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桂回來上學了。
一坐到座位上，許多人就圍上去關心他。這般盛況不亞於轉學過來第一天的時候。
「因為家裡有急事要辦，沒能來得及通知老師以及大家，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桂也有向老師解釋原委，成功補請假。
事後我才知道，桂似乎把印有學校各處室電話的那張單子給搞丟了，家裡沒有電腦，沒辦法查詢。
在現在這個時代，桂這樣的人可以算是稀有動物了吧。
「一時之間我還以為會怎麼樣呢，看來結果皆大歡喜啊。」亮把下巴靠在椅背上，前後晃動椅子。
「是啊，要不是你有偷聽到搬家的事情，我就不用多浪費那些力氣了。」
「喂喂！居然把錯怪到我頭上啊，我可是冒著相當大的風險偷偷告訴你的耶。」
「哪來的風險？」
「搞不好我哪天就因為偷聽被拖去巷子毆打，把我這張帥氣的臉打得連我媽都不認得，或是惡意傳播關於我的負面新聞，破壞我完美無缺的形象啊。」
「被害妄想症吧你，別往臉上貼金了。」搞不好揍一揍反而還比你現在帥。
陽聽到風聲之後，也在課餘時間來到我們的班級。不由得感嘆他的消息一如既往的靈通。
「什麼事都沒發生就是最好的結果。」陽微笑著說完，便回到自己的教室。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碌碌有為的男人。
放學之後，儘管今日沒有打工，我和桂一同去咖啡廳，向澪報平安。
「真是擔心死我了！」澪一把擁抱住桂，把桂抱得臉都紅了。畢竟以兩人的身高差來說，這個位置剛剛好。
看著這副景像，我的內心不禁萌生長得矮一點就好了的想法。
「下次可別再無故失蹤了哦！會讓大家擔心的。」澪摸摸桂的腦袋，隨後湊近他的耳邊，似乎悄悄在說些什麼。
桂的臉頰越聽越紅。
「才、才沒有呢！」
「哈哈哈哈！用不著害羞嘛。」澪不停用手肘戳他。
「沒有的事情就是沒有！」
他們在說什麼啊？真好奇。還有他們兩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了？
兩人打鬧一番之後，由於其他人快忙不過來，澪便回到崗位繼續工作。
「下次再好好聊聊吧！」留下這句話，她背過身向我們揮手，旋即瀟灑離去。
話說……總覺得自從桂扮成女僕裝接客的那一天開始，店內的客人多了不只一點半點。
而且貌似有不少人一直朝我們這裡瞧。
我趕緊拉著桂的手離開現場，打道回府。
「我們回來了。」一回到家，我和桂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回來啦。」踏進客廳，就見到老媽笑著迎接我們回來。老爸還在外面工作，晚一點才會回家。
沒有錯，桂住進我們家了。
據說是桂的父親主動打電話過來，請求我爸媽照顧桂的生活起居。畢竟他離開之後，那個家就只剩下桂一個人，難免會寂寞吧。
果然，桂的父親如同我印象中的一樣是個好父親。
順道一提，我也搬回來住了。
昨天我重新為一年前大吵的事情正式低頭道歉，爸媽對此欣然接受，並提議我搬回來住，於是我就順理成章地回來了。
一切都一帆風順，不如說太過順利，反而令我感到不安。
就猶如往昔的林林總總都只是一場夢境，時迄今日我才總算大夢初醒。
或者說其實正好相反？
不過……不論現實如何，此時此刻就先誠心接受上天贈予的這份厚禮吧。
＊
我其實曾有過懷疑，自己針對桂所抱持的執著是否過於異常。
一般而言，縱使是感情再怎麼親密的摯友，再怎麼肝膽相照的難兄難弟，也不至於如此執著。
我有想過，可能是由於桂的舉動在我心中是一種背叛，因而感到懷恨在心。
但是仔細一想我就會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情感，換句話說，我根本不曾恨過桂。
那麼究竟又是什麼緣故，能夠讓桂占據我心中如此龐大的位置，長達兩年之久？
我始終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我抬起頭，凝望著天空。
黃昏逐漸被夜幕淹沒，我坐在公園裡的盪鞦韆上，前後擺動。
微風陣陣吹拂，四周的樹叢不斷發出沙沙聲響，與盪鞦韆的咿呀聲聽似格格不入，實則嚴絲合縫。
時不時能聞蟬鳴鳥囀，以及行人的腳步和談話聲，打著不規律的節拍。
所有的聲音完美融合在一起，演奏著獨一無二的樂章。並非刻意為之，而是自然而然地聚集於公園四周。
而我則是這首音樂的唯一聽證人。
直到剛才為止都是如此。
一幢人影闖進此地，為樂曲增添弦外之音。新的曲目伊始。
與周圍的漆黑相去無幾的墨綠色髮絲，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可能會以為是一道黑影吧。
隨著步履接近，籠罩其身的黑影從底部逐步清晰。
「怎麼了，還特意把我叫到這裡來。」
