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是這裡。」
「這裡的戒備這麼鬆散嗎?我是說,他是你們的王吧?」
「雖然我認為妳說的沒錯,但我也不認為有誰能夠造成威脅就是了。」
看著眼前的大門,蕾伊加娜想像後頭的景色如她曾見過的那樣,一張椅子面對偌大的窗,那窗子外頭正掛著符合此刻時辰的月。
那人也能在她開門的瞬間回眸便好。
「總之,謝謝。」蕾伊加娜回過神來就是先向薩爾阿波羅道謝。
彷彿這話從來不可能聽她對他說似的,薩爾阿波羅挑了挑眉,「我很意外妳懂禮貌。」
「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見面就想殺我,第二次見面是來羞辱我的人是誰?」蕾伊加娜眨了眨眼說,「我的反應可是取決於對方的態度。」
「可以請妳別說的像是我才是無禮的那一方嗎?」
「確實是啊。」
「......我很慶幸妳的要求只有帶路。」
「有其他要求的話會再去找你的。」
就要離去的身子一怔,薩爾阿波羅回過頭來看向蕾伊加娜,「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妳的意思就像是還要來找我麻煩一樣?」
「說能夠用言語溝通的人是你吧?所以有件我很在意的事想問問你......」蕾伊加娜轉過身去面向他,「你不像是看不清局勢的類型,但卻有膽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激怒我,除了本身性格使然以外,更像是你對我有什麼確定的看法才敢這麼做吧?」
薩爾阿波羅臉上沒有笑意,他沉默的直勾勾盯著她數秒。
「妳確實有比那些難以溝通的豆腐腦袋好上一些。」
「所以?」
「起碼妳不是個滿腦子都只有暴力的女人。」
推了推眼鏡,薩爾阿波羅對著沉默的蕾伊加娜解釋道,「就像妳剛才所說的,妳的態度取決於對方。拜勒崗派出的部下妳一個都沒殺,那麼妳不下殺手的理由除了戰意有無以外,就是妳判定沒有威脅吧。」他隻手將手掌往旁邊一攤,「雖然這個結論讓人很火大,不過我可沒有蠢到會把性命搭進無聊的意氣用事上。」
像是被說對了而微微瞇起眼,蕾伊加娜在眨眼之際又重新好好睜開眼睛。
「你就真的不怕我為了無聊的理由取你性命嗎?」
「沒有比除了整天賞月就無事可做還要更無趣的事了。妳想動手的話早就動手了。」
「你意外的很了解我的行為模式嘛。」
「研究奇特的事物本來就是身為科學家的本能。」見蕾伊加娜不明白他的說詞,薩爾阿波羅壓低了眼簾,「妳難道沒有發現自己是虛圈的異類嗎?不管是為了生存也好,追求進化也罷,虛的本質就是為了填補而掠奪,但妳所追求的死亡單純是為了消弭,這和虛的本能背道而馳,簡直就像是外來物一樣格格不入。」
「不過這或許是妳不死的關鍵也說不定。」
「我......就這麼不像虛嗎?」
「當然,妳這次的無理取鬧倒是讓我修正了原本對妳的評價就是了。」
從那番話受到的衝擊緩過來,蕾伊加娜迫切地問道,「你修正了什麼?」
薩爾阿波羅沉默的看著她,並用指尖抵在手肘上抱起胸來。
「說妳沒有像虛一樣的渴望不太正確,妳就是個要人陪的麻煩女人,而我是科學家,沒有提供這種服務。所以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為什麼總說的像是我逼迫你了?你隨時都能走啊?」
「那真是謝天謝地。」
就像是總算確認了此時離開絕對不會惹上麻煩似的,薩爾阿波羅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留下蕾伊加娜一人站在藍染房間的門口。
她沒有要挽留他的意思,正如她說過的,她不怎麼喜歡他,但也仍秉持著只要對方不損及她,那麼她便不傷及對方的原則。不過,之所以試著與他對話,除了確實是在打發時間外,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他的幫助才能釐清心頭的問題。
這一回帶路,蕾伊加娜已經把薩爾阿波羅的寢宮位置默默記了下來,因為打從他出現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肯定還會再度上門拜訪。
即便兩人之間已不再有劍拔弩張的氛圍,但蕾伊加娜認為當時的藍染肯定是知道了關於她的什麼才會表現出如此態度。
他如果會和她說,便不可能藏到現在。
即使她已經理解自己的體內有人工造物的可能性極大,蕾伊加娜還是認為藍染有意無意的在迴避詳述那時的話題,就像是避免她問起詳細經過那樣,可明明他向來都會主動將經歷當作故事並生動的描述給她聽。
恐怕有足以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再度坍塌的隱患存在於她的身體秘密裡頭——只要意識到這一點,蕾伊加娜便無法再坐以待斃。
是實驗成果也好,是後天的加工品也罷,蕾伊加娜都想確認自己究竟是什麼。就像藍染把倆人間的主動權交給她一樣,只有掌握了情況,她才有辦法去選擇,並且,這回她非常清楚自己要選擇什麼。
還想跟他過上更多百年——一旦這麼想,她就不再如記憶裡一般,對於漫長的無助僅能走向自毀。
蕾伊加娜是知道藍染無法忍受歷史罪業與現狀構成才要推翻天空,在清楚他追求大義的同時,她卻不清楚他對此有什麼安排,可至少他為她敞開的臂膀在腦海裡清晰依舊,她判斷就算有隱憂,也還沒有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還是她第一次打算繞開對藍染的依賴,不過,她這是為了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與他報喜。
既然要讓事情取決於她,那麼就該好好等待她。
推開了房門,蕾伊加娜緩緩踏入了藍染的房間。
看著那張椅子背對著門口,但月牙就掛在那窗上,那月光就灑在她眸中。
她也會等的,她已經有了能夠承受漫漫長夜的耐心,有了能夠耐住寂寞的信心,因為她有了十足渴望的東西,就在眼前,就在心裡。
就在,月色照耀的每一寸土地。
察覺到動靜而轉過身來,棕色眼瞳瞇的只映出她的身影,唇角像是在輕聲道出等候已久的淺笑,臉龐沐浴在柔和微光之中,彷彿訴說著這夜晚終於不再寂寥。
無論多少歲月過去,蕾伊加娜始終都能在月下尋得與藍染共度的景色。
緩緩眨眼,就像是對這般如夢似幻尚有一絲不確信,蕾伊加娜又將眼前的場景透過雙眼寫入心底後,她這才邁開了確信的步伐。
唇瓣勾起的弧度比月灣淺,笑意卻比夜色還要深。
已經不知究竟是過去的等待都不足五日,又或是五日的時間著實過分悠久,蕾伊加娜清楚地感受到因重逢而在心底竄動的喜悅。
那喜衝上胸腔,躍上腦門,湧入雙目,一切是如此波光粼粼。
所以她喜歡月亮。
縱使多變,但她知道那份輝光的皎潔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