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新生的光輝
「意識不清，全身凍僵的我，怎麼忽然感覺到有股暖意朝我伸出呢？」
我的救命恩人，是一個綠髮女孩，和一名叫作費瑞爾，自稱職業大師的男人。
被費叔給帶回來後，安杰洛藥師便遵照費叔的吩咐將我帶去洗個舒服的澡。這是在爸媽被抓走後第一次的輕鬆片刻，與其這樣說，還不如說是我沒有力氣再去多想。
「男孩阿，你過來一下。」泡完澡後我被費叔叫過去地下室。
雖然是地下室，但感覺起來比較像是個溫馨的小客廳。整個房間似乎被大樹的根包圍起來，加上全是木製家具還有黃色的燈光，倍感暖意。
費叔、笛捷爾，還有安杰洛藥師統統坐在木製沙發椅上，椅子前面放置著一個木桌，費叔示意我坐在他們的對面。
「你的名字是什麼呢？」費叔問。
「……」我當時說實在是懷有戒心的，誰知道這群陌生人對我是不是懷有惡意的呢？
「好吧，我知道了，我不強迫你說出來，只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們並沒有一絲要傷害你的念頭，但至少我希望你能暫且先住下來，好好休養身體。」
費叔大概是看我累了，便叫笛捷爾帶著我到她的臥房。
笛捷爾和費叔的臥房皆是連著地下室的走廊，如果從剖面圖看，大概就像是蟻窩一樣的構造吧。
到了笛捷爾的房間，打開門後發現這完全不像女生的房間。裡面擺滿了武器還有輕甲，書櫃上也盡是一些瑟斐爾的史書和圖鑑。
「呃……」看到失魂的我不小心發出了聲音。
「幹嘛，沒看過嗎。」笛捷爾看似有點不高興地說。
「不不不…只是想到以前我們家裡也有很多這類的東西而已。」
「……原來你有家可回阿。」笛捷爾頓了一下，便說出了這句看似敏感的話。
「我……」欲言又止，明知道這些人不懷惡意，只是………腦中很混亂。
「算了，就像費叔說的，先休息吧，你就睡我的床好了。」
「……那妳要睡哪？」
「跟你擠一張單人床阿傻瓜。」
「！！……那我去睡地上好了…」
「開玩笑的啦，這樣也信？我會在地板上鋪棉被啦，今晚就讓我自己將就一下囉。」
「那個……」
「有話快說啦，每次看你結巴我也急了！」
「謝謝妳囉。」
我對她瞇起眼微笑，她也是笑笑著回應我。
看來今天應該是長久以來最安眠的一次夜晚。
隔天一大早，笛捷爾帶我去洗個臉刷個牙，整理儀容。而後就到了昨天他們正對坐著我的「地下室」吃早餐。
「昨天睡得好嗎？」費叔問。
「嗯……很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我回答。
「哈哈是嗎，女生的床軟軟得很好睡也是當然！」正當費叔說出這番話時一記拳頭就往費叔的頭上敲了下去—是笛捷爾正端著剛煎好的培根還有蔬菜沙拉走進來。
「好痛……不愧是由職業大師直接傳授武功的弟子……對了，雖然你可能看不太出來，但我曾經可是一個職業大師呢！哈哈！」
我只是睜大眼睛呆呆地望向桌子對面的費叔並嚼著剛才入口的生菜。
「對了，等等笛捷爾要出去自我訓練，有興趣一起來嗎？」費叔突然抬起頭笑著問，笛捷爾也被這費叔對我的赫然一問給嚇到了。
「但是師父！他只是一般的小孩子啊……」
「笛捷爾你自己也是個孩子不是？」
「唔……我好歹也算是個精靈使者……」笛捷爾嘟著嘴望著瞧不起自己的師傅。
「男孩，你說如何？有這個精神一起來嗎？」
注視著師徒兩人的四隻眼，我只感到突來一波的……友善？
古木森林的早晨清境，不只芬多精，森林裡小精靈們的靈氣也可以被肌膚透澈感觸。
笛捷爾身穿著白色裙內襯，配備小孩子得以撐住的輕甲，以及一把木製把桿的斧頭。
根據費叔所說，每天的基本練習就是獵熊。並不會真的將它們斃命，只是在熊身上做幾道輕傷，以此練習精準度，然後趁著費叔在一旁醫治熊時，笛捷爾會把蜂蜜給收集起來，帶給藥房附近的雜貨商。
「嘿噫呀！」單手斧一擊，那頭大熊便後退幾步準備防衛，笛捷爾也伺機而動，一揮斧，大熊倒地。
「今天早上狀況好像還不錯哦！」
「謝師父！」