頭髮的主人開口，同時陰影自臉部散去，熟悉的面孔出現於我的視野前。
「桂。」我抬著頭，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嗯，怎麼啦？」而那個人則笑著回答。
我從鞦韆上站起身，與他相互對視。
「……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原因。
然而萬萬沒想到，答案其實早已近在咫尺。
「我接下來所說的話，大概會讓你感到困擾吧，可是與其一生保守這個秘密，不如乾脆一點說出來。」
早就有許多人告訴我問題的答案，但是我卻被世間的常識所束縛，以為這只不過是玩笑話。
其實我只要稍微轉個身，答案便清晰可見。
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等待我下一句話。
老實說，我現在仍然有點舉棋不定。
一條岔路在我的眼前，若是不轉身，便能維持現狀；反之，則是未知的道路。
我們之間維繫的關係很有可能就此土崩瓦解。
我握緊雙拳，周身發冷似地頻頻打著哆嗦。腦袋炎炎發燙，無法保持冷靜，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死機。
這是一場賭注，孤注一擲的豪賭。
這步棋是對是錯，取決於那個瞬間。
這棋是下，還是放棄不下？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我的字典裡沒有放棄。
「桂，我……」我操著顫抖的聲音，再度開口。
「我……我……我喜……」後續遲遲發不出聲，像是被悶在鍋裡的滾燙熱水，臉部發熱。
我下定決心，大力吸收日月精氣，而後卯足全力地大喊出來。
「我希望還能看見你穿女裝的樣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完之後，我屈膝，大力喘著氣。
我看著地面，冷汗不斷從額頭上滴答滴答流下來，恍如宣判死亡的時鐘即將指向終點。
啊——完蛋了，一切都毀於一旦了。
這是哪門子的告白啊！話說這根本就不算告白，只是性騷擾而已吧！我到底在幹嘛啊，有兩條路偏偏都不選，直接跳進草叢裡是想gank誰啊？gank我自己嗎？
我不敢抬頭。假裝自己沒有看見，假裝沒有事發生過，一切都只是我異想天開。我怎麼可能會犯下這種失誤對不對？又不是小孩子了，這種左右一生的重要場合我肯定是確認再三，做足心理準備才採取行動的啊。
桂還在等著我說下一句話呢，我要趕快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才行，嗯！沒錯！
我猛地抬起頭，準備重整態勢。
然而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原先還在這裡的桂，如今已經不見蹤影。
我左顧右盼，依然不見關於他的任何足跡。
……不會吧。
殘酷的現實衝擊我的腦髓。我四體投地，盯著地面。
一切都……結束了……
當我說錯話的那一刻便木已成舟，我還在自欺欺人什麼呢。
居然會以這種形式落幕，實在太可笑，笑死人了。
一想到今後都得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就不由自主感到害怕。遭受唾棄的眼光，異樣的目光，尷尬的笑臉，明明朝夕相處在一起，卻形同陌路的兩人……而那個人還是自己一往情深的人……
……要不我還是搬回去租的那棟屋子吧？
霍然之間，一道銀鈴般的聲音恍若裊裊炊煙，緩緩飄進我的耳裡，如夢似幻。
「主人？」
那道清脆迷人的嗓音，和桂若出一轍。
……我是在做夢嗎？還是大腦產生幻覺了？否則怎麼會聽見我夢寐以求的聲音。
「你還好嗎，主人？」
原來如此，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夢一場，怪不得所有事情都那麼順利。現在上演的這齣戲碼也不過是老天想要捉弄一下我而已。
「你再不回應我，我就要生氣囉。」
什麼生不生氣，這可是在我的夢裡耶，還由得著你生氣？話說，既然這裡是場夢境，那麼現實又是如何呢？
難不成桂早就已經離開這裡，而被留下來的我則因為受到打擊以及滿腹的罪惡感，最終一覺不醒。
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嗎？這樣一想就全部都說得通了。
真是與我這種人十分相襯的結局啊。我不禁苦笑。
「哈、哈哈……哈哈哈……唔啊！」
突然間，我的額頭被「啪！」地彈了一下，力道之重使我整個人從地面上彈起來，差一點兒就飛出去。
當我從倒弓姿勢移回來，發現桂正抱腿蹲在地上，抬頭仰望我，手上還殘留著子彈擊發後的煙硝。
然而最讓我跌破眼鏡的，是他現在竟然穿著在咖啡廳時的那套女僕裝。裙襬下那兩腿之間的空隙，於黑影中若有似無地透露著一絲光明。
