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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象限常駐活動】一夜無眠

作者:豆豆(豆腐貓)│2018-08-31 23:41:45│巴幣:10│人氣:117
  「是,母親。不用擔心,我們每天都過得相當幸福,憶芸也對我很好。來,憶芸。跟媽說幾句話吧。」
  
  男子遞出電話的尾端,挑了挑眼示意女子接過。一眼望去,稍微捲起的棕褐色頭髮,五官英挺,帶點自信的鷹眼。剛歸來的他身穿西裝,整個人乍看之下十分英俊。

  但她卻從對方的手裡遠遠地抓住家用電話的頭,彷彿不願碰觸他一絲一毫。
  
  他則像是預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般,嘴角稍微揚起,竊笑著看向女子這邊。即使被狠狠瞪了一眼,他也只是聳著肩向後退了一步。
  
  「媽。……沒問題,公司裡的事情他當然都處理得很好。什麼?叫我少惹他生氣?妳到底在說什麼。」語氣裡帶點不耐煩。
  
  「……沒有,我跟他早就沒有聯絡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嗎?如果你打來只有這些話好說,那以後都可以不用打來了!」
  
  女子用力地甩下電話,在距離沙發兩步的矮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旁邊擺放著的檯燈也因此搖晃。男子則為自己的暗想成真而笑了出來,雙眼瞇起,向坐回沙發上的她搭話。
  
  「又跟媽吵架了?真是的,你應該好好聽她老人家的話啊。」
  
  「我憑什麼要聽一個為了錢出賣自己家人的賤女人說話?」
  
  雙手交叉,她做出了比平常還要更劇烈的反應。這不是她在這個家裡常有的態度。雖然總是尖酸刻薄,但不致於到做出摔東西的舉動。這份難得的激烈反抗,眼前的丈夫深深知曉背後的原因,也正是她口中那項交易的買主。
    
  「唉~我真搞不懂你。為甚麼不忘了那個男的呢?」他慢慢走到女子的身旁,坐在她的右方。
  
  「我自認我在各方面,都比較能滿足你吧?」
  
  男子身為大公司的第二代,家族又擁有貴族身份。憑藉自己的背景,明明才搬來這附近兩年半,卻已經是最被人關注的話題,與各方面的人事、公家機構在公私上都打好關係。
  
  「這句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我只覺得噁心。」帶著嫌棄的口吻,在氣頭上的許憶芸沒辦法停止自己。
  
  「你以為─你跟他比起來算的上什麼?」
  
  「是嗎,我倒覺得我們兩個人的向性很好呢。外表上也好,個性上也好,就連在『那種事情』上也是呢。」還刻意放慢了速度強調那件事情,令她瞇緊了眼。
  
  如果只看他的容貌,確實稱得上一等一的帥哥。即使加上那富二代的驕傲性格,還有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行事態度,恐怕還是可以獲得不少時下女性的喜愛。但那對她沒有任何吸引力可言。
  
  他繼續說道:「比起那種畏畏縮縮,連工作都不知道有沒有的草食男,你反倒該慶幸被我挑上吧?」
  
  「別笑死人了。連結操這個詞的意思都無法理解,你以為你可以跟一個正常人做比較?你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
  
  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恐怕是生氣了吧。蘊藏著憤怒的臉,儘管如此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破綻。但是她不想在這裡示弱。
  
  「不過是利用別人的弱點加以威脅,迫使弱勢者屈服……」話語未畢,他逼近過來,幾乎貼到臉上。腳頂在雙膝之間,嘴唇強硬地貼在唇上。
  
  她想要反抗,雙手舉起的同時卻被他奮力抓住,反被釘在頭的兩旁。
  
  感受到身軀微微顫抖,她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事。不,是又會發生什麼事,他這兩年間不下數百次的暴行。

  「妳可以繼續說沒關係。反正─」滑膩的感覺攀上肌膚,自膝蓋一路走向大腿,他的右手並不如字面上饒人。
  
  左手則猛力撕開了及膝的長裙,那是他昨天才一副興高彩烈的樣子買給她的。深黑色的樣式,點綴著花邊的蕾絲。他要求她今天穿上。就像養著一隻精緻的洋娃娃,衣服髮飾香水都得照著他的喜好,不喜歡的就全部毀掉。
  
