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2012年的某個晚上,五個小高一生相約文心路麥當勞讀書,但實際上卻是在討論著芥川龍之介《竹籔中》的真相。在好奇心最旺盛的十五歲,我們被竹籔過於強大的魅力吸引,五人拼命地前後翻著文本,盡可能地蒐集證據並提出自己的推理。儘管過了幾個夜晚,我們仍舊沒有取得共識,但我心中仍篤定「凡事都存在真相」,只要足夠客觀,每一件事情都會有解答。
2024年3月23日的炎熱的晚上,我沖著熱水澡,緩慢蒸騰的熱氣反而加速了我的思緒,時隔十二年,我突然想起竹藪之謎並有了新的見解。我興奮地快速沖洗,準備回到工作桌寫下這場腦內颶風。
我們都知道,人往往會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加以美化,對不利之處則避而不談,這使得事實被掩蓋。即使已經有滿手豐富的人物與證物,但當資訊夾雜了不同立場的主觀意見時,觀眾再怎麼客觀地推理也是徒勞。當年我們就知道了這篇文章意不在找尋誰是兇手,而是要了解作者筆下的人性。
這種情況不僅存在於明確立場的案件中,像是面試、談生意和協商等情況也是如此。然而,我以前從未想過這也適用於日常生活中的每個時刻。人在溝通中經常會用言語來保護自己、包裝自己或貶損他人,一言一行皆出自特定動機。當一方帶有動機時,其他人再怎麼客觀也無法看到事件的真實樣貌。是的,當涉及「人與人的相處」時,沒有正確的答案。
甚至因為每個人感知的能力也存在差異,導致對話的接收和理解程度難以一致。即使在沒有人故意包裝或說謊的情況下,每次合理的對話中也很可能出現溝通失敗,每個人對於認知的前因後果都不盡相同。
這些想法是十二年後我和人類相處過後得到的心得,推翻了當初滿腔熱血的高中生心中的執念──「凡事都存在真相,只要足夠客觀,每一件事情都會有解答。」如今,我不願在人類溝通失敗的竹藪中繼續猜測真相,只要走出竹林、遠離無效溝通,那麼就可以平靜地觀賞並接受天空的風雲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