在一旁看著笛捷爾接連地出擊讓我想起以前的訓練，一樣是辛苦地飆汗，卻有一大差別。
在古木森林裡可以感受到萬物的靈氣，修補自己打鬥所耗掉的精氣，能讓人……行動起來更輕快？
「男孩啊！」費叔朝站在大樹旁的我招了招手，會意我過去。
「有沒有興趣也一起獵熊看看啊？」
「咦？」
現在如此氣氛叫我揮刀也不會太過於沉重，這是一個舒適的早晨訓練場。
「但……武器……？」我突然想起今早出發時只有準備給笛捷爾佩戴的裝備。
「輕便的武器要有隨時都可以做，你看，這一大片森林裡到處都是材料，來幫你做一把不是精靈使者就能用的小短劍吧！」
「唔嗯……」
費叔使用笛捷爾的斧頭，熟練地砍下所需要的木材，並找到支點，開始將木材一塊塊削去成一把小木劍。
「好了！接下來你就在笛捷爾一旁做輔助吧。」
找到目標，我和笛捷爾兩人包圍著熊的去路，由我做第一次的突擊，並由笛捷爾重擊第二下。
說起來感覺就像在做晨間運動，完全不感緊張，只有經過汗水揮發後的清爽。好久沒有這麼輕快了，只是現在的我是如此享受晨間舒暢，而哥哥卻……不知現況如何……
一直到了午後，費叔在沿路上以古木森林裡的各種自然物種藉以教學。除了肉體的打鬥之外，讓自己和自然多接觸也是很重要的，這是笛捷爾從她的一個朋友口中得來的，據說那個朋友是個立志成為祭司的人，雖然現在已經幾乎沒有任何來往了。
訓練根據笛捷爾的說詞似乎一直以來是在下午時結束，而這時費叔會披了身披風，戴上帽子外出，而笛捷爾便幫忙安杰洛藥師做藥草分類相關的工作。
回到藥房，費叔出門後，我便和笛捷爾聊了起來。
「我說啊，你好像連名字都沒和我們說是吧？」笛捷爾問。
「……」我保持了片刻沉默。
手上捧著藥草，做著分類的笛捷爾，見了這一陣靜默，便開始娓娓道來一個故事。
「師父人很好，我很慶幸當時和師父的認識。當時我沒有一個真正的家，手上只有小短刀，身上沒多少錢在外流浪。第一次見到師父時，覺得他的劍法出神入化，便想拜他為師，雖然我好幾次拜託，師父當時都不肯收我為徒，我便和他在因緣際會下說了我的來歷，直到現在如你所見，他每天用心地陪我練劍，還收留我在這個溫暖的小屋裡。」
似乎是在向我做保證，也是對自己人些許的自豪。
「師父他，很想幫助你，只要你能開口。當然，不是出自於同情，我和師父也都曾有段不愉快的過去，所以多多少少會有比一般人強烈的自尊心。」
我究竟該不該讓自己被伸出如此好機會的援手呢？又或是選擇繼續流浪，就算那群囚禁我的人有可能在這片大陸上追捕我，而白費哥哥的苦心呢？
至少，我現在只能相信我想相信的。
「我的名字是尹。」笛捷爾露出了自從我和她結識後，第一個溫柔的微笑。
「呵。看你兩手空空不知道要做什麼，要不要看一些有關藥草的書呢？這樣你也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分類哦！」瞇起了眼的笛捷爾，看來特別眩眼，似乎是對我開放了胸懷，又或是我自身產生的安心感導致。
「好啊！」
我好開心。怎麼回事呢，奇妙的親切感，心中莫名的暖意竄流，感覺這些人能夠成為我旅途上的好伙伴一般讓我得以歸宿。
哥哥，如此美妙的邂逅，多麼希望—
如果你也和我一起在這裡遇見就好了。
「尹，你怎麼了？在哭嗎？」
「沒什麼……嗚…我只是太開心了…」擦試著被瞄見的眼淚，頓時感到自己的不堪。
「呵呵，要開心就等到師父也在場的時候再開心吧！不然師父看不到你現在這笑臉真是可憐！」
「嗯！」
混雜著晶瑩淚水的笑容，在此刻究竟看來是多麼不堪，還是有多麼地美麗呢？
「我回來了！咦……你們兩個在幹嘛！？嘴裡含著的那個該不會是我私藏的高原牛肉吧！！？」笛捷爾和我用天真的小孩子眼神呆看著費叔。
「是尹說肚子餓所以我們就問安杰洛先生有沒有吃的結果他說師父有這個的！！」笛捷爾搶先著向師父解釋。
「蛤？誰是尹？是……你嗎男孩？」即使根據現在這個狀況只有一個答案可以猜想，費叔還是無意識中稍做確認。
「恩。」
費叔勾起嘴角，短鬍子跟著彎起的模樣讓他看起來特別有中年人的專屬帥氣。