  衣服撕裂成片,大半的雪白肌膚顯露出來。想要遮掩,卻沒有辦法阻擋,惡劣的眼光舔舐著全身,讓她覺得惡寒。
  
  粗魯地親吻,嘴唇、臉頰、脖子,一路向下,在即將到達私密處的那刻,他停了下來。看見對方閉上眼睛,可是那並不被容許。
  
  他要宣示自己對這具身體的主權。
  
  停了下來,他半撫摸著她的臉頰,看見對方的眼角泛著不甘心的淚水。
  
  笑了。張大的瞳孔是深邃的貪婪,張開的嘴則是黑暗的漩渦,無止盡地要將她吞噬殆盡。
  
  「你早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 ※ ※

  將她玷汙殆盡後,他就離開了這個房間,許憶芸聽到門鎖鎖上的「喀啦」聲響。他不允許她在睡覺時離開這裡,是害怕她逃跑嗎?還是出於這樣的心理:收藏品的精緻房間。
  
  她冷笑了一聲。明明早就用盡威脅利誘將她搶到手了,事到如今做出這種事又有什麼意義。成為名義上的夫妻後,他們沒有一天依偎著彼此成眠。不如說這種事會發生在兩人之間才是荒唐至極。
  
  平躺在床上,用手遮擋著自己的眼睛。她突然覺得只能任憑擺佈的自己真是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斷斷續續地笑,在空洞的房間裡回響。輕輕地、帶點空虛。笑變成了嗚咽,不甘化為淚珠,從眼角邊緩緩滑落。
  
  翻滾、在棉被裡哭泣。
  
  可是不能大聲得哭出來,否則又要挨罵。啜泣、哽咽,緊咬棉被,那棉絮混雜的腐爛氣味幾乎讓她窒息。
  
  過了一會,她衝進了浴室裡。水流宣洩而下,冷冰冰地流過一個又一個那怪物的宣示。
  
  不論是猛烈地烙印在身軀各處的吻痕,還是像狩獵一樣緊緊抓下的爪印,又或是屁股上留下的些許瘀青。
  
  拼命沖洗覺得髒污的自己,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手指都微微發皺,不停的搓擦讓皮膚泛紅。她甚至將漂白劑倒在身上,刺痛紮遍整個身體。
  
  然而她知道,不管洗多少次,搓揉自己直到破皮見血,那層印記也終究不會消失。象徵著奴隸的印記,永永遠遠雋刻在她的心底。
  
  最終她裸身著倒上床,只是聽著外頭窸窸窣窣的雨聲,不願再思考明天以後的事情。
  
  今晚又將是個輾轉難眠的日子。
  
  儘管每天都是。

※ ※ ※
  
  隔天晚上,用過晚餐之後。時值假日的日子,他在接到一通電話以後,氣急敗壞的穿上西裝。看來是公司那裡出了問題。
  
  她在心裡暗笑他那副難堪的嘴臉,忍不住想要取得微小的勝利。儘管這樣做只會讓自身的處境顯得更難堪,但她覺得自己非得討回一點東西。
  
  「要出門啊?是不是公司出了甚麼營運危機?」他聽到這句話,暫時停下手邊的動作,對她露出沒有半點真心的笑容。
  
  「怎麼,你突然關心起我了嗎?親.愛.的。」
  
  「是啊,我想著你是不是表面上說著要工作,卻是跑去跟別的女人親熱呢~」儘管她巴不得他在下一秒就對他失去興趣。能消失在她的人生裡就更好了。
  
  「哼。」不屑的語氣。「如果你一直維持這個難看的黑眼圈,說不定我真的會想去外面找女人。」
  
  「不過不用擔心─」他的手摸上她的臉頰,張開了口,就像在重現每一次的場景。她甚至差點打了個冷顫。
  
  「我會『好好對待』你的。直到你哪天承受不住,壞掉為止。然後,再盡情享受那之後的每一天─哈哈哈哈!」繫上領帶,粗魯地把東西塞進公事包裡,連同塞滿錢的茶罐一同抓了進去。大概又要做些賄賂勾結的髒事。
  