「你……你你你你、你……」我手指著他，像是壞掉的唱片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你可總算清醒了。」桂微笑出聲，從原地站起身來，然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我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眼睛花了。
但事實證明，我的視力是二點零。
「……你怎麼會穿成這樣？」
我不由得發出疑問。
聽見我的疑問，桂歪著腦袋。
「不是你說想看的嗎？所以我就穿給你看呀。」
這麼說也沒錯。
「不，可、可是……」
「啊，你是想問我這身裝扮是哪裡來的吧！其實是澪說這件衣服是不知名人士遺失的，至今沒人認領。與其放著生灰塵，不如乾脆送給我，之後還被趁隙要脅去打工呢。」
「不是，但、但是……」這方面我確實挺好奇，但重點不是這個。
「什麼呀，要說就給我好好說清楚！」
「呃……」我停頓兩拍，「我以為你……會生我的氣。」
「嗯……」他撓撓臉頰，浮現淡淡紅暈，「雖然突然就大喊想看我女裝那種話，讓我有點震驚。不過既然你這麼想看，也不是不能穿給你看……嗚哇，女僕裝穿起來果然有點害羞。」
我眼神呆滯了三秒鐘，隨後——
「噗！哈哈哈哈……」
禁不住開懷大笑。
「笑什麼笑，我可是為了你才鼓起勇氣穿成這樣耶！」桂不滿地鼓起臉頰，拿拳頭不停敲打我的胸膛。
但我還是止不住笑，任憑其宣洩出來。
不僅沒有因為那句噁心的話而討厭我，反而把我的話當真，還當場跑去換衣服，直接穿給我看。雖然我說的那句話的確不是謊話就是了。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桂怎麼可能因為我的三言兩語就鄙視我，跟我絕交呢。最瞭解這點的不就是我自己嗎，剛才居然還一度自亂陣腳，真是滑稽。
「抱歉抱歉，不是在笑你啦。」
「不然呢？」
結果錯過告白的時機了啊。
沒關係，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為了不再發生剛才那樣的糗事——雖然得到的成果很不賴——我得對著鏡子事先練習才行。
我摸摸桂的小小腦袋，他則是不高興地撇開頭。鬧彆扭的女僕。
看著他，心中就湧現出一種不知名的溫暖。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只要桂能夠在我的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說得出口呢……喜歡你什麼的。」
「咦？」
「……誒？」
桂一臉驚訝地轉過頭來。
……我剛才說了什麼？
我是不是不小心把內心的想法脫口而出了？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犯這種低級失誤，肯定是我耳朵聽錯了！
但是事實總是與期望相悖而馳。
貌似聽懂了我的意思，桂整張臉砰地變紅，像是燒開的水壺，「嗶嗶」冒出白煙。
「不、不是這樣！剛剛的是……不小心把真心話講出來了，不、不對，也不能說不對……玩笑話！不，也不能這麼說……」我匆忙解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畢竟事實就是如我所述的那樣，根本無從解釋。
「唔……」
只見桂扭扭捏捏，不敢朝我這邊看。
破罐子破摔，我不管了！
我抓住他的雙肩。桂的身軀顫抖了一下，看向我。
對方的緊張透過我的手指傳達過來，而我加速的心跳同樣以指尖為媒介傳達過去。
他的耳根子都紅透，抬頭想要看著我，卻又不敢注視著我。天然的聚光燈從夜空中注下，迷濛的月光降在我們兩人的身上。
我深吸一口氣，將我的心情傳達出去。
「我喜歡你。」
這一次，我直截了當地說出口。
如此輕而易舉，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今天會叫你出來，其實就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而已。」我撓撓頭，移開視線。臉有些燙。
並不是想要改變這段關係，只是純粹地想要說出來而已。
……才怪，怎麼可能只是這樣，這只是給自己有臺階下的一個理由罷了，說沒有期待，沒有想要改變什麼，這些根本都是騙人的。
正是因為我在隱隱期待些什麼，才會在這種時間獨自叫他出來，地點選在我們都十分熟悉的公園。
這不是刻意，那什麼才能稱作刻意呢。
「如果讓你感到困擾了，抱歉。」我說。
「……我很困擾。」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只是來得太過突然。