「算了，就饒了你們！因為今天人變多了，所以我就順道去買了些平原鹿肉想來好好地煮一鍋肉湯補補身！」
「哇！師父今天大手筆哦！」
笛捷爾戲謔的語氣為現在的氣氛增添了另一層和樂，就好像……家人？
入夜，我坐在小客廳的小木椅上，盯著屋內裝飾著的鹿角燈散發出的微黃光。
終於能靜下來，舒服地想事情了。
把我和哥哥，還有爸媽抓走的那幫人……他們的意圖究竟如何？哥哥在我逃走後是不是安然無恙……想也知道不可能……但是我該怎麼做？我該從何找起？
一滴線索也沒有。
「怎麼啦？深鎖眉頭在想事情阿？」
費叔露出了平靜的微笑，並拉了一個木椅坐了下來。
「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哈哈，怎麼稱呼我都可以。」
「那麼……費瑞爾先生，你願意和我聊聊嗎？」我用認真的眼神看著費叔，他挑了下眉。我別無選擇，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我需要情報，就算只有一滴關聯。而且……我也想向一個願意傾聽的人吐吐心聲……
「你的言行舉止看來比一般的小孩子還要成熟很多呢，好阿，說吧，想聊什麼呢？」
「是關於……我隨下水道漂流以前的事……」
凝重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房間，向費叔娓娓道來家中的大劫，以及我親愛的哥哥為了保護我而做的犧牲。包括奇怪的新型重砲、黑衣人、隱密的訓練基地……等等，我全部說了出來，心中小小渴望費叔能主動說些什麼。
一下子太多的情感湧上，感覺上就快要哭了出來。太早的親人離別，隻身一人處在外，連家人的生死都不清楚，這些沒有頭緒的亂事壓著我，情緒崩潰。
無盡的夜，滴答鐘聲變得像是拄著拐杖般，緩緩地走著。費叔在我的訴說之間不發一語，似乎是不太好意思多說話，全場只有我的說話聲，顯得格外安靜。對座表情沉重，就在我打算停止繼續講下去的時候，費叔突然一問：「你有什麼打算？」
……這叫我該怎麼回答呢？理所當然是想找回親人，並查出那些黑衣人的目的，但就於現實的限制—毫無頭緒，我不敢開口肯定。
靜默一會兒，費叔見我的難色，說：「相信你想相信的，做你想做的事，哪怕現實和其相距甚遠，是吧？」
真是難以反駁。
……我，我想相信我的家人現在還是安好的！心中悲觀的小角落不斷嚷嚷著這是多麼不可能的事，但聽了費叔的話後，我發現，我寧願相信這些我心中的期望，否則一步也不會向前踏出。
我決定了！
「費叔我……！我想找回我的親人，和他們再次相聚！還有查出黑衣人組織的真面目！」情緒突然高漲，不知是哪來的一股自信，我感覺到全身發熱，嘴角好像也不自覺地揚起。
「呵，尹，看看你的胸口吧。」費叔微笑，我低頭看了胸口一眼，發現有股光芒漏出……？伸手摸了一下胸口後，我的手把一塊寶石從中拉了出來，上面還刻了一個圖案，這是……精靈？
「恭喜你成了一位精靈使者，你剛剛的那段話，肯定是被精靈王聽到了哦！」
費叔的眼裡露出了肯定，陽剛的笑容，正對著呆然的我。
「只要你願意留下來，我可以教導你有關精靈使者的一切。」
深夜三時，這是屬於大人的時間—
「費瑞爾，你怎麼說？這孩子的情況和笛捷爾是一樣的吧。」藥師低沉中帶虛的聲音問著自己眼前的老友。
「是阿，組織的人做事還真不嚴謹，讓兩個小孩子給溜出來了。」雙手交插在胸前的中年人開了一個小小玩笑，表情卻難隱凝重。
「你這樣每天回到組織的基地才不嚴謹，何況你現在還被通緝……」
「我外出的時候小心得很。」中年人似乎有些不悅。
「隨你吧，看看你現在收了兩個麻煩人物當徒弟，你以後要怎麼和他們兩個交代？」
「蛤？怎麼會是麻煩？要交代什麼？」
「真是……要是哪一天他們發現你是組織的人，搞不好一衝動就把你給砍了。」
「……」
安杰洛轉頭走回房裡入眠，只留了一燭光，和燭光後頭，費瑞爾的背影。
創作內容
【小說】Black Fish 第三章：新生的光輝
Blackfish (3)