  「沒辦法,公司那些該死的廢物連事情都處理不好,害得我要親自出差一趟。」憤恨的眼神瞇緊,鋒利得穿透她的身體。
  
  「在我後天回來之前,你最好想辦法把那一圈醜陋的東西給我消掉。」
  
  沒有來得及回嘴,對方就甩上厚重的玄關門。這局是她贏了,但又像在提醒自己的失敗。

  緩緩地蹲下,隨後跌倒在地。
  
  冷汗濡濕了背後,身體有些發寒。每一次的逞強,都讓她在事情過後感到精疲力盡。可是她不能不這麼做,否則她覺得這兩年以來,像瘦弱的骨架般用以支撐自己的生存伎倆,就會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醜陋的東西。)她想。恨不得把整個身體,全部的皮膚器官,最好連自己都整個換掉。換掉,想著自己如果不出生在這個家庭,如果自己沒有遇到這個瘋子。
  
  那麼,或許他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也說不定。
  
  她想起那個帶點弱氣的青梅竹馬。纖細的柳眉,長長帶點捲的眉毛,水潤的大眼,以及有些瘦弱的身軀。戴上眼鏡後,完全就看不出一絲男生的氣息。嬌嬌弱弱的,就算說他是女生大概別人也不太會懷疑。
  
  上次見到他是兩年以前了。住在這座城鎮邊區,他們家的房子是她以前最常造訪的住所。這個時候,他大概又埋首在讀著那本書或寫作之中吧,就在那小小的、溫暖的客廳裡。
  
  在那樣的房間裡也有著這麼一盞橘黃的檯燈,像極了茶几旁的那個,卻散發出令人心安的光亮。
  
  直到午夜,他都會待在那裏,做著自己最愛的事情:或是讀書、或是創作。
  
  想到這裡,心就不知不覺地揪緊。許憶芸突然好想他。站起身來,她跑到房間裡,套上一間黑色的風衣。
  
  她不想待在這棟令人難以忍受的房子。
  
  睽違已久地獨自出了門,她快步地遠離那個關押自己的牢房,穿梭在小巷子裡。將身子隱藏在這黑暗之中,不願被任何人看見。
  
  天空飄起綿綿的細雨。以前她總討厭被沾濕,但今天她倒蠻喜歡這散落的水滴,如薄霧般披在身上,清洗那噁心的巢散發出的氣息。
  
  這雨令人覺得輕鬆歡快,不知不覺連腳步都放輕了。
  
  這裡右轉,走過一條巷子以後再右轉,穿越馬路,到對向的街後,走過左方大大的分岔路口,經過著已然倒閉的咖啡店。他們以前蠻喜歡去的。
  
  最後,直走穿過五個街區以後,他家就在眼前。小小的獨棟,是帶點淺墨綠的獨棟房屋。外觀上有些陳舊,甚至長得有點像書,與他身上那種文藝的氣息相應符合。在後方就是小小的山丘,上面是一片時常青綠的草原。
  
  令自己訝異的是,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還以為那段年少過往早就被不斷的暴力所消磨殆盡,只剩下無從宣洩的憤怒和無奈。淤黑的泥積澱了太久,不停傾倒,腐蝕、侵害著內心,以致於都快認不出原本的自己。
  
  但她到了這個門前,竟然又像回到少女般,不安地輕敲著門。
  
  叩、叩。她擔憂他不會回應。
  
  叩、叩。叩、叩。敲第三次後,她已經半轉過身去。在這之後他們恐怕不會再有聯繫了吧。

  踏下兩階,背後傳來「喀噠」的開門聲。

  懷念的身影,正眼睛張大,眉毛挑起,訝異地望向這個曾經的常客。

  「……你怎麼來了?」聽到這個問句,許憶芸輕聲地開了口。

  「我……想見你。所以來了。」因為這句話,他更難掩驚訝的表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那樣的寂靜在兩人之間迴盪了好一段時間。「……嗯。」他向後一步推開了門,裡面是透亮的燈火。

  「總之先進來吧。」

  他領著她到客廳,之間隔著一段距離,彷彿進到了陌生的空間,主人帶著客人。

  可是這裡的擺設、書櫃的書、桌上還有著小時候兩人合照的相框,以及濃濃油墨和紙的味道,她都那麼熟悉。

  讓她在以前最喜歡的位置坐下以後,他自己也坐在了她對面。

  對方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感覺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手邊還下意識地摸著夾入書籤的小說,大概才剛讀到一半。