「是、是嗎，這樣啊……對不起。」是難受，是無法立即反應過來，我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明明知曉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我居然會感到出乎意料嗎……看來我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糟糕，有點想哭。
然而直到再次看向桂的臉，我才發現他已經淚眼婆娑，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你這麼對我說，我真的很困擾……！」他近似哭腔地向我喊道。
誒？誒、誒？
我慌了手腳。
「明明我還在迷惘當中，你卻突然說這種話，這樣豈不是讓我徒增煩惱而已嗎……」
「冷、冷靜一點……」
奇怪，總覺得我最近好像常常惹桂生氣啊。被我告白至於這麼傷心嗎？
「可是……」音量突然降低，他抓著我的衣角。
桂仰起視線——
「我很高興。」
展顏微笑。
「……什麼？」
發展急轉直下，讓我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
「怎麼，嚇到了嗎？」桂手遮住嘴巴，呼呼地笑。我是不是被耍了？
「儘管我仍然在迷惘，對於你的感情是如何，是怎麼看待你的，我不太清楚。但是聽見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卻沒來由地感到高興。」
「我想，自己的心中已有定數。」他說。
「這麼說你的意思是……？」
「……」
他別過頭，目光在我與地面之間來回，游移不定。
接著，桂像是下定決心似地面對著我。
「從、從今以後。」他撩起裙襬，擺出行禮的姿勢，「我就是專屬於你的女僕了。」
「桂……」
說完，感到羞恥的桂又把頭別開。
我不禁淚流滿面，想要衝上前去抱住他。
但是桂卻馬上往旁邊跳開，我的懷中抱妹殺完美落空。
「為、為什麼……」
「從以前我就覺得，你是不是對我有過多的肌膚之親了。」
「有嗎？」
「有！」他瞇細雙眼，用鄙視的眼神看著我，「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隨意碰我。」
「誒——你不是我的女僕嘛，怎麼反倒踩在主人頭上啦。」
「那只是借題發揮而已，怎麼可能是真的。」
「欺騙我的感情……」
「既然已經是比朋友還要更上一層的關係，那就有必要這麼做。」
「唔……那不然還是當朋友好了。」才剛說完，背脊就感受到一陣惡寒。
「開、開玩笑的。哈、哈哈哈……」
我停止笑聲。
說實話我沒有實感，自己告白成功這件事居然會成為真實。
畢竟從途中開始我就覺得毫無希望。不只講出噁心的話，後來還不小心自爆，只好乾脆豁出去。
這樣還能夠成功，只能說是奇蹟了吧。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泛起微笑。
「桂。」
「嗯？又想說什麼了嗎？」
「謝謝你願意接受我。」
你與我，同為男性。
雖然今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並不知曉，但是我能夠想像得到，未來等待我們的日子想必將會劫難重重吧。
深知這點的你，或許還在迷惘當中的你，仍然願意選擇與我走在一起，邁向佈滿荊棘的道路。
我彎腰九十度鞠躬，並伸出手。
「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我已經踏進火坑，深不見底的火坑。滾燙得冒泡的岩漿恐怕會將我們燃燒殆盡吧；上千度的高溫恐怕會使我們人間蒸發吧。
但我不會後悔。
只要桂，你在我的身邊。
你願意跟我走向這條不歸路嗎？
我的手，被溫暖的觸感包圍。抬起頭，是桂的笑顏。既漂亮，又可愛，卻又帶著幾分堅定，很有男子氣概。
他頷首。
「我才是，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現在，是我至今為止最幸福的時刻。
總之這部作品算是告一段落了。
三天後就要去當兵，短時間內沒辦法再碰小說了唄，所以決定讓這部作品暫時完結。
完結得有點草率真是抱歉。算是權宜之計吧，如果照原先的後續肯定是寫不完的，然後就又得擱置半年一年了，這樣不太好意思。
只能怪我編劇情功力太差，此作算是讓我好好體認到這點。
雖然有13%的可能會寫後續，但還請直接把這部作品當作完結吧。
最後，謝謝你們陪我到這裡m(_ _)m，真是辛苦你們了。
ps:下部作品難產中，只寫了三分之一。
創作內容
時隔兩年的重逢，他……卻穿上了裙子。（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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