是把身體縮起來,最後會特別討厭身上的衣物(原因可能和下一階段有關)。
這是否是一種精神分裂症?患者暫時回復理智後並不曉得之前發作時的任何記憶。而我發現由症狀所引發的這些行為像極了捲捲耳,故以此命名。
第三期,是一個嶄新的階段,也就是我剛剛所紀錄的。生理上開始異常的變化,這已經跳脫出精神分裂症的範圍,可以說是一種病史上的重大發現。
好想再繼續研究,想知道接下來又會有甚麼變化,但已經沒有時間了,要是被那個男人發現到我一定會沒命的,我得趕快找出患者的下落。
此紀錄於 銀河百代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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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夢境>
不能再逃避了……
不能再逃避了……我發誓絕不能再逃避了……當我聽到自己的喃喃自語,口中冒出這句話時,我又從惡夢中醒了過來。
天啊……天啊……
振作一點,必須鎮定,這只是惡夢,這只是夢。
眼皮非常的沉重,一開始昨晚就沒睡好。我拼命揉著眼,靠著眼角半模糊的餘光摸索著四周,牆壁應該只離我一個頭的距離。好不舒服,在這種硬質床上睡可能還需要習慣一陣子。這時又感到一陣暈眩,頭殼隱隱作痛,那個惡夢實在是……
……或許不該說這是個惡夢吧,但要在那麼繼續睡下去,夢又會一樣無止盡的上演著,該怎麼辦呢?頭好暈。
先不要思考好了。
好不容易離開了床鋪,我還沒完全清醒,試著讓自己的意識注意著燈光,直到讓睡意減退後,就這樣花了一個多鐘頭的時間。
然後望著眼前一根根的鐵條,即使復一日的過著規律的生活,感覺還是無法適應。四周狹窄的空間讓人感到窒息,而剛醒來後腦袋又是一片淤泥,全身像是綁著繃帶一樣無法伸展,結果就一股腦的倒在身旁的水泥牆上,臉頰觸碰著牆,冰冷感覺提醒了我必須保持清醒著。不過我睡了多久了?只知道服刑後的幾天似乎過得非常緩慢。
以上,這是第二篇故事的序文,寫到這我向外頭的獄卒要了另一支鉛筆。
整理腦中的思緒後……自從體會到「鉢」的重量後,我開始想寫故事,一則關於在人生中逃避的人,真心想面對後果及責任的故事。
但現在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寫什麼,開頭的敘事非常的支離破碎。雖說這還只是個草稿,但實在是太糟了,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開頭。手上的鉛筆不小心停頓了下來。
還要繼續寫下去?別傻了!這樣能證明甚麼?想要逃避事實?不行!我明明發誓不能在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了。
我得面對那個詭異的夢。
我不斷的想,不斷的回想……剛才在夢裡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片段……一些片段漂浮在腦海裡。
……鉢的故事……事件的開始……我好像想到了!當時發生的事一切都好像在昨晚的夢中上演了一次,沒錯……而且不是好像,而是確確實實的夢見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就是在上一篇「鉢」的故事,故事中描述著我不斷逃避,然後在人生的錯誤抉擇中所面臨的惡果。
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當初就不應該選擇拋棄理智。
為了做確認我還是重新看了之前第一篇的草稿,沒想到寫的內容跟我夢到的內容完全一樣,但只是恰好一樣就算了,不過在仔細回想一遍……太詭異了!敘事方式、故事順序的編排、文章中的對白,都完整的呈現在夢中。
果然就是個惡夢!
我先申明,上一篇「鉢」的故事不是我亂瞎掰的,故事裡頭的一些描寫也不是虛構的,全是我親身經歷,而把它寫出來目的就是藉此闡述自己的過錯,並回顧後,好好面對一切問題。是的,希望第二篇寫完後,其他在人生中像我一樣的人也能看完這整篇故事。
……不過真是個嘲諷啊。
我所做的罪孽,一切內容,一切對白,每晚重複在我腦袋裡的影像中。還有為什麼每一天睜開眼睛的前一秒,最後都會出現這個畫面?
被我害死的那個女孩,她孤身站在我眼前。
這樣的夢持續了多久?
當意識到眼角留下了淚水,我又在質疑著是否能面對這件事。明明流乾的淚水,現在卻不斷在稿紙上暈開來。說甚麼因為睡不好眼皮沉重而揉著,這句話是騙人的……只是……我只是掩飾著自己的軟弱,承受不起鉢的重量所帶來的無力感,即使那個很難達成的誓言一直掛在嘴邊,但我之前就是那種人……
從小自卑感就很高,只知道沉溺在安靜的虛假空間裡,人際、生活、工作,都是自己一個人,我很膽小……原本當上刑警後確信能擺脫過去懦弱的自我,但上一篇的故事還是從我眼前發生了,現在則是在這狹小的籠子迂迴了一陣子。現實的世界可能就像這籠子一樣冰冷吧。
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結論,但……
但為甚麼那女孩還一直在我夢中揮之不去?
一個禮拜都是相同的夢境!
當我逃避到盡頭決定放棄生人生時,沒想到她居然捨身救了我一命。我是在那一刻才願意面對問題,才意識到自己逃避的行為是錯的,但同時她的犧牲也完全是因為我,這一點我心知肚明,可是那種內疚以及對自己的羞恥心,在被關進這裡後早已漸漸淡去……我這麼的說服我自己,盡可能的讓人生往前看,我必須連同我奪走的生命一同活下去。
即便如此,我付出了代價,當再度躺下來時,闔上眼睛,我還能在夢境結束的那一刻見到她嗎?
這時我讓筆停頓了一會,好像有甚麼東西正注視著我,抬頭一看,鐵條外有身影從我眼角擦身而過,我能確定不是那些獄卒,身影非常矮小,不是人就是了,也許是動物,但這裡也不是給牠們的收容所……好煩!這根本不是重點!
一、兩個鐘頭可能過去了,這裡頭的景色從早到晚毫無變化。我把紙筆挪了開,趴了起來。
咦?這是甚麼感覺?內心有一股衝動,想要出去的衝動,想要打斷一根一根的鐵條並跑出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但為什麼呢?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人死後根本無法復生,那自己為何還在意那個夢?我好想明白,難道這個衝動代表著我還有什麼是必須要完成?我有真正在面對問題嗎?可惡!在牢籠中叫人怎麼思考!一定會瘋掉!
但就快了……只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再過不久就能服完刑了,在這段時間自己要保持鎮定。
好不容易讓筆繼續動了起來,但腦中的淤泥卻漸漸地成了沼澤,我揉著眉間,冷汗有如雨水般直流,臉上充滿著油光。一定還有什麼地方我沒有注意到,連晚都做相同的夢一定是有原因的,那女孩在夢的結尾都會出現,是在暗示什麼嗎?
這一瞬間,腦中攪動後所閃過的詞是──「夢境」、「離開」、「調查」、「故事」、「真相」……還有最後一個,但我必須承認這句話自己不想面對的,那心理深處的聲音……
「真正的凶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