  光是這樣,就讓她心裡有些開心,但沒有表達出來。許憶芸決定先向他開口。

  「對不起,能讓我在這裡待一下嗎?」

  「啊、嗯。啊,對不起,我去幫妳泡個茶好了。」眼看他過了這麼久都還是一樣,更是讓她難得的心情很好。

  「這是要藉故離席嗎?你還是老樣子,這樣對女孩子而言可是扣分喔。」甚至一反這兩年的個性,開起了玩笑,說出稚嫩的話語。

  「啊,不、並不是……」那樣的反應跟以前被她捉弄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連眼神下意識撇向右邊的習慣也沒有絲毫改變。

  對方依然未脫青澀,但自己都快要成熟得死去。她不禁低下了頭。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你搭上話了。」

  「嗯……我也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真是好久不見了呢。妳現在……過得好嗎?」這點更是沒有改變,總是會不禁意的挑到別人的痛楚。她幾乎不想回答,但更不想讓他擔心。

  「嗯……還算是不錯吧。衣食甚麼的都不缺,也還算是滿富裕的。」

  「是嗎。」眼簾低垂,他看向自己手邊的書,和她避開了視線交會。

  「果然還是泡個東西給妳吧。我去準備。」這次她沒有拒絕,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很沮喪呢。)她如此想著,就跟自己一樣。

  他們已經認識太久了。他做的每個表情,她都可以看出其中的意思。甚至,彼此的心意早就無法隱藏。

  只不過命運最終沒有讓他們在一起。不是每對青梅竹馬都有那種好運。

  政治婚姻。作為生下她的華僑父母,優先的反而不是家長這個職位,而是政治家。是算計,是權力,是一把可以抓在手的那些東西。

  為了擺脫他們所稱的「該死的平民位置」,他們沒有告訴她一聲,便擅自訂下這筆婚約。

  在那以前,有十八年的時光,這對青梅竹馬都對著彼此笑。

  他們喜歡在上午到後面的草原,他躺著看書,她則看著蔚藍的天空,不時調戲他幾句;下午到街角的咖啡店內,品嘗著溫熱的手沖咖啡,偶而可以吃點甜品;最後,她會跑到他家作客,吃完晚飯以後才不情願地回到沒有溫度的家裡。

  對她而言,那個地方才是家,想回去的地方,能安心睡去的地方。

  直到青春的美麗被惡意侵襲。權力矇上眼臉,陰謀詭計搭上薰心,而她沒有能力回應。

  倘若只是拿她和家人的未來作以要脅,那麼她巴不得趕快讓自己家沒落消逝,自己也可以逃走省得輕鬆。可是那傢伙拿的不是這樣子輕易的東西。外來的野獸領著她最珍重的寶物,緊緊地掐住了脖子,壓迫著、逼迫著要她做出選擇。

  他尋求刺激、喜好征服。明明只是剛好看上眼的獵物,卻堅持地將她娶過家門。他說道:「這大概就是一見鍾情吧。」卻不擇手段地截斷別人的感情。

  她太清楚自己的青梅竹馬不懂得怎麼面對這些事情。青少年以後,那個人的生命裡就是不停的沉迷在故事裡。文字、創作、電影、動畫、歌詞。

  寫出來的文字富有感情,人物超脫紙墨,經常躍然到她的眼前與自己說話。怪異的是,他在現實中卻無法處裡好那樣的人際,也不懂要怎麼在這個充滿交際與表面的社會裡生存。

  怯怯儒儒,不太懂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內心。很明白渴求的是甚麼事情,卻無法透過話語清楚的表達。

  所以她選擇了與那傢伙訂下條約,不發一語,偷偷地離開了他身邊。兩年就這樣過去。

  「憶芸。許憶芸?」聽到幾聲詢問的聲音後,她才回過神來。發現他已經站在側邊,正將杯子放到她眼前的小桌上。一邊盛裝著咖啡,自己這邊則是純白的牛奶,飄出一縷熱煙。

  「怎麼……不是咖啡?」這句詢問真的出於訝異。以前她總會要求準備著一樣的東西。

  「家裡正好沒有了,只能熱這個給妳。」對於這個問題,他說了謊。他可是每天晚上都至少會喝一到兩杯咖啡的人,不可能沒有留意剩下的量。

  不經意的溫柔,讓自己感到痛苦。如同他一句也沒有開口的問題:為甚麼她要離開。

  「你應該對其他人也這樣做。他們會很開心的。」

  「我做不到,你也懂得吧。我只懂我自己的事情……對不起。」

  「不,不是這樣的。你這不是─」

  「我……我沒能留下你。」他沒有正視她講出這句話語。

  但這句話幾乎讓她撕心裂肺。

  站起身來,望向對方,眼角裡泛起淚水。明明想要上鎖的。或許不該來的。

  她想要保護好他。跟他在一起的每天,就是她在生命裡最珍重的事物。

  曾經想要對他說的、吶喊的,心底難以忍受的那些衝動。把那些都收進了名為記憶的盒子中,上了一道大鎖,牢牢地想將其封印。她深怕如果去打開它,就會像潰堤般渲洩出來,再也無法按捺不住自己。

  稍微踏前一步,她將頭靠在對方的胸膛上,起初他顯得有些慌亂。

  但不知為何,此時他沒有回應,只是輕輕地回抱了自己。

  纖細的手緊抓對方衣領,探尋著彼此的暖意與氣息。他們逐漸靠近,直至沒有距離。他凝視著那雙仍然美麗的眼眸,嘴唇即將相接─

  可是她將他給推開了。

  「對不起,可是我不能。不,我們不能這樣做。」這句話像是讓他重新意識到了什麼,向後拉開一步。她感覺心緊緊的收縮,再緊一點就會無法呼吸。

  「……抱歉。我,我。我沒能忘記以前的事情。」

  一如他怯弱風格的道歉讓她再次笑了出來,她再次向前,依偎在他的懷裡。

  「拜託你了,這樣就好。一下子就好……」

  溫暖的懷裡,是否能勸退一些惡夢的氣息。

  他們緊緊貼在一起。

  然後分離。

  「雖然很久沒這樣做了……我們可以多聊聊天嗎?」他重新坐在年幼時玩伴的對面,僅是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對方的表情因為這樣的舉動而緩和下來。

  「嗯。」

  「妳還喜歡看書嗎?」

  「當然。從小在一個書迷的旁邊,我怎麼可能不受到影響。我跟你說,最近我可是重新在看《簡愛》呢。」

  「真巧呢。」他舉起手上的精裝書,上頭正寫著作者夏綠蒂‧勃朗特的名字。他們因此而笑了出來。

  「不過,我還以為妳只喜歡比較淺白的大眾小說呢。而且多半是喜劇的那種。」

  「沒有好嗎?我可也是有女人心,追求自己所愛的文學迷。」

  「講得好像你跟簡愛一樣。」

  「或許是吧。」重新露出了連自己都想不到的喜悅笑顏。

  ……

  兩人之間的交談仍在繼續。

  今夜就好。能否有以後,可不可以時間停下,可不可能是未來或真實。還是暫且忘卻吧,她想。

  今夜的他們,稍得歡笑,聊憶從前,一夜貪享過往雲煙。

  縱使雙方的眼睛裡,似乎總帶著微小、不想顯露出來的悲傷。

※ ※ ※

  經過一夜,美夢也終將清醒,太陽徐徐升起,照耀大地並帶來暖意。她則是無奈地在階梯前與他告別,緩步地回到自己最厭惡的家裡。

  只不過才剛坐到沙發上,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聽到了「喀啦」的聲響。

  趕緊將風衣脫下,她將衣服墊在了身後。

  「許憶芸,妳昨天去了那裡?」剛回來的男子,將公事包甩在餐桌上,也不顧散落出來的東西,走到她的前面質問。

  「你在說甚麼?我不懂你的意思。」聽到這個問題,其實她的心裡顫抖。明明以前獨自在家時,他都不曾做這樣的事情。

  「我打了十幾通回來,妳一通都沒有接。」

  「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所以沒有聽到。」

  「妳說謊。妳這女人怎麼可能在九點就睡。」

  「我一直都很累。你怎麼不問問自己之前是怎麼跟我說的?」他兇惡地睜大了眼,而憶芸則和他對峙。她盡可能的不讓自己發抖,也回瞪回去。

  但他並不在意這件事,因為發現了許憶芸在身後要掩飾的東西。僅僅露出了微微一角的致命危機。

  「你身後的東西是什麼。把那給我。」

  「為甚麼?」她難以掩飾自身的驚恐,這讓他抓到了把柄。
  
  「你的東西都是老子花錢幫妳買的。叫妳把它給我!」緩緩站起身來,她將風衣交給了對方。

  她祈求、祈禱,希冀著他不要發現,甚至對已經不信的上帝拚命地呼應。
  
  只是命運沒有給她一點幸運。
  
  「這上面有噁爛的油墨味,就跟陳舊的垃圾書一樣。該不會。妳、妳……妳去他那裡了嗎!?妳背叛了我嗎!」他逐漸地逼近,她很害怕,手止不住地顫抖。
  
  向後退了幾步,聲音分岔著:「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那不過是衣櫃的味道─」
  
  「我再問一次,你昨晚去了哪裡。」
  
  「我哪裡都─」他猛力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妳這婊子,我問妳昨晚去了哪裡!」脖子被緊緊掐住,近乎無法呼吸。可是對方還在要求著回答。
  
  「我……沒有去……哪裡。只是……沒……聽到,電話─」
  
  他將她甩到一旁,頭用力地撞上牆壁,茶几上的檯燈也被撞倒在地,昏黃的燈光已然消逝。視線有些模糊,意識恍惚。
  
  頭的後方感受到溫暖的液體,劇烈的衝擊讓全身都在發痛。
  
  「混帳。那個混帳!為什麼都已經做到這樣了,她還是不願意聽我的話。不承認是吧,偷情了是吧,毀約是吧。」
  
  「那我也只好把他毀掉了。沒錯、毀掉,毀掉,毀掉毀掉毀掉!我的東西永遠是屬於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她覺得自己就要昏死過去。儘管如此,聽到這句話的她還是奮力地拉住對方的左腳。
  
  「不,不要!至少,請你不要傷害他……」
  
  雙腳顫抖,連站直都幾乎做不到。聲音也在發抖,但那是出於恐懼。
  
  「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已經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你了。」
  
  (所以,請你不要傷害我僅剩的希望。)
  
  然而這份乞求沒有得到回應。他甩開了她的手,並在上面用力踩住。她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是你先背叛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他的身體因憤怒而顫抖,挪開腳以後四處用力地踏步。
  
  「既然都已經約好了……既然都跟我簽下契約了,怎麼可以……不能忍受─」咬牙切齒,他好像在忍耐著些什麼,連指甲都深深鉗進肉裡。血液緩緩自縫隙間流下,滴落在地。
  
  「既然都是夫妻了,就給我好好扮演妻子的腳色啊,許憶芸(收藏品)!!!!」
  
  放聲的嘶吼在空間中迴響。他發瘋似地四處亂砸著東西。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也不管她是否被東西波及。
  
  最後,他自顧自地轉過身走進房裡,要實行心中的復仇與毀滅。
  
  許憶芸只能癱軟在地,意識不受控制地遠去。
  
  那是她這兩年來睡得最久的一晚。

※ ※ ※
  
  兩個星期以後,那座房子消失了。他親手拿著拆除的照片,在頭上仍包著紗布的她眼前晃呀晃地,炫耀著自身的功績。
  
  雖然不僅那樣,絕對不僅那樣。可是關於更多的事情,即使她知道了,也不想再多去詢問。

  「這樣一來,你就是我的了。礙事的傢伙都消失了,也不會有人來阻止我們。來吧,讓我好好疼愛妳,我美麗的寶貝。」
  
  又是一晚。求歡著,縱慾著,盡情抒發自己的獸性以後,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許憶芸赤裸裸地躺在床上,連身子都懶得清洗。
  
  度過了幾小時、幾分鐘,還是幾秒呢。又或著只是思考的一瞬間。這段緩慢又彷若永恆的時光,讓她終於發覺:失眠是一種病。
  
  它會在每個輾轉反側的夜裡,一口口地蠶食,連同那些痛苦一起,點點,滴滴,將你吞噬殆盡。直到妳終於變成一個全新的自己。
  
  一個冷漠─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
  
  過去的那個自己已經死去。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前夜剛被製造出來的生化人,只是有著前一個人大腦的記憶。
  
  心也已然死去。作為她所有憑依的生存意志,都隨著那盞燈的破滅一起碎裂成片。
  
  對於精緻的玩偶,或許這樣的狀態才是完美。
  
  他看到這樣的場景,的確是更興奮了。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之後的兩周裡,身體上她幾乎筋疲力盡,然而卻沒有一天順利的睡去。
  
  眼睛旁的黑影愈發深沉,他卻依然沒有對她失去興趣。
  
  他笑得開懷、齜牙咧嘴,將自己的慾望膨脹到極限。
  
  直到─無心的人偶終於化身復仇的天使。
  
  也是交歡後的夜裡,她從那野獸的身後抱住了他。以為對方終於需要著自己,他高興地回過身來。
  
  噗哧─刺進肉裡的聲音響起。他驚訝地瞪著許憶芸,連她的名字都無法說完,因為銳利的刀刃深深陷入了胸膛。
  
  她向後倒下,隨著他一起倒在床上。血液噴湧,不只流遍全身,更滲透進腐朽的棉被裡。聽著他痛苦的掙扎聲,許憶芸深深單手環抱住他,直到對方斷氣。
  
  她就這樣在他旁邊度過一晚。跟這個男人,這樣的命運牽扯的最後一晚。
  
  是嘛。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啊。
  
  如果那時不天真的以為身不由己,如果不自己想著單獨承受。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如果。

※ ※ ※

  隔天早上,她在變得冰冷的遺體旁邊醒來。

  稍微沖洗身體後,她將棉被蓋在了對方身上。不是憐憫,而是他在那邊讓她覺得噁心。只要還能想到就覺得噁心,所以決定將那白布變成最後的記憶。
  
  在衣櫃裡大肆地翻找,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一件不是他要求的衣服。
  
  那是件純白色的及膝洋裝,沒有花巧多餘的裝飾,僅僅是素色的、純粹的白。蒙上了一些灰塵,但對她而言依舊純淨。那是唯一從以前留下來的衣服。
  
  她將其穿上,難得的將頭髮梳齊。烏黑的長髮及腰,稍微凹陷的眼窩,細瘦的瓜子臉,連身體都瘦得如同娃娃。儘管如此,她依然是走在路上人人便會稱羨的美麗。
  
  她已經成了天使,黑髮的天使。想早點長出羽翼,受到懲罰的天使。
  
  踏出家門,穿過道路,來到原有的舊址。那裏已經甚麼也不剩了。她只是繼續地向前進,到底是憑著什麼在思考,甚麼在前行呢,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了。
  
  她來到的地方,是他家後面的山丘。
  
  蔚藍的天空,如衣服般純淨的浮雲。
  
  緩步地走著。走著,走到了曾經最喜歡的位置。
   
  純白色洋裝的女子,終於跪在靄靄草地裡哭泣。
  
  「嗚、嗚嗚嗚……」至今,她仍然無法放聲哭泣,或許一生都無法再做到如嬰兒般無拘無束的事情。
  
  那是他們曾經每天待在一起的地方。
  
  二十年。年復一年,這個地方都沒有改變。
  
  柔軟的泥土,剛剛長出的稚嫩青草,散落在其中含苞待放的花朵。陽光燦爛而耀眼,溫暖著大地。
  
  跪在草原上的女子,點著叢叢的綠意。
  
  最終她站了起來,繼續前行。
  
  今後已經沒有可以安眠的日子。
  
  晦暗漆黑的夜裡,想必都能看到一雙死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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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好想要多一點時間好想要多打一下喔,好想要多校稿幾次好想要寫的更好一點唉。
對不起我覺得自己的結尾串聯得不太好RRR

關於那個收藏品的括號,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把那個放到上面呢,哎呀……
總之這次有些不太滿意的地方,真是抱歉。
更不想說是自己找了自己麻煩:我不該入坑甚麼農遊的啦QQ(不要找藉口)

啊,總之說說這次這個主題的事情。關於失眠我有一大堆的話想說,因為自己是個重度難以睡著的人。
想到這個主題的時候,原本還沒有想打這麼黑(功力不足的地方就還請見諒),但想著想著就不禁想到了fate HF線裡的漆黑背景。也因此出現了黑泥的部分呢嘿嘿(X。
然後這個剪不斷理還亂莫名的故事就出現了!

順帶一提,許憶芸原本想取成許憶雲的呢。意義什麼的就不說太多,因為聽起來很像廢話。
因為時間很趕,好像也不太知道自己後記在打什麼(結果我到底在幹嘛
總之,這次的故事還希望有人會喜歡,也是我很大膽的一次嘗試(?)
有錯字或問題還請告訴我,我會盡量全速修正OWO!

那麼,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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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阿提風
你生出來了欸 恭喜你喔0 30

08-31 23:47

豆豆(豆腐貓)
嗚嗚嗚嗚我真的差點來不及了啦(超瑟瑟發抖08-